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美夢一場
賀萊醒來只覺像是做了一場漫長的夢,睜開眼好一會兒她也沒能從那種恍然若失的感覺中走出來。
只是盯著床帳上的花紋看久了,她忽地發現了上面的石榴,隨即便像是從空中跌下,她猛然轉頭四顧,孩子呢?
身上撕扯一般的疼痛令她更是清醒,可入眼所見卻令她迷茫不解起來,她這是在哪裡?為何一個人影也不見?
賀萊掙扎著想要坐起,卻沒有什麼力氣,她雙手都像是脫力了一般,腿腳更是跟中了麻藥一般。
她掙扎了好一會兒只能放棄,然而想出聲,聲音嘶啞得連她自己都聽不大清。
賀萊滿頭虛汗地歇了歇又往外邊看去,如今似乎是黑夜,床前掛了一盞蓮花燈,只能映亮床前這一圈,再往前去便沒甚光亮了,而且周圍寂靜得驚人。
這一定不是在玉生他們身邊。
賀萊很快便確定了這一點,但是她也根本不能確定自己這是到了哪裡,也不知道孩子們到哪去了,她的孩子……
想到最後遲遲不肯出來的孩子,賀萊眼眶濕熱,那個孩子到底如何了?
她閉上眼睛努力關住洶湧的淚意,耳朵卻忽然捕捉到了輕微的響聲。
她不自覺屏住呼吸細聽。
那聲響由遠及近,清晰的一聲「吱呀」后,那聲響便清晰起來,是腳步聲,也是布料窸窣摩擦的聲音。
賀萊緊緊盯著前面,卻是好一會兒才看到一點光亮。
那光亮與她似乎還隔著一層紗簾,朦朦朧朧的,什麼也看不清。
賀萊不自覺心中著急,然而下一刻她便突然看清了,也愣住了。
那端著燭台的少年似乎也沒想到她會醒來,對上她的目光后便也愣了。
可很快,他便繼續往床前來了。
將燭台放在床邊的案桌上,少年挑了挑燭火,點亮床前另一盞蓮花燈,隨後將床帳完全勾起,自己端詳了下賀萊面容卻轉身抱了個小簸箕,坐在踏腳上撿起了藥材。
賀萊看到這一幕,不自覺便輕喃出聲,「青裳?」
她方才聞到藥味還當是自己身上的味道,這一刻卻又覺得自己清晰聞到了少年手中還沒炮製的藥材。
是青裳?
可怎麼可能?
青裳如今應當只有六七歲的年紀……
賀萊腦海中亂成一片,無論她如何挑剔,這近挨著床坐著的少年都是同她記憶中的青裳一模一樣,連挑揀藥材的小動作都一模一樣,甚至坐在踏腳像是守著她的模樣都像是記憶重現。
「你……」
她不由自主開口,卻只說了一個字便不知如何說下去了。
少年卻因為她這一個字便完全轉過了頭。
目光再次對上,賀萊更相信眼前就是青裳,便是假扮,怎麼能做到連目光都一模一樣?她同青裳也不過才隔了不到一年沒見,她怎麼會認不出人?
可這樣對視著,她心中的荒謬感也更嚴重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順著自己的心意又叫了一聲,「青裳。」
這一聲令床前坐著的少年紅了眼圈卻又倔強抿緊了嘴唇,賀萊手指握緊,真是青裳嗎?
她暗暗觀察著,正要再開口,卻忽地聽到「青裳」開口,「妻主……」
賀萊呆了下。
「青裳」卻在叫出來時便低垂了頭,聲音中也滿是自責,「都是我疏忽了,要不然妻主你也不會中毒,不會昏迷這麼久……」
賀萊更呆了。
她這時候才看清青裳的髮式已是嫁了人的,而此時更令她在意的是青裳的話,她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是在哪裡?」
她艱難地開口問道。
青裳攥了攥手指,慢慢抬頭看向賀萊,「秦州流雲庄。」
賀萊覺得地名熟悉,再一回想,這分明是青裳直到同她定親才告訴她的他師母隱居的地方,這令她看向青裳的目光越發複雜起來。
「你說的中毒……」
她刻意說得緩慢,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青裳,可青裳卻自然接了她的話,「你的毒還沒排盡,不可多說話。」
頓了頓,青裳又道,「那夜我本要睡下卻覺得心熱異常便給自己診了脈,又暗暗用了銀針刺穴,勉強穩住了毒性,想著你那裡不知如何,我實在擔心便……」
他娓娓將自己如何避開眾人找到賀萊身邊卻發現賀萊已只剩了一口氣,而當時外邊明顯動亂起來,情況未明,他也不敢冒險,只能帶著她進了地道,一路喬裝改扮到了秦州地界才得了師母派過來的人接應的事道來。
「路上聽說了你我的死訊,好幾個州都動亂起來……誠王那邊似乎起了內亂,具體如何,我沒能打聽出來,師母這邊少有人來……你的毒拖了太久,我……還沒能排盡……你若是再不醒,往後或許便無法行走了……」
青裳說著眼圈更紅了,可那難過中卻又夾雜著歡喜與激動,賀萊怎麼也沒法子不相信他的真心,可同樣的,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處境。
她……是又回了前世?她前世根本沒死只是昏迷了?那她之前經歷的……都只是美夢?
同玉生成婚,又遇到漱秋還心意相通,爹娘都在還相信她,她還有了她跟漱秋的孩子,還不只一個……都只是她臆想的?
賀萊心如亂麻,整個人都不好了。
而就在這時,青裳忽然關心地問她,「妻主,你哪裡不舒服?」
不等賀萊回答,青裳便輕輕捋了賀萊衣袖給她診脈。
賀萊無意識看向他的手,卻看到了自己的手,瞬間瞳孔縮小。
她竟看到了她手上的舊傷,還有臂上的……
她機械挪頭看向另一隻手,果然另一隻手上也有……那是她在流放途中留下的……
像是突然挨了兩記重鎚,賀萊眼前一黑,意識瞬間消失於虛無。
「妻主?」
青裳驚慌叫了一聲,看賀萊沒有反應,他抖了下手,卻又因為指下的脈搏而抿住了唇。
他小心又珍重地將賀萊的手重又放回被中,輕輕撫摸了下她又被汗打濕的頭髮,看她眉頭蹙成一團,他攥了攥手指,再伸手去撫平的力道不由自主便放重了。
可也只是兩下,他便又不忍心了。
他收回手指,輕輕趴在了她身上,也輕輕抱住了她,滿心酸澀中卻又有別樣的安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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