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夜話
陳府的中秋夜宴一直持續到亥時方才結束。
席間上下其樂融融,並未因為前莫問的到來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陳氏上下對於他的到來都表示了歡迎。尤其是是陳氏當代族長陳瀟,也就是陳璞的大哥,表現的尤為熱情,一副視其如子侄的模樣,其餘的年輕一輩大多在庭院中看過他的身手,也都抱有交好之意,有意無意的表示親近。
這些種種,突如其來的熱情讓前莫問很不適應,而且師父對此並未作何反應,他也只能強打精神應對著,雖然他隱隱覺得這些熱情之下似乎還藏著一些其他的東西,但那些人畢竟都是師父的親族,他也只能放下心中的些許疑慮,以更大的熱情來回應著夜宴之上的各色人物。
待到夜宴結束時,前莫問也記不清自己到底說了多少討喜的話,只記得眾人都是喜笑顏開,對他誇讚不斷,只把他比作那些不出世的天縱奇才。同樣,他也不記得喝了多少酒下去,只覺得現在腳步有些漂浮,腦袋有些眩暈,很想找個地方睡一覺。
再多的客套,似真似假的熱情歡愉,都隨著夜宴的結束而消散。回到早已為他安排好的卧房,前莫問趕走前來侍奉的婢女,走到床前,直直的栽了下去,連衣帽都不褪去,直接呼呼大睡起來。
「那酒的滋味確實不錯……」
仰躺著,呼嚕聲隨即響起,前莫問嘴裡還發出嘟囔聲,似乎在留戀夜宴時佳釀的滋味,嘴皮上下砸吧,嘖嘖有聲。
借著酒勁,再加之在一個安全的環境中,前莫問睡得很沉,還做了個羞恥的夢,夢中的人兒看不清面容,幾番動作下,讓他舒服的魂兒都快飛去。
可就在那關鍵時刻,一陣瓢潑大雨降下,把他淋成了落湯雞,也嚇跑了那個可人兒,冰涼趕走了如火的慾念,讓他渾身一顫,醒了過來。
「臭小子,請醒了沒有?」
剛睜眼,便看見師父坐在桌前,正斜斜的看著自己,一臉的怪笑,前莫問低頭一看,只見自己的要害之地支起了個小帳篷,不禁生出一絲尷尬。
心隨意動,驅散了殘存的些許慾念后,前莫問坐到桌前,與陳璞相對而坐,為其倒了一杯水,自己也喝了一杯。
咽下有著些許涼意的水,前莫問有些好奇師父的到來:「老頭子,這個時候你不睡覺,也不修行,找我幹嗎來了?」
「明日一早,我就要前往涼州鎮守,臨行前,有些話我要對你交代一二。」
突如其來的分別之語讓前莫問很是意外,「老頭子,怎麼這麼突然,之前也沒聽你提起過。」
「是有些突然,我也沒想到循著你上次說的那些線索探查,居然還真發現了荒原胡族的陰謀,如今北境隱患重重,需要有人前去鎮守,為師現在位居十大將軍之一,再加上對北境之地的情況又熟悉,自然是由我前去鎮守最為妥當。」
「這麼說來,我的荒原之行還算是為國建功了?欸,老頭子,那朝廷就沒有對我這個有功之士表示表示?」
前莫問素來熱愛生活,有很多喜愛之物,同樣有很多不喜之物,尤其不喜離愁,面對相聚沒多久又要到來的分離,他心有鬱結,露出的卻是一副嘻笑模樣,離愁自己一個人受著就行,沒必要多添一人。
聽著愛徒沒個正形的話語,陳璞抬手,下意識的就要給個腦瓜嘣,但看著愛徒日益堅毅的臉龐,右手又放了下來,心中有些唏噓:「莫問這孩子,終將是長大了,不再是個孩子了。」
獨屬於老父親的的特殊憂愁湧上心頭,關於前莫問的往日種種不受控制的湧上心頭,沉湎在回憶中好一會兒后,陳璞才被前莫問的呼喚聲驚醒。
「老頭子,你剛才是怎麼了,一臉唏噓的樣子?」
「沒什麼,只是突然回憶起你小時候的調皮模樣,一時有些感慨萬千,我居然沒被你氣死,也是不容易。」
陳璞的話有些低沉,內容聽得前莫問一臉黑線,暗暗回想,自己小時候當真有那麼調皮,讓老頭子都不堪回首了?
