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李師師
蔡三和蔡七兩個人石化在一旁,回過神來跳起腳就罵:「西門慶!原來這家店是你兒子開的?你竟敢伙著你兒子來騙我們的錢!」
我沖著他們兩個人打哈哈:「我這麼年輕,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兒子哩?這孩子肯定是搞錯了!」
代安抱著我的腿哭得稀里嘩拉的:「爹,兒子不管認錯誰也不會認錯您的!自從那一日你我二人相別,代安我無時無刻不在挂念著您!
此時你我二人有幸得見,你怎麼狠心不認我呢?可是代安我做錯了什麼讓爹寒了心?
兒子這就給您認錯,您可千萬別不認我啊!爹!」
一身華服的代安當即甩了滿身體面拿著額頭去搶地,三下兩下就把額上給磕得一片血肉模糊。
我心痛得不行,趕快把他從地上扯起來:「代安,爹認你,爹沒說不認!快把眼淚給擦擦,看你,如今把生意做得這麼體面,怎麼還跟以前一樣動不動就自殘呢?」
代安拭著眼淚還是哭得抽抽達達的。
蔡三和蔡七可就不依了,指著我的鼻子道:「西門慶,你這個騙子,快點把錢還給我們!」
我和代安還沒說話,身後的高衙內突然一聲冷笑:「喲喲喲,叫我仔細瞅瞅,眼前站的可是我們那京城首貴的蔡三公子和蔡七公子嗎?平素里你們倆人那話是怎麼說的?
我們蔡府光做飯的就得有上百人!一人分管一個細活兒。
象一個廚娘切蔥絲兒吧,她幾十年就只管切蔥絲兒,但凡是一根蔥絲兒切得不夠細,不能從針孔裡頭穿過去,我們就得辭了她!
還有那個包包子的師付下來足有二十幾人,和面的有幾個,擀皮兒的有幾個,放餡兒的有幾個,專門捏褶的又是幾個……
這些都不算,就連我們家那個看門的狗嘴都喂刁了,每天都得是一顆現殺的鮮牛心喂上,若是這牛心送來晚上半刻,那畜牲是餓上一天都不肯吃東西吶……
啊喲喲,蔡府裡頭連狗都富貴成這樣了,買了東西還說要退的?」
高衙內拿捏著學蔡三和蔡七說話的樣子,直把這兩個二貨氣得身子都抖了,指著他的鼻子「你你你」你了老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高衙內斜著眼睛看他們:「怎麼著啊?我哪句話說錯了?我說二位爺,都是在京城裡頭混的,誰不知道誰啊?您府上要真沒這能耐,往後就少吹點吧!能幹出買了東西又退的事兒來,能是什麼體面人吶?」
蔡老三和蔡老七被他給噁心得沒趣,跳著腳張牙舞爪:「誰說這衣服要退了?我們不退!不就是三萬多兩銀子嗎?二位爺我們出得起!我們說這人是個騙子,是因為……是因為他騙著咱說能見李師師,他沒這本事!那他就是個騙子!」
話音沒落,只聽見樓梯上傳來一個銀鈴般的聲音:「何人找我?竟是尋到這裡來了?」
卻見樓梯上款款走下一位美人,身著一襲素色紗衣,由幾位妝扮得體的侍女扶著手下來,雖則還是用青紗擋了臉,但是這婀娜的身段和出塵的氣質立時驚艷了所有人。
說她富麗,顯得俗了,說她清純,又不完全體貼切,說她文雅,顯得人單薄,說她瑰麗,又不完全是那個感覺。
總之她就不象是凡間人物,似九天神女一時貪玩誤入凡間,教咱凡人看上她一眼就是恩惠。要是她能看上咱一眼,咱立馬為她死了都值。
話說,這真的還是兩年前叫我給哄得團團轉的小姑娘嗎?
