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以身相替
柔嘉平時雖刁蠻,關鍵時刻卻識時務,她深吸一口氣,「凌北霄,你到底要做什麼?」
這邊千羽開始替凌北霄換藥,對柔嘉的問話,凌北霄置若罔聞,氣氛變得尷尬。
我正想要打圓場,柔嘉率先認輸了,「好,我跟你說實話,是我買通了下九流,讓他們找機會幫我逃婚,可這幫混蛋居然瞞著我勾結山賊。我不服氣,逃走後去找他們算賬,卻被告知下九流做事只看結果,不問過程,還說我已經逃出來了,他們任務就算完成了,簡直氣死我了,這些人不但拿了我的酬金,還吞了我的嫁妝,害我栽了個大跟頭,我承認我就是個笨蛋,凌北霄,你現在滿意了吧!」
見凌北霄仍無反應,柔嘉主動求和,「別置氣了,之前是我任性不懂事,我保證下次不會了。凌北霄,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裡?」
凌北霄面無表情,「來都來了,自然要喝上一杯你跟大當家的喜酒。」
柔嘉:「……」
我很納悶凌北霄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便朝千羽遞了個眼神。
在場一共四個人,我可不想跟柔嘉一起智商墊底。
千羽緩緩垂下眼帘,沒理我。
過了半晌,凌北霄終於開口了,「解藥呢?」
柔嘉故意裝傻,「什麼解藥?」
凌北霄瞪著她,「你指望著千羽救你,總要先把她體內的毒解了吧!」
柔嘉自知理虧,縮著脖子嘀咕道:「我沒有解藥,也用不著解藥,七天以後,毒性就自行消失了。」
凌北霄氣的幾乎要罵人,千羽忙打圓場,稱自己身體已無大礙,然後向柔嘉解釋道:「這些山賊盤踞在此時候不短,已經形成勢力,想要徹底剷除並不容易,事關郡主清譽,不好從西京官面上調人,只得找個信得過的人借兵……總之再等兩天吧。」
柔嘉蔫了,「還要等兩天,可這兩天怎麼辦啊?」
怕什麼來什麼,就在柔嘉上火的時候,山賊們送鳳冠霞帔過來了。
不曉得他們翻得哪本黃曆,愣說今天是黃道吉日。
我明白柔嘉想要拖延時間的心理,可她發作的角度也著實清奇,「衣服不是新的,都有味了,你們敢敷衍我。」
山賊們不把她的抗議當回事,「大當家夜夜做新郎,要是每個壓寨夫人都要準備一套行頭,豈不是很浪費,有那多餘銀子還不如省下來給兄弟們喝酒呢。反正也只穿一次,你將就一下吧。」
我壓低聲音問:「柔嘉,你陪嫁的喜服有三大箱吧,幾十套總有了吧!」
柔嘉被山賊氣狠了,竟沒跟我一般見識。
眾山賊當中,看守最開心,他笑嘻嘻的說:「小娘皮,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品出他話中的深意,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柔嘉嚇得臉色煞白。
「快換衣服吧,等著拜堂入洞房呢。」看守催促道。
柔嘉面如死灰,她轉頭望向這邊,「夜涼,凌北霄,你們還是男人的話,就記得我是怎麼死的。我要這幫人比我凄慘百倍。」
我心知不妙,看樣子柔嘉要鑽牛角尖。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嬌笑。
「她那個醜樣子,就算穿上鳳冠霞帔也不像個新娘子。」千羽的聲音故意放的柔媚,比狐狸還勾人,山賊們的注意力當即被吸引過來。
千羽解開束髮的金環,柔順的長發立刻傾瀉下來。
昏暗的牢房中赫然有了光彩,好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
千羽垂眸淺笑,亭亭站在眾人面前。
單論相貌,千羽比不上柔嘉,可若論風情,柔嘉遠不及千羽。