師徒二人都陷入各自的回憶中,沉默著,屋內變得安靜起來,房外的蟲鳴聲若有若無的傳了進來,彷彿節拍,讓靜謐的的回憶中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陳璞畢竟是成器境界的高手,很快便收束住了自己的心神,看前莫問還在一臉疑惑的回想模樣,不禁好笑愛徒的較真,輕咳一聲,讓愛徒回神后,他臉色一轉,變得嚴肅,認真的交代起一些事情來。
「回歸正題,莫問,接下來為師有幾件事要交代你,你要認真記著。」
見師父神情嚴肅,前莫問也收起了嬉鬧,正襟危坐,道:「師父請講,徒兒必當牢記。」
陳璞輕叩桌面,伴隨著扣擊聲,聲音輕緩:「第一樁事,你在荒原獲得的情報確實有功於國,我已經舉薦你進入稷下學院,在那你可以好好學習陣法知識,達成你一直以來的心愿。第二樁事,不日你將加入五河禁衛軍,在那裡,你要好生磨練自己,以待日後。第三樁事,這次涼州鎮守,我不準備帶芸娘前去,你要替我好生照顧他們。第四樁事,我離開后,陳氏便是你的家,但凡有事,你都可以來找,對於陳氏你可以信任,無需疑慮。」
交代完事情,陳璞喝下一杯水,敲了敲桌面,道:「事情便是這幾件事情,有什麼疑問就問吧,我能告訴你的,都不會隱瞞。」
「也就是說還有不能告訴我的嘍,死老頭子,還是覺得我實力不夠,要有所隱瞞。」陳璞話中有話,前莫問怎會聽不出,這種待遇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區別在於,現在師父是直接說在明面上,實力不夠,有些話是不能對他說的。
雖然心中腹誹不已,但該問的還是要問。
「師父,稷下學院是什麼地方?」
「稷下學院是天下五大書院之一,以陣法一道最為出名,天下陣法大師大多出自稷下學院,你不是一直對陣法興趣濃厚嗎,去那學習,正好可以滿足你的心愿。」
「五大書院?那其他四大書院都叫什麼名字,都屬於哪方勢力?」
「五大書院,是我夏族一脈傳承之地,分別為設在梁國境內的稷下書院和朝夕書院,設在明國境內的白鹿書院和日月書院,以及建在龍雀山之巔的大夏學宮。這五大書院以大夏學宮為尊,獨立於王朝之外,不涉及世俗紛爭,只負責大夏文明的傳承,也是我夏族一脈精英薈萃之地,你這次能進入稷下學院進修,雖有我陳氏作保,但也跟你在荒原中的所作所為有關係,只有心繫夏族,願意為夏族拋頭顱灑熱血的人才有資格進入五大書院修習。」
陳璞的話讓前莫問對學院多了一些憧憬,但奇怪的是為什麼書院會如此肯定自己在荒原做的事就一定是真的呢?
「師父,為何書院如此肯定我在荒原時所做的事情都是真的?還有,你也曾經在書院中修習過?」
「書院中有大賢在,自然能辨明是非,這點你日後細細感受就是。至於我,當年號稱陳氏璞玉,自然在學院修習過。」
不理會師父突然露出的小傲嬌,前莫問接著問:「哪座書院?」
「朝夕書院,修習的是天地之間的種種道理。朝聞道,夕死,可也!這便是朝夕書院的宗旨,這裡不會教授任何修習之法,教授的都是與夏族文明息息相關的知識,涉及農事、百工、商賈、天文地理,無所不包,無所不教,日後你有際遇,也應該去朝夕書院修習一番才是。」
伴隨著講述,陳璞面露神聖,彷彿在朝夕學院修習的那段時光是他最覺得光榮的歲月。
「這不是就是大學嘛,有啥子好奇怪的。」一個古怪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前莫問晃了晃腦袋,把雜念驅逐,無視師父一臉神聖的模樣,但也對朝夕學院升起了好奇心。
「師父,進入學院修習我能理解,畢竟我根基不穩,但我為什麼一定要加入五河禁衛軍?」
「這是費鈡的安排,你既然傳承了他的道,日後五河禁衛軍必然要交到你手中。五河禁衛軍從創立以來就有一個傳統,掌軍者必須要從行伍做起,你越早進去,越方便你日後掌軍。」
「可我並不想做那勞什子將軍。」
「這可由不得你,這件事是帝君欽點,你要抗旨不成?」
「我……不敢!」
被強迫去做一件事的感覺並不好,但面對當今帝君,武功蓋世的帝君的指派,前莫問無從反抗,只能把水杯重重的砸在桌面上,以表達自己的不滿。
對於愛徒的小情緒,陳璞就當沒看見,起身就走,推開房門時,有些不捨得看著愛徒,聲音變得輕柔:「莫問,你如今也長大了,有些事我也可以放心讓你擔著,為師不在的這些日子,芸娘他們就託付給你了。另外,對於陳氏,你可以信任,尤其是我大哥陳瀟,你信他可以像信我一樣。」
頓了一會兒,陳璞推門而出,擺了擺手,留下一句話:「明日不用來送,你且照顧好自己,你我師徒來日再見。」
陳璞話語洒脫,走的也洒脫,他也受不了離愁,索性不讓愛徒相送。
「師父,一定要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
屋內,前莫問躬身送別,心中默默為師父祈禱。
相聚與別離,總是相伴相隨,別離是為了更好的相聚,只有適應了不斷的相聚與別離,人才真正算是學會了,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