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君意(10)

見君意(10)

春風三月,安遠侯府的桃花都開了。長卿緩緩走在侯府的小徑上,桃香撲鼻,她抬手摘了兩朵,花瓣兒里的小蕊格外可愛,她抿嘴笑了笑,抬眼便見阿娘從小徑外處行來。阿娘看起來年輕了好些。阿娘年少的時候是江南美人…

長卿再睜眼的時候,花窗外的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該是入了夜了。她正躺在殿下的金絲榻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褥。

殿下守在床邊,見她醒了,嘴角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又不忍開口。她的手也好似是被殿下握著的,那裡也緊了一緊。

朝雲見她睜了眼,忙問著,「長卿餓不餓?我去端粥食來。」

長卿本是沒什麼胃口,可看著朝雲一臉殷切,便點了點頭。朝雲方抿著嘴角起身出去了。

寢殿里只剩得她和殿下,半晌無話。殿下捂著她的手,卻沒鬆開,也不知道他這樣坐了多久了。長卿卻見他另一隻手上纏著的崩布,上頭還隱隱透著血跡…「疼不疼呀,殿下?」她問起他來,自己聲音里卻是虛弱的。

殿下只淡淡兩個字:「不疼。」又抬手來給她攏了攏被角,「許太醫給你換了藥方,你就在孤榻上好好養病。」

「長卿不敢擾著殿下休息…」她怕話又傳去壽和宮裡,卻讓太後娘娘總擔心殿下的身子。她還想讓殿下送她去側間兒里的。

殿下卻道,「孤讓你在此養病,你便安心養病。否則以抗旨論處。」

殿下話語里幾分嚴厲,長卿卻沒有氣力害怕,閉上眉眼緩緩嘆道,「殿下還是很兇…」

「……」凌墨見她閉了眼,便也沒再答話。只等著朝雲端著粥和葯進來,方才將人扶了起來,靠在自己懷裡。

長卿還是第一回被殿下這般抱著喂粥喂葯,殿下早幾個月發寒病的時候,還是長卿這般照顧他的。殿下疼起人來的時候,好像還是頗為可靠的。

趁著朝雲將碗碟端出去的功夫,殿下將她扶在床頭坐好。長卿見他去書房裡取了琴來,將琴架在圓桌上,坐下來彈了兩個音給她聽。

屋子裡還熏著殿下常用的龍涎香,龍涎養心,長卿方才吃了粥葯,覺得有了幾分氣力。她早兩日聽琴,便覺得殿下這把琴不似凡物,想過去看看,剛掀了被子打算自己起身,殿下忙三步回床邊扶她。

長卿被他扶著在圓桌前坐了下來。

她只見,桌上那架琴頗為有些古遠,上頭的漆質卻依然光潤。稍稍撥動一根琴弦,那聲響清透悠遠…長卿心裡早就有所猜測了,抬眸問著殿下,「是大聖遺音?」

殿下微微頷首,在她身邊也坐了下來,「你倒是頗有研究的。」

「唐代的古物,長卿只在書中看過,今日竟是親眼所見。」她面上掛著幾分驚喜。

凌墨見她喜歡,捉著她的小手,直放去了琴弦上,「再試試。」

長卿的手被他攏著,在琴弦上勾挑,幾聲音色出來,直入心扉。她便順著那幾個音色,彈起來一曲《山居吟》。好琴能養人,果真不假,她只覺心氣舒順了幾分。可畢竟還在病中,彈到一半又有些不濟。

殿下卻坐來旁邊,將她攬著懷裡,又順勢接過去琴弦,繼續彈了下去。殿下一手還纏著白布,卻好似並未受影響。長卿靠在他懷中聽了一會兒琴,便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殿下便放了琴,又將她抱回去了金絲榻上。

她半睡半醒,殿下好似出去了一會兒方才回來。他回來的時候,便吹熄了燭火,躺來了她身邊。

她今日這樣,定是不可能侍寢的。殿下也只是將她捂在懷裡,探了探她的手,發覺還是涼的,便又將她一雙手都窩去了他胸前…

長卿次日一早醒來的時候,是朝雲候著床前的。聽朝雲說,殿下去上朝了,臨走前吩咐蘇公公,將蘭心院里和沈嬤嬤相熟的婢子嬤嬤也全都趕去了辛者庫,又讓蘇公公重新物色新人。

長卿覺著精神好了些。殿下雖不在,屋子裡卻還點著龍涎香。

朝雲說,「是殿下特地吩咐的,龍涎養心,一直給你續著。」

一連著數日,殿下下朝都回得早,陪著長卿身邊養病。他偶爾去書房裡寫字,聽得她在寢殿咳嗽,便會回來陪陪她。寢殿里的龍涎沒有斷過。夜裡殿下會與她一起撫琴。多半的時候,是殿下彈給她聽,長卿知道,是給她養心的。

朝雲說,佑心院和蘭心院門外都加設了禁軍守衛。紀悠然來了好幾回,都被守衛擋在了門外。人雖還在東宮,殿下和公主都不願見她了,也不知去太后那裡哭了多少回。

大半個月過去,許太醫每天都來給她請脈施針,湯藥也換了好幾遍,長卿身子也漸漸好了起來。

佑心院里,來了位新的嬤嬤,聽聞是從太後娘娘宮中派來的。嬤嬤姓姜,處事有分有寸。見得殿下護她得緊,也從未說過什麼,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長卿只覺著,該也是太後娘娘有過吩咐了。上回在壽和宮見著太後娘娘,長卿便覺得,太後娘娘並不怎麼計較一時利弊,是大局在握之人。

在床榻上躺久了,她身子都有些僵,這日剛下了床,在殿下的書房和寢殿間走了走,卻見殿下下朝回來,還讓人摘了些梅花來,研成了染料。見她下了床,便扶著她的手,在書桌前作了一會兒畫。

梅花研磨之後雖是帶著香味兒,可那染料的顏色只是極淡的,長卿用來點了幾朵照水,便沒有心力再畫下去了。她求著殿下,「長卿有些乏了。」

殿下輕易便放過了她,扶著她坐去了一旁的太師椅上,他自己卻接著作畫。

殿下作畫的時候,眉眼很是認真,袖子卷著,露出精幹的手臂。彎腰抬筆之間,揮灑又細膩,長卿一旁看得幾分賞心悅目,卻又有些瞌睡了,只好撐著腮靠去了書桌上。

她的目光卻落在了放在一旁的摺子上。最上面那本,還正打開著。好似是一本拜帖,送帖的人,是尚書宋遲。長卿上了幾分心,暗自讀起來上頭的字跡。好似是宋遲府中要舉辦詩會,這拜帖是來請殿下去尚書府作客的。

長卿病著的這段時日,夢中已經回過好幾次安遠侯府了…她試探著問了問殿下,「宋大人家的新春詩會,殿下去不去呀?」

殿下還在作畫,只淡淡回道,「不去。」

「……」長卿想看看阿娘的院子,也想看看阿南,那尊阿爹親手雕的,陪著她一同長大的石佛像…

殿下好似察覺著她不高興了,放下了手中的筆來,目光掃在她面上,卻只是問了兩個字:「累了?」

長卿扶著桌角自己起了身,對殿下福了一福,「長卿先回去寢殿休息了,不打擾殿下雅興。」

殿下來伸手來探了探她的額頭,覺著沒發熱,方才放她去了。

次日一早,公主來佑心院里探她。長卿有意領著公主去看了看殿下書桌上放著的那張拜帖。公主知道她的小心思,圓眼珠子一轉,笑道,「太子哥哥不去,阿玉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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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寵婢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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