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七月的雨,如霜的刀
萬海樓被血洗!
這個消息剛在坊間傳開就造成了很大的震動,但凡是在大梁城廝混的,除了那些升斗小民外,誰不知道城西三十六坊都是當今三皇子木南開的勢力範圍?
敢再城西三十六坊鬧事,還鬧的這麼大,簡直就是在打三皇子的臉。
試問,舉國上下,又有幾人敢如此膽大?
「怕是那幾位又鬧起來了!」
「誰說不是,你沒聽坊間都在傳,當今帝君陛下似乎尊體有恙……」
「噓!慎言,慎言……」
……
帝都的人都好臉面,都好議事。
萬海樓被血洗一事,背後的原因在一個個帝都人的口口相傳中變的越來越邪乎,也不乏有人把這件事跟帝君之位扯上關係。一時間,各方勢力因為這件事情,都有所行動,在黑暗中,血腥之事不再少數。
「查!嚴查到底,查出到底是誰在背後挑起風雨!」
三皇子府邸,木南開一臉怒氣,就在剛才,他被父皇嚴厲得訓斥了一番,捏在手中的權柄也被削去了一些,這讓他心情變得很糟糕。
木南開一聲令下,三皇子所屬鷹犬傾巢而出,在大梁城一百零八坊攪出莫大動靜,但依舊一無所獲,反倒是陰差陽錯下揪出了一些藏匿鬧市的暗諜,好歹算是一件功勞,讓木南開得到了一些寬慰,心中憤慨稍散,遂改變命令,讓鷹犬暗查,一定要揪出血洗萬海樓的兇徒,屆時,他會讓那個狂徒知道,惹怒他的下場。
「老四最近攻破了一個陣法難題,讓父皇大悅,我不能坐以待斃,也得在國事上多做些事才是……」
拿著手中的暗諜名單,木南開準備覲見父王,呈報邀功,最近老四風頭太盛,讓他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小城子茶樓,離萬海樓不遠。
這裡只賣大碗茶,只要一個大子就可以敞開喝,是附近幾個坊的老百姓最愛的消遣之地。只因這裡的茶不僅便宜且地道,而且還可以免費聽說書人說書,說書人講的大多是一些奇聞軼事,加之口舌伶俐,每每讓喝茶的人聽的大呼過癮,手頭寬鬆的還會打賞幾個大子。
今天說書人講的便是萬海樓被血洗一事。
說書人講的唾沫星子亂飛,眾茶客聽的目瞪口呆,大聲叫好。
有一老農打扮的人坐在偏僻角落,正瞪大雙眼,似乎是被說書人的故事給驚住了,連手中茶碗眾的茶湯倒流了出來都不自知,待發覺時,茶湯已經流了一桌子,只見他手忙腳亂的一頓收拾,配合他那憨厚的長相,看著讓人覺得有些滑稽,引得哄堂大笑,說書人更是一臉自傲,暗想自己的口才又有精進。
他卻不知那個老農打扮的人正對他腹誹不已。
「痞子龍,帝都的百姓想象力都這麼豐富嗎?」
「又不是我生養的,我哪知道。」
喝下一口茶湯,說書人潤了潤嗓子,準備收尾,留下一個大大的懸念,好讓人打賞,也好讓人帶著念想,明日還能接著來聽。
「話說,三皇子回到府中,連御十八女後方才消去心頭火氣,著鷹犬遍查城西三十六坊,誓要揪出血洗萬海樓的兇徒!」
戲肉就要來了,所有的茶客都聚精會神,一邊感嘆三皇子功夫了得,一邊期待那兇徒有沒有找到。
說書人神秘一笑,突然聲音猛地一提,拿起右手邊的驚堂木,猛地一拍,只聽「啪!」的一聲巨響,說書人一抖下擺,掃視眾茶客,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吁!」
說書人就是這般討厭,老是吊人胃口,現場的茶客不高興了,紛紛起鬨,噓聲不斷,說書人見怪不怪,拿起一個托盤在場中走了一圈,總共得了十五個大子的打賞。
說書人對此很滿意,十五個大子足夠他好幾天的生活所需,他回到台上羅圈作揖,謝過打賞之人,順帶說了明日開講的時間后,就要收拾行裝離開。
這時,樓梯口傳來幾聲急促的腳步聲。
不消片刻,幾個身著勁裝,腰佩刀劍的江湖人走了上來,其中一滿臉麻子的大漢,拿出一副鐐銬,二話不說,鎖住了說書人。
說書人受驚之下猛烈的掙紮起來,那麻子大漢一臉不耐,直接用刀鞘,在說書人後頸上用力一砸,猛擊之下,說書人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這一下,讓想出頭的眾人都重新坐了下來,這些都是凶煞之輩,不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能招惹的。
