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想當兵
胡國慶茫然無措地望著眼前的兩位軍人,他嘴唇翕動想說些什麼,卻感覺一陣陣劇痛從身體四處傳來,就像是被人活生生撕裂了一般,他再也堅持不住視線一陣模糊,頭一歪昏死了過去。
胡國慶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穿上綠色軍裝,化身為一名正義的戰士,手裡拿著長刀與那隻惡犬進行著英勇的搏鬥,把惡犬追得四處逃竄……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胡國慶被一陣劇烈得疼痛中從夢境之中拉了回來。他艱難地睜開眼睛一看,發現窗外已經是天光大亮了。
他睡在一間乾淨整潔的病房裡,四周都是一片潔白之色,他身上也穿著一件嶄新的病號服。在他的病床邊上還趴著一位身穿綠色軍裝的軍人,還在沉睡並未醒來。
「我這是在哪裡呀?」胡國慶環顧四周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地呢喃著。
胡國慶身體微微一動,那名軍人馬上就清醒了過來。
他抬起頭來,睜著惺忪的眼睛,瞧見胡國慶清醒了過來,立刻面露喜色地說道:「小同志你醒了,是不是感覺身上很疼?別擔心,醫生已經幫你處理過傷口了,只要熬過今天就沒有那麼痛苦了。」
他臉上帶著如沐春風一般的真摯笑容,讓胡國慶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
這一段討飯的日子,讓年幼的他遍嘗了人家冷暖。別人只要瞧見他,都會躲得遠遠的,就算偶爾有人家施捨一些殘羹剩飯,也是一臉嫌棄。
眼前這位軍人,看樣子應該還是位軍官,他不但不嫌棄自己是個要飯的,竟然還在病房為自己守夜。年幼的胡國慶心裡,第一次有了溫暖的感覺,不知不覺中竟然濕了眼眶。
他哽咽著說道:「解放軍叔叔,謝謝你們救了我,可是我家裡很窮,沒有錢支付醫藥費。能不能先欠著,等我以後賺了錢,再慢慢償還?」
「我的父母身體不好,不能勞作。我昨晚一夜沒有回家,他們一定擔心死了,我不能繼續住在這裡,要趕緊回家去。」胡國慶焦急地說完,掙扎著就要起來。但是稍微一動,渾身傳來一陣劇烈地疼痛,身上層層包裹的紗布,也有紅色的血跡滲透了出來。
那名軍人一見,連忙伸手按住了他,臉上帶著融融笑意說道:「醫藥費的事情,你就不要擔心了,我都已經給你付過了。你家裡我也安排人去知會過了,說你在縣城為部隊做事情,要耽擱幾天才能回去,也留下了糧食,夠他們吃一陣子了,所以你就好好在這裡養傷,其他什麼都不要想。」
「你……是怎麼知道我家在哪裡?」胡國慶遲疑了一下,還是一臉迷茫地問出了心底的疑慮。
「你暈過去以後,我們找附近的老鄉打聽到的。你好好在這裡養傷,我還有任務要執行馬上就要出發,就不能在這裡陪你了。醫院裡的吃住我都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希望你早日康復。」那名軍人戴上軍帽,整理好軍裝,一臉嚴肅地轉身就要離去。
胡國慶心中忽然湧出很多不舍,他急聲問道:「解放軍叔叔,請問你叫什麼名字?我在哪裡才能找到你?」
「我叫李軍,前來你們縣徵兵的。這一段時間都不會離開,你若是有什麼急事,可以來縣武裝部找我。」李軍說完烏黑的眸子深深地看了胡國慶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沉默了片刻以後,大踏步轉身離去了。
警衛員汪鵬一直守在門外焦急地左右徘徊,瞧見李軍出來,立刻敬了一個軍禮,緊隨在他身後離開了醫院。
兩個人上了吉普車以後,汪鵬一邊開著車,一邊時不時用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瞅著李軍,像是有什麼話想說,卻又一直不肯開口。
「你小子有什麼話就說,別一副鬼頭鬼腦的樣子。」李軍白了汪鵬一眼,沒好氣地笑罵道。
「報告參謀長,我覺得你有點奇怪。」汪鵬又看了李軍一眼,最後一咬牙深吸了一口氣,大聲說道。
「我哪裡奇怪了?我覺得再正常不過了,我看是你小子疑神疑鬼吧?」李軍好整以暇地看了汪鵬一眼,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我覺得你對那個討飯的小子態度不一樣,很少見到你這麼關心一個人。」汪鵬偷偷看了李軍一眼,見他沒有什麼反應,這才壯著膽子大聲回答道。
「還那小子你自己又有多大?這麼小的歲數,身上受了這麼重的傷醒來以後一聲都沒吭,不過這小子還真是個當兵的好苗子啊!可惜歲數太小了,家裡又是那種情況。可惜了,可惜……」李軍連說了幾個可惜后,點燃了一根煙,陷入了深深得沉默。
煙頭的燈火忽明忽暗地映襯著他稜角分明的臉,以及那一雙幽深的眼睛,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李軍走後,胡國慶在縣醫院足足躺了五天,身上的疼痛才逐漸減輕了不少,他也能下地走動了。
這五天他每日都在煎熬中度過,那種鑽心刺骨得疼痛,足以擊垮他的意志。
但是不知道為何,只要一想到李軍對他的關懷,他就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所以這五天里,不管多疼痛,他都默默忍受著一聲都不吭。他所表現出來的超常堅強,讓醫院裡的醫生護士都對他刮目相看,對他的照顧也更加的細緻周到,給了他最大程度上的溫暖。
胡國慶的傷勢恢復得很快,傷口也都結了痂,再過幾天等傷疤脫落了以後,就能徹底恢復健康了。
在醫院的這幾天,護士每天給胡國慶送來可口的飯菜,把胡國慶也養胖了一些,再加上原本就端正的五官,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來一股青春洋溢的氣息。
只是面對這樣暖心地照顧,胡國慶在醫院卻怎麼也住不下去了。因為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花著救命恩人的錢,他是個知恩圖報之人,所以他要離開醫院。
最後在胡國慶的強烈堅持下,醫院給他辦了出院手續。臨行前護士拿來兩套摘了領章帽徽的舊軍裝,說是李軍留給他的。
胡國慶含著熱淚捧著軍裝,再低頭看看身上被惡犬撕破的衣裳,最後默默地換上了一套軍裝。這身軍裝穿在胡國慶身上以後,他瞬間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孱弱的心底,彷彿也湧入了一股澎湃的力量。
「我想要去當兵。」當這個想法突然湧入胡國慶腦海中的時候,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可是一想到父母身體那個樣子,家中弟妹還小,他就狠不下這個心來。胡國慶魂不守舍地回到家,母親薛胡氏正坐在破舊的房門前,摘著一簸箕叫不出名來的野菜。
瞧見胡國慶回來了,薛胡氏眼睛一亮,笑盈盈地招呼道:「國慶啊!部隊的工作完成的可順利?咱可不能耍滑躲懶,人家部隊的同志給我們送來這麼多糧食哩。」
胡國慶哽咽了一下,嘴唇顫抖了幾下,結結巴巴地說道:「我的活計做得可好了,部隊的首長都表揚我了。你看還獎勵給我兩套軍裝呢!娘,我穿上軍裝帥不帥?」
「哎呦!我娃穿上這軍裝可真帥哩!」薛胡氏瞧著胡國慶眼睛更亮了,唇角掛著濃濃地笑意。
那笑容晃得胡國慶睜不開眼睛,他連忙別過臉去,飛快地擦掉了臉上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