第9章 女兒知錯
「妻主,我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進了內室,柳明月心裡已拿定了主意,面上卻是一番猶豫不決。
賀成章隔著帘子看了一眼特意被夫郎留在這裡的女兒跟女婿,伸手握了握夫郎的手:
「你我之間有什麼事還需這般小心?」
她安撫道,「便是這逆女做了什麼出格的,你我自小看她到大見得還少?」
聽得她這般說,柳明月才鬆了口氣。
「下人們講,昨夜裡這倆孩子一個在裡間,一個在外間……」
賀成章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的臉立刻就黑了,這逆女!
她二話不說轉身就要出內室,卻被一早就有了準備的柳明月抱住了胳膊,「妻主息怒,我想這許是孩子還沒開竅……」
「她沒開竅能去花巷!」
賀成章忍無可忍直接就咆哮了出來,聲音大得外間的賀萊想不聽到都難。
她訕訕看了一眼垂眼捧著茶表情平靜無比的謝玉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娘親這是要跟她算總賬了?
又是翻牆出去在花巷宿醉被送回來,又是迎親時被花巷小相公們投花,成親當夜還分床裡外睡……
她自己都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了,而且,這謝小公子是怎麼回事她也沒有搞明白啊。
柳明月顧不得別的就伸手捂了妻主的口,小聲提醒:「女婿還在呢。」
賀成章拉下夫郎的手,恨恨看了他一樣,她就知道他,定是故意撿這時候說,還是為了維護那逆女!
柳明月討好地笑笑,繼續小聲道,「妻主你也知道的,她去花巷何時荒唐過?女婿那樣的相貌,你也看到了,她方才多客氣多照顧,昨夜裡肯定有什麼誤會……別的不說,我覺著,我們萊兒似乎還不會……她不肯要通房,夫妻大事原本是該你昨夜兒教她的……」
說到這兒,他自己面上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賀成章一肚子火氣像是突然被潑一盆水,她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
她忍不住又轉頭看向帘子外低著頭像是知道自己犯錯了一樣的女兒,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理虧起來。
他家這女兒是古怪了一些,有時行事著實荒唐,可對待男子憐香惜玉是一回事,卻從來不肯讓男子近身伺候。
郡王大人尚在時不知多疼愛她,給她早早就挑了通房、侍子,可她一個也沒要,等郡王大人仙逝,這孩子更是直接連院子里也不讓男子進了。
她跟夫郎兩個一度擔心她要走歪路了,所以也不禁著她去花巷,可這麼幾年了,這孩子還是……
要說她不知道怎麼跟男子相處,那一定是謊話,可若說不知道這事,這可能還真是真的了。
賀成章摸了一把臉。
都一把年紀的人,難不成讓她給女兒說這些?
柳明月見妻主鬆動了,立刻趁熱打鐵道:
「這本就是你為娘的責任,女婿又沒有親爹照看,那繼室想來也不會多上心,兩個孩子都不知道……你可要教好我們孩子,別委屈了那孩子。」
將昨晚的事情全都定在了女兒未開竅上,柳明月就不管面色紅紅白白的妻主,徑直出了內室。
賀萊跟謝玉生兩個都站了起來。
柳明月去拉了女婿的手,看著女兒訓斥:
「你這孩子行事荒唐得緊,該讓你娘好好教你了……我帶著你夫郎在府里見見人,見見管事們,讓他熟悉熟悉……往後,你爹爹我也該清閑清閑了……」
聽到自家爹爹話里話外透出的要把掌家權讓出來的意思,賀萊不由得發愁起來。
只是眼下她也不好說什麼。
目送著爹爹跟謝家公子離開后,聽到珠簾脆響,她才轉身看向自己娘親。
毫不意外地,她被自己親娘狠狠瞪了一眼。
賀萊一點兒也沒覺得怎麼樣。
倘若論活了多少年,她比親娘要大太多,可她在這一世的娘親是她最敬愛的人。
她在現代那一世因為原生家庭過得很是辛苦,重新投胎來到爹娘這裡,縱然他們是大齡才得了她這唯一一個女兒,可真是含到嘴裡怕化了,捧到手裡怕丟了一般小心翼翼,她卻不敢去接近他們。
只是從嬰兒開始的她根本無法同他們撇開關係,他們包容她溺愛她,不知不覺間她就沉溺進去了。
只不過她的沉溺是只享受不付出,她由著自己的性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即使他們不讓做的,她如果堅持了,只要不傷害到她自己,他們總是會妥協的。
一直到成親,他們第一次不肯聽她的,她以往的反抗手段都沒有了用,只能去借酒消愁,她也沒骨氣的,根本做不到離開他們。
她認了,也有些心涼,那時覺得原來父母其實都是一樣的,都只想掌握孩子的所有。
可是,謝公子失蹤了,隨後而來的就是慧郡君入門又出家,東胡犯邊,娘親隨軍出征守城身亡,抄家流放……
她到了那時候才真正清醒過來。
賀萊忍下心中洶湧的酸澀,對著娘親直直跪了下去,「娘,女兒知錯了。」
她重重一跪,可把憋著一股氣準備訓斥的賀成章給嚇呆了。
「女兒知曉謝家公子是爹爹為女兒選擇的好夫婿,只是女兒素日行事荒唐,如今若是強迫於他,只怕也難得和睦。」
賀萊頭抵著清涼的地面,頭腦愈發清醒起來。
「女兒自小看著爹爹跟娘親長大,心底里也希望能跟爹爹和娘親一樣……不想太早成親只是因為女兒覺得自己尚不足以能擔起照顧夫郎的重擔,也做不到像娘親這樣……」
「爹爹娘親打小就教導女兒家中規矩,女兒也並不想三夫四侍,只是……」
賀萊原該說真話,但她說不出口,她的娘親即使相信她說的是真話,也還是會堅持家中的規矩,就像前世明知戰敗下場卻還是不肯離開一步一樣。
她攥緊了手心,閉了閉眼睛,接著說道:「女兒懇求爹爹娘親給女兒一些時間,女兒會好好待謝公子,也會努力上進,女兒準備參加今歲的秋闈,不……」
賀成章忍不住打斷:「你說你要參加秋闈?」
賀萊重重點頭:「女兒既已成家,也該立業了,雖蒙祖輩恩德可蔭功名,女兒還是想靠自己。」
賀成章何嘗不想女兒出人頭地,此刻聽她真心實意想要上進,她心中不知多開心,只是面上還要端著,她嘆了口氣,「你既然有這份心,為娘還能攔你不成?只盼你能記得你說的話,如今已快三月,秋闈在即,你莫要半途而廢才是。」
賀萊立刻抬頭繼續道:「多謝娘親支持我,娘,我素日生活也太過奢侈,在家裡請先生也是閉門造車,聽聞寒山書院以苦讀聞名,女兒想去那裡入學……」
聽得女兒自願去寒山書院,賀成章就端不住了,她正要拍手稱好之時卻突然又想到了夫郎的話,再一看臉上寫滿了期盼二字的女兒,她的好心情忽然就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