山賊們之前只把千羽當成是俊秀書生,乍見她自曝身份,尤其受到衝擊,都瞪著賊溜溜的眼睛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
「他娘的,居然看走眼了。」
「我就說嘛,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俊的男人!」
「怎麼沒有?那小子長得也挺俊,不會也是個娘們吧。」
七嘴八舌議論的山賊們突然齊刷刷看向我。
一時間,分不清是羞愧還是憤怒,我竟有些結巴,「我……我不是……」
凌北霄擋在我前面,「你們想跟銀子過不去嗎?」
被他一提醒,山賊們才想起我是肉票,而且是很值錢的肉票,只得作罷。
千羽輕咳一聲引得眾人注目,然後朝看守勾了勾手指,膩著聲音撒嬌,「看守大哥,我想試試那套衣服,可不可以嘛?」
看守骨頭都酥了,直勾勾的盯著千羽,喉結上下滾動,似是渴極,「那可是嫁衣,不能隨便穿的。」
千羽眉梢一挑,端是萬種風情,「莫非你覺得我不如她?」
她低頭漫不經心的玩弄著手指,看在男人們眼中又是一派誘人景象,非但如此,她說出的話也很惹人遐思,「她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有什麼趣味?還是讓我去吧,放心,大當家不會怪你們的。」
說完也不理會那些山賊,千羽徑直走向柔嘉那一側,隔著柵欄朝她攤開手,「衣服給我,想當壓寨夫人,排我後面吧。」
柔嘉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千羽為何如此,她又羞又愧,潔白的貝齒死死咬住嘴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有山賊等不及,從柔嘉手中搶過嫁衣,笑嘻嘻的遞給千羽,「時間來不及了,只能委屈姑娘在這換衣服了。」
這幫寡廉鮮恥的混蛋!
「千羽,不要!」我焦急的想要阻止。
我頭一次感受到身為凡人的無力感,那就是眼看著悲劇發生,卻無能為力。
千羽不站出來,倒霉的就是柔嘉。
柔嘉是寧折不彎的性子,要是真發生了什麼,她死路一條。
可千羽何其無辜?
千羽回頭看我,突然笑了。
眼神清澈,神情單純,就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柔嘉終於忍不住了,她撲倒在欄杆上,嘶聲喊道:「我錯了,都是我的錯,讓我去吧。」
千羽狡黠的朝她眨眨眼睛,「別哭了,你哭的這麼丑,拿什麼跟我爭?」
說完緩緩摸向自己的腰帶,山賊們沒想到她這麼痛快,都屏息欣賞著千羽的動作。
衣衫一件件褪下,落到灰塵遍布的地面上。
山賊們喧嘩著、騷動著,整個地牢里鬧哄哄的。
千羽完全不把外界的躁動當回事,她自顧自的換著衣服,旁若無人。
終於穿戴整齊,劣質的鳳冠霞帔把千羽襯的艷光四射。
山賊們催促她出去,千羽卻並不著急,反而款步向我走來。
附在我的耳邊,她壓低聲音說:「殿下,你一直誇我脫衣服時最美,為何剛剛卻不看我,反倒便宜了旁人。」
我滿心悲痛,「千羽,別做傻事。」
千羽淡淡一笑,「放心,我不會的,過了今天,我就可以死心了,這就是我的命。」
恍惚中,我什麼都明白了。
我早該明白的,那日千羽自作主張上擂台救我,不足以說明一切嗎?
「你別妄自菲薄,你是很好很好的姑娘,我……」我知道她想聽什麼,可我說不出口。
因為我不是夜涼。
千羽愛的人是夜涼,我只是個無心的過客。
夜涼已經不在了,我無法違心的替他表達什麼。
千羽並沒有為難我,她適時的離開了,給自己留了顏面,也成全了我的虛偽。
牢房裡終於安靜下來,柔嘉委頓在地,抱膝痛哭出聲。
凌北霄臉色慘白,像是生了一場重病。
我心裡貓抓似的,亂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