滿屋子男人全都傻了眼,硬是沒有一個人敢出聲的,生怕呵出口氣就能把她給吹散了似的。
代安上前施禮:「仙子誤怪,是我爹來了,我跟他說話誤了給仙子挑衣服,萬望恕罪。」
李師師一雙美目在我眼前流連幾分又給挪開,掩口笑道:「代老闆禮敬長輩,何罪之有?即是你父子有話相敘,那我改日再過來。」
眼看著李師師要走,那三頭豬立馬就急了。
高衙內不顧一切地撲過來:「李仙子,是我,高衙內,我們以前見過面的,您還記得我不?你喜歡哪件衣服只管告訴我,我貢奉給你!」
蔡老三和蔡老七道:「仙子,我們兩個是蔡太師的親兒子!您但凡喜歡什麼,只管跟我們兩個人說,我們兩個給您雙手奉上!」
高衙內翻著白眼珠子看他們:「咦!還吹!剛才也不知道是誰買了人家衣服還嫌貴說要退呢。我說李仙子,你別信他們倆的,這就是兩個窮酸貨!」
蔡老三和蔡老七急道:「李姑娘,您別聽高衙內的,我們才沒有退過衣服呢!代掌柜的?你們店裡都有啥好看的衣裳?只要是李姑娘能相中的,儘管給拿過來,我們全都買了!」
代安微微一笑:「我們店裡自然是有李姑娘能看中的衣物,不過,價錢上可都有些貴啊!」
高衙內搶在那兩個人前頭從荷包里往外掏銀票:「代掌柜的,來來來,這五萬兩銀票您先拿著,夠不夠給咱們家李姑娘挑她中意的衣服?」
代安輕笑著道:「許是夠買兩件的吧?」
蔡老三和蔡老七急了,梗著脖子往前沖:「代老闆,您這裡有上好的首飾沒有?只要仙子能看上的,您別管多少錢全都給我們拿來!我們悉數送給李姑娘!」
代安道:「小店裡自然是有首飾的,是江南最好的工藝,單是一枚南洋金珠的鳳頭釵就已經要兩萬多兩了……」
蔡老三和蔡老七一起拍手:「買買買,必須買,得是這麼好的東西才能配得上李姑娘。」
代安將手往身後一背,慢悠悠地道:「我說的這個釵子是一整套頭面里的一枝,不單賣。全套頭面下來不多不少整整三十萬兩銀子。」
蔡三和蔡七愣住。
高衙內叫道:「他們兩個壓根就買不起!我買了我買了,左不過是三十萬嘛!這是銀票您收好!」
蔡三和蔡七拼著老命按住他:「高衙內,你別太過了!適才那幾萬兩的衣服錢你搶在前頭出了,我們就不跟你論了!給仙子買個首飾你還要搶?代老闆,這是三十萬兩的銀票,您收好,全套頭面給我們取來!送給李姑娘!」
高衙內拿著吃奶的勁兒跟他們倆搏鬥:「李姑娘,除了這套頭面,你還有別的相中的東西沒有?大方說來給我聽嘛!我也買給你!」
李師師一味不語。
轉眼這幾個傻子自己打起來了。
高衙內從懷裡掏出一大把銀票硬塞到代安懷裡:「掌柜的,這些錢你拿好,但凡你們店裡最貴的首飾,只管給我取來,太便宜的不要,就要三十萬兩以上的!」
蔡三和蔡七氣得衝到櫃檯前面見個夥計就往人家手裡塞銀票:「高衙內,你這是要跟我們哥倆拼是吧?行!我們跟你拼得起。
我說掌柜的,啥也別說了,除了那套三十萬的頭面,別的好頭面也盡著給我們倆先挑!再貴也不怕!老子我有的就是錢!」
這三個孫子為了在李師師面前拼一把體面那是啥也不顧了,扎進店裡一邊搶著把店裡最貴的衣服和首飾往懷裡攬,一邊急著往代安懷裡塞錢,轉眼間滿屋子銀票亂飛!
我托著下巴看著這三個人,只覺頭頂天雷滾滾,你們哥幾個不會是跟錢有仇吧?關鍵是——你們竟然忘了這個店是我開的了?
李師師款款走來對著我彎腰一福:「奴婢見過大官人。」
我趕快扶她:「師師,你哪兒能跟我施這麼大禮?」
李師師的眼圈微紅:「當初是你教代安用幾萬兩黃金將我從之前的青樓里贖出來,又許我一個自由身子,我如何不該以此禮敬你?」
我扯了她往樓上走:「妹子,可不該說這個話,咱們上樓細聊。」
樓底下那三頭蠢豬為了搶著給我兒子送錢早打得不可開交的,李師師跟著我上了樓他們愣是沒看見。
礬樓和瑞福祥都是我的產業,所以兩棟樓在上頭是通著的。
李師師領著我往礬樓里走,我問她:「師師,這陣子你過得好嗎?那人他還時常來找你嗎?」
李師師道:「託大官人的福,我現在過得很好,當初你替我贖了身,又蓋了礬樓供我安身立命,如今各路名流爭相追捧我,就連金鸞殿上的那位也益發捨不得我了。」
我笑著看她:「不管怎麼說,你開心就好。」
李師師看著我,突然間淚水漣漣,躬身拜道:「大官人,師師今日體面皆為你所賜,請受師師一拜。」
我嚇得趕快扯她:「妹子,可不敢行這麼大的禮。」
李師師垂眼哭道:「依著我李師師以前的身世,哪怕眼下再風光體面又如何?
那裡每天都有更加年輕美貌的女子進來,每天也都有年老色衰的女子被趕出去。以往那麼多年,我看過的還少嗎?
若不是你讓代安公子拿著幾萬兩黃金將我贖出來,給了我一個自由身子,怕是過不了幾年我也與那些女人一樣的下場。」
「傻妹妹,你現在已經自由了,還提青樓做什麼?你現在就是個堂堂正正的大腕,才女,藝術家,更是我生意上的合伙人呢!」
李師師搖頭:「大官人,我拜你,並非是感謝你將我贖出來,而是因為你告訴我,一個青樓女子也能有自己的尊嚴。
是你告訴我,出身並不重要,有了足夠的才華照樣作得人上人!
是你告訴我,我從未低人一等。是你讓我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那種人。
大官人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這樣的話!你是唯一一個真心懂我且尊重我的男人,我李師師這輩子都感你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