來的幾人中,為首的是一個背著九環刀的獨眼漢子,他環視四周,雙手環胸,語氣囂張:「這人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戲說皇族之事,更是惡意誹謗三皇子,已經是犯了大罪,識相的就給老子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這廝剛才都說了什麼,不然,就跟老子回去吃幾天牢飯!」
此話一出,滿堂嘩然,眾人七嘴八舌的複述起說書人講的故事,膽小的已經面色蒼白,說話都不利索。
獨眼大漢很滿意自己剛才一番話的威懾力,但很快他便發現坐在角落裡的一個老農一句話都沒說,而且神情鎮定,一看就很反常,他推開眾人,走到那人跟前,反手抽出背著的九環刀,拍在桌子上,吼道:「小子,你怎麼不說話!?」
「他們不都說了嗎,我沒什麼要說的。」
作老農打扮的自然是前莫問,他從凌雲寶庫脫身後便重新回到大梁城,沒想到喝口茶,聽段說書都能遇上事。
「喲,小子,你很狂啊!」
見前莫問沒被自己的凶煞樣子嚇到,獨眼男子很不滿意,呲牙咧嘴,一臉的獰笑,任誰看了都覺得這傢伙不好惹。
前莫問對此視若無睹,聲音平淡:「沒你狂!」
獨眼大漢怒道:「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前莫問瞥了他一眼,搖頭:「你很有名嗎?」
一股無名火直衝腦門,獨眼大漢握住刀把,作勢欲砍:「小子,我懷疑你跟萬海樓血案有所牽連,來人,把這廝鎖了,押回去好好審問!」
手下嘍啰奉命上前,拿著鐐銬就要鎖了前莫問,卻被他一掌擊飛,砸壞了幾張桌椅,滿地打滾,痛呼不已。
獨眼大漢雙眼微眯,抓住刀柄的手緊了緊,道:「好小子,還是個練家子,看刀!」
伴隨著嘶吼,獨眼大漢一刀劈出,勢大力沉,帶起破空的嘶鳴聲,看著威風凜凜,難以抵擋。
這一刀是獨眼大漢有生以來劈出的最完美的一刀,他相信,在這一刀下,那讓自己惱火不已的小子從此將再無看口的機會。
「死!」
刀鋒下沉,獨眼大漢殺念愈熾,眼看一顆頭顱即將飛起,就在這時,一句輕飄飄的話傳來:「你想殺我?」
話音未落,凌冽的刀鋒被兩根手指夾住,任憑獨眼大漢如何用力,都不能挪動半分。
「你想殺我?」
重複的疑問,帶著冷意。
獨眼大漢興許是囂張跋扈慣了,雖然已經知道自己遠不是眼前之人的對手,但他自詡有靠山,仍然叫囂不已:「是又怎樣?小子,你勾結兇徒,犯下大罪,死到臨頭還不自知。我承認你有些本事,但你有膽子殺我嗎?我可是……」
「你想殺我,如此,你可以去死了。」
獨眼大漢還想搬出背後的靠山,前莫問卻不給他機會,手指用力,九環刀被折成兩半,他順勢一甩,刀尖部分勁射而出,穿過獨眼大漢的胸背,「哚」的一聲,深深的插入對面的牆壁中。
突降的殺戮,引起滿堂嘩然。
「殺人啦!」
尖叫聲四起,堂中所有的茶客四下奔走,慌亂的跑出茶樓,撞翻了無數的桌椅,留下一地狼藉。
前莫問一抖衣袍,施施然走出茶樓,那些嘍啰也不敢阻攔,能輕易殺死老大的人又哪是他們能招惹的,拿錢辦事沒必要把小命搭上不是。
走出茶樓后,前莫問並未再次變化身形,而是在坊間隨意的走動。
待走到一棵老槐樹下時,天色一暗,前莫問抬頭一看,頭頂天空有約莫一丈方圓的範圍烏雲密布,不一會兒便有雨水滴落,籠罩地下一丈方圓的位置。
一個聲音雨幕中傳來,一個身影從槐樹後走出,那是一個懷抱長刀的清瘦男子,蒙著臉,長著一雙有神的細目,眉峰直插後腦勺,像是一把柳葉刀,透著一股鋒銳。
「你殺人了。」
晴空萬里之下,雨是怎麼來?
已徹底穩固玄妙境界的前莫問自然知曉,但看這一手喚雨之術,那人絕對是平生以來的最強之敵,在茶樓出手時他便感知道自己被人鎖定住了氣息。
他漫步坊間,便是要找出那人。如今,人就在對面,不知為何,他瞬間燃起了熊熊的戰意,自從破鏡以來,他還未曾痛快的戰過一場,而現在,機會來了。
「他要殺我。」
淡淡的話語之後爆發的是熾烈的戰意,蒙臉客放下環抱的雙臂,右手握著刀鞘,左手握著刀柄,一股凌霜的寒意迸發:「如此,我只能擒下你,交由三皇子處置!」
一刀斬出,劃開雨幕,捲起漫天冰凌,旋轉如刀,聚成藍色刀環,從天而降,套住前莫問,誓要把其攪成肉泥。
七月的雨,如霜的刀,雨涼,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