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掉馬
徐長寧覺得自己在冰冷的湖水中沉浮,胸口處壓抑得喘不過氣來,有一道聲音在嗡嗡的說著什麼,她卻一句都聽不清,就只能隱約判斷的出,這聲音有些熟悉。
思維越來越活躍,一些記憶的畫面也閃入腦海中,漆黑的牢房,特地趕來大加嘲諷的攝政王,被帶走的家人,突然反水的闞三,以及那破空而來將顧九征射殺的一箭。
徐長寧的心被緊緊的攥住,彷彿血液都被擠壓一空,只剩滿心的悲哀和痛苦。
那麼好的征征,就那樣死了?
她與顧九征經歷了那麼多,中間梗著那樣多的阻礙,都沒阻攔他們在一起,他們才剛拜堂,才剛獲得父母的祝福,還沒真正在一起。
徐長寧傷心得呼吸困難,可意識卻越來越清晰,猛然驚喘了一聲睜開眼,便看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簡陋房間。
陽光從破舊的格子窗照射進來,頭頂承塵上垂下的蜘蛛網都看的清晰。父親和母親、大嫂以及徐家其他下人,此時都被五花大綁著,橫七豎八的倒在屋內,有的醒著卻被破布堵住嘴發不出聲音,有的卻還閉著眼昏睡著。
徐長寧自己也被堵住了嘴,便只在與父親四目相對時微微頷首。
屋外這時又傳來諂媚的男聲:「左相大人親自前來,著實是讓本王是受寵若驚啊。」
是攝政王。
「南燕王爺不必多禮,本相來貴國叨擾這麼些日子,還要多謝攝政王招待了。」
徐長寧雙眼睜大,這人是北冀國左丞相湯承,她在北冀深受太后信任,時常代理朝政待批奏摺,便經常有機會與左右丞相以及朝中大臣接觸。
湯承為人老奸巨猾,那聲音也是獨有的慢條斯理,徐長寧根本不會聽錯。
想不到,攝政王在北冀左相面前,竟會如此卑微諂媚?
「哪裡的話,您肯來本王處,便已足夠本王開懷了,眼下本王這裡的難處你也知道,咱們打了這麼多年交道,也算是老朋友了,左相大人可不能看本王的笑話啊。」攝政王的聲音越發討好,雖然自稱「本王」,語氣卻似乎個奴才。
湯承笑著道:「攝政王不必多禮,你的意思本相明白,你我都是朝中為官之人,一心都為的是國家的發展,百姓日子的安定,雖然從前咱們兩國對立,可現如今早已和談,和平共處了,許多過去的事就不必再計較了,只不過……」
「不過什麼?」聽見湯承的語氣到最後變得嚴肅,攝政王也緊張起來。
「哎,俗語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北冀國的情況,攝政王也清楚,太后在時,曾做了一個潛匿計劃。」
徐長寧一聽,心裡便是咯噔一跳,水眸也一瞬睜大了。
當初她矯詔,安排自己回南燕執行潛匿計劃,甚至以假亂真騙過了北冀專管情報的兩個上峰。她不願意受人控制,索性將那二人宰了,本以為從此可以獲得自由,誰知後來又來了個扶芳,告訴了她上頭另有上峰,且她所中的噬心蠱,就是那個上峰的手筆。
如今,在此時此刻,徐長寧乍然聽見「潛匿計劃」四個字,哪裡還不明白?
那計劃機密的很,知情著只剩下了一個「上峰」,那麼「上峰」是何人,就已不不言而喻了。
徐長寧如何也想不到,那個幕後之人,竟是在北冀國時與她相處的還算不錯的左丞相。
徐長寧心裡千迴百轉,也不過是呼吸之間,攝政王這廂聽見「潛匿計劃」四個字,也有些驚訝。
「哦?」
「那都是太后還在時的心思了,與咱們眼下是不相干的,不過當初太后遺詔,的確安排了一個人到你們國家來。只是這人卻根本只是個騙子!」
「竟還有這種事?執行了貴國的潛匿計劃,他卻不好好的完成?」
湯承點頭:「如今太后已逝,端王被立為儲君,我們九殿下憂心北冀的未來,也不願一個叛國之人逍遙法外,若是攝政王答應,將此人交給我處置,那咱們後頭的事就好談了。」
攝政王的語氣十分氣氛,義正辭嚴道:「既已是友邦,左相的要求也不算過分,何況本王最是看不慣這種兩面三刀之人了。左相大人就只管告訴我此人是何人。」
「這人你熟悉的很,」湯承聲音含笑,「就是你先前抓進大牢的那個,徐家的第四女,徐長寧。」
「竟是她?」攝政王聲音驚訝。
徐長寧聽的心頭劇跳,猛的抬頭,對上了父親的視線。
她想,以父親對南燕的重整,應該最是不能容忍這種事的吧?可她當初設計如此,也只是為了回國啊。
徐長寧很想與父親解釋,她便是回國時是以細作的身份,可她也從來沒有真正做過傷害南燕國朝利益的事,反倒是知道她計劃的人被她處理掉了。
只可惜,她被堵住了嘴,場合也不對。
徐長寧很怕從父親的臉上看到失望和嘲諷的情緒,但她從父親的雙眼中,只看到了溫柔和包容。就彷彿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能接受。
徐長寧的懸著的心,莫名的安穩了一些。
外面的對話還在繼續。
「這個徐長寧,攝政王可不要小看了。她在北冀國時候,就深得太后的信任和寵愛,小小年紀就心思深沉,手段狠辣,便是老夫,曾經見了她也要禮讓三分呢。這種人若是繼續留在你們南燕,只怕也是你的禍端。」
攝政王彷彿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義正辭嚴道:「這種國之蛀蟲,兩面三刀之輩豈能留她?也多虧了左丞相將實情告知本王,否則本王還要被她蒙在鼓裡呢,原本他們徐家犯下累累罪行,本王看在她父親曾經跟隨本王多年的份上還想放他一馬,如今看來卻是本王太過心軟。」
湯承低聲笑:「若是攝政王答應……」
「答應,自然答應,本王這就吩咐人去大牢里提人,將她押到左丞相的面前如何?」攝政王的聲音越發的卑微:「往後左丞相與本王之間來往的還要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