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露餡了
回到客棧已經是三更天了。
折騰了一天,本上仙身子很乏,躺在床上卻睡不著覺。
窗前突然多出一道綽約的剪影,我立刻認出來,「千羽,是你嗎?」
對方似乎很意外,過了半晌,千羽方幽幽的開口,「殿下還沒睡呢。」
說著話,她居然繞到門口,一推門走了進來。
此舉令我意外且局促,孤男寡女的,隔窗聊天是一回事,共處一室又是另一回事。
女兒家臉皮薄,我當然不好提醒千羽說此舉不妥,只得起身摸索著想要點亮燭台,黑暗中,一雙滑膩的小手按在我的手背上。
「殿下就這麼討厭我嗎?」黑暗中雖看不見千羽的表情,可從她的聲音中,我能感受到她的傷心。
這一路上,千羽幾乎不與我說話,我以為她仍介意從前在王府的經歷,便識相的避著她,想不到竟然令她誤會了。
「千羽,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想解釋,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沒答話,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她在黑暗中抱住我。
我身子一僵,皮膚傳來的觸感告訴我,千羽此刻不著存縷。
千羽捉住我的手,探到一處柔軟,我如遭雷殛,立刻抽回手,下意識奔向門口,準備奪門而出。
「你是誰?」與前一瞬的熱情相比,千羽的聲音冷的像冰。
我心中一驚,腳釘在原地。
暖黃色的光暈從背後灑過來,千羽亮起燈。
我有種幻覺,似乎我的秘密也在燭光下被攤開,無所遁形。
我轉過身的時候,千羽已經穿好衣服了,她認真的打量著我,神情悲喜難辨。
「回答我,你到底是誰?」千羽頭一次在我面前態度強硬。
「我是夜涼啊。」我含糊的說著,想要矇混過關。
千羽冷笑,「信不信我現在就去告訴所有人,你是冒名頂替的。」
我頹然坐下,高挽起袖子,指著上臂外側的紅痣做最後的掙扎,「要不你再核對一下!」
千羽目光落在紅痣上,眼中蓄著淚水。
我腦海中瞬間閃過某段畫面,那是一番纏綿恩愛后,千羽連連告饒,夜涼壞笑著指了指自己手臂處的紅痣說:「本王的守宮砂都沒褪,說明你不夠賣力哦。」言罷一把扯過千羽。
呃,這個標記就算了吧。
我又扯開領口,露出肩上的牙印,「這是我剛把你帶回王府的第一夜,你在本王肩膀上咬的……」
不好,這個似乎更不妥。
我有種無意間冒犯別人隱私的愧意,卻不得不求助於夜涼原主的記憶。
「你頭上戴的金鈿,還是今年上元燈節時本王送你的。」
千羽凄然一笑,「是呀,當時殿下說過一句話,『但願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結果不過數十日,便把我甩給旁人了。」
我只能嘴硬到底,「你本就是凌北霄的人,不是嗎?」
千羽點頭,「不錯,當初我也是那麼想的,既然被你識破,裝下去也沒意思,可漸漸的,我發現不對勁了,即便外表看不出破綻,但我十分確定,你不是殿下。」
我不解,「你怎麼看出來的?」
千羽迴避我的目光,把臉扭向一旁,「如果你真的是殿下,剛剛那個情形,你絕對不會拒絕我。」
所以,本上仙坐懷不亂反而不對了唄。
換一個色狼是不是就矇混過去了?
「我可以替你保守秘密,但你必須告訴我,殿下此刻在哪?」千羽急切的追問道。
往日情形浮現在眼前,當初千羽在擂台上救我時,在賊窩裡她當著眾人換衣時,那時她絕望的以為自己被夜涼拋棄,心碎又卑微。
如果我告訴她真正的夜涼已經死了,她只會更絕望吧。
「殿下……可是不在了?」見我支支吾吾,她含淚問。
我嘆口氣,知道瞞不過去,畢竟我沒法子還她一個夜涼,「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問我!」
千羽一雙明眸霎時黯淡,彷彿她整個人已經死了一半。
以我對夜涼的感知,千羽在他心中的分量並不重,甚至在懷疑千羽是凌北霄派來的細作時,夜涼曾對她動過殺心。
如果不是他突然暴斃,說不定千羽此刻已經是個死人了。
可偏偏夜涼死了,在他還沒暴露殘忍面目的時候死了。
於是千羽記得的全是夜涼的好。
看著哭的痛不欲生的千羽,我於心不忍,「別傷心了,夜涼在天有靈,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千羽緩緩抬起頭來,目光獃滯的看著我,「倘若殿下在天有靈,一定不希望看到有人扮作他的樣子招搖撞騙!」
我笑容一僵,「你什麼意思?」
腹部突然傳來劇痛,我低下頭,只看見刀柄。
千羽的半個袖子都被我的血染紅了。
「但願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殿下,千羽來找你了,這次我絕不會認錯人。」千羽喃喃說著,猛地抽出刀,我的血立刻噴濺出來。
眼看千羽要自刎殉情,我強忍疼痛,一把攥住刀刃,鮮血順著指縫流下,我懷疑手指被割斷了,可眼下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千羽,夜涼若是愛你,自然希望你活著,他若不愛你,你去找他,他反而會覺得煩惱。」
「人活不易,你何必想不開?」
「活下去才有希望,說不定以後還能遇到更好的。」
劇痛令我腦子越來越亂,到最後,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千羽眼神漸漸恢復清明,她如夢方醒,立刻鬆開手,刀應聲落地。
我蜷縮在地,分不清手掌和腹部哪裡更疼。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我看到千羽再度走向我。
她是來補刀的嗎?我迷迷糊糊的想。
可惜我已經沒有力氣抵抗了,下次一定讓司命替我尋個結實點的殼子。
就在千羽的手即將觸碰到我的時候,她的身子突然被彈開,重重撞到牆上,落地之後,她暈過去了。
我勉強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司命的懷裡了。
「司命,我疼。」我安心了,開始委屈巴巴的訴苦。
司命滿眼寫著心疼,口中卻抱怨著,「你就會給我添亂!」
說完他無奈的把手掌貼在我的百會穴上。
我渾身一輕,痛感完全消失。
把我的元神提出來以後,司命毫不留情的把夜涼的殼子丟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