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特殊的朋友
第二十一章特殊的朋友
日子過得真快,葉深深在掛歷上將日期一天天畫掉時,目光總會在三個日子上停一下。
二十一日,顧先生的生日;二十八日,青年設計師大賽總決賽;三十日,早春設計截止。
巴斯蒂安先生對她吩咐了明年早春成衣的基本概念,給她定好的主題是丹寧與洛可可。這兩種相差極大的概念碰撞,能產生出什麼內容,葉深深在接下要求的時候,既忐忑又期待。
其他設計師並沒有接到類似的概念要求,葉深深知道巴斯蒂安先生是特地為她而設置的,她目前最缺乏的,就是這種在規矩框架之中激發自己靈感的能力。
不過有了顧成殊幫她尋找靈感的經驗,葉深深也有了一定的底氣。她在周末前往博物館,將洛可可風先詳細了解了一遍,希望能尋找到這種細膩繁複又艷麗的風格與粗糲狂放的丹寧結合的橋樑。
在經過街道時,她一抬頭忽然發現,顧成殊帶她去過的那家珠寶店就在對面。她遲疑了一下,終於走了進去。
好貴啊……好貴啊……好貴啊……
惡魔先生是騙人的,還說珍珠不貴,可以戴著玩。
她一邊在心裡默默流淚,一邊刷卡買下了自己當時注意過的一對黑珍珠袖扣。
但是,她幻想了一下顧成殊的襯衣配上這對黑珍珠的模樣時,又不由得捧著臉幸福地笑出來。
嗯,永遠淡定優雅的惡魔先生和這暈彩內斂的黑珍珠真配。
一想到他身上會出現自己的痕迹,而且還是這麼漂亮的點綴,葉深深又不由得豪氣起來——買就買了,他砸那麼多錢給她開網店,現在輪到她給他砸點錢怎麼了?
辛苦賺錢不就是為了讓自己開心嗎?
她揣著那對袖扣回家時,果不其然看見沈暨在樓下等她。
他無比自然地將手中的大束香根鳶尾遞給她,並不像顧成殊一樣還要找借口,只問:「聽說新一季的早春設計要交了,你去尋找靈感了嗎?」
葉深深倒有點不好意思,她接過他遞來的花,低頭看著:「嗯,努曼先生希望我能從丹寧、洛可可下手,所以我去博物館找找靈感。」
沈暨默默地看著她:「巴黎所有的博物館我都熟悉,你為什麼選擇一個人去?」
「因為我在網上找到攻略了呀。」葉深深略帶詫異地看著他,「原來你也想去逛博物館嗎?」
沈暨簡直無語:「我可是巴黎活地圖啊,這麼好用的人你居然還記不住,難道我存在感這麼低?」
「啊哈哈……」葉深深訕笑,心想要是被你發現我偷偷買生日禮物給顧先生,那多不好意思啊。
想到這兒,她又不自覺地伸手去包里摸那個裝袖扣的盒子,心想,顧先生現在,不知道在幹什麼呢?
他走的時候對自己說,有急事就聯繫伊文——可是她聯繫伊文有什麼意義呢?因為有時候,她只是很想聽一聽他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討厭的惡魔先生啊……
當初說好了,承諾的有效期是一輩子,然而他鑽了契約的空子,沒說這一輩子中間,會有空檔期。
見她好像心不在焉地思考著另外的問題,沈暨只能幾步趕上了她,跨越他們之間的台階,與她並肩往上走:「不過我今天來找你是有正事。」
葉深深轉頭看他,面帶詢問。
「複賽結果出來了,你知道嗎?」
葉深深露出幸福的微笑:「真的?太好了,我可以準備決賽的禮服了。」
沈暨促狹地笑著看她:「你怎麼知道自己一定入圍決賽了呢?」
葉深深抬頭看他,開心地對他笑著說:「因為如果我沒入圍的話,你肯定會比我還傷心,絕對不可能笑著站在我面前。」
「嗯,這倒是的。」他露出幸福的笑容,說,「你知道嗎,你的《珍珠》是複賽階段唯一一個全票通過的作品,所有評審都給予了最高評價。」
葉深深想想,忙問:「艾戈知道了嗎?他什麼反應?」
「艾戈在複賽之前就親自定下了簽約作品,其中唯一一份親筆簽注就是《珍珠》。不過他當然不知道這是你的設計,因為是匿名評審制,而且次序也被打亂了。」他笑得異常開心,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他不但對你的作品非常滿意,而且還與助理商議過把該作品的設計師也簽下。我猜想,他要是發覺自己最想要簽下的設計師就是自己之前想要趕走的葉深深時,一定會有非常非常精彩的反應!」
葉深深被他誇張的描述逗樂了:「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決定待會兒給他的助理打個電話,探聽一下他看見入圍名單后一瞬間的反應,這麼精彩的時刻絕對機不可失!」沈暨那樣子,簡直恨不得趴牆角偷聽似的。
葉深深則比他冷靜多了:「但我想他可能還是會和上次看我們製作《莫奈》皮草樣衣一樣,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走開吧。」
沈暨遺憾地嘆了口氣:「也對……真沒勁。」
葉深深無語地笑著,到屋內打開電腦,將自己的設計圖打開,認真研究著:「還有差不多一個月時間,可以慢慢完善再製作,做得精緻一點。」
在紙質設計圖上修改不方便,所以雖然一開始是在紙上畫出初稿的,葉深深還是掃入了電腦,用手寫板修改。
沈暨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後看著。
右下角一直在閃動,葉深深一看圖標,趕緊打開。
網店那邊,傳來了幾個設計師的新設計。
「二十多份啊……」葉深深打開一看,各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有點無奈,「糟糕了,又一大堆事情涌過來了。」
「你先休息一下,把今天關於洛可可的靈感整理出來吧,我來幫你看。」沈暨把電腦接過來,熟練地下筆,「我先全部弄一遍,然後你再看,應該能省事點。」
「沈暨,你太好了!」葉深深感激涕零。
「幹嗎這麼見外,不是說好了一起打拚嗎?」沈暨抬頭對她笑一笑,然後翻看著那幾份設計,頓時緊皺眉頭,「新人不靠譜啊,細節這麼馬虎……這樣下去店鋪的口碑要倒,怎麼辦?」
葉深深盤腿坐在茶几上,將自己的素描本打開。今天在博物館中速寫的那些靈感,雖然潦草,但她當時的設計構思歷歷在目。
她將幾幅過於粗糙的草稿充實了一下,抽空抬頭看了看沈暨。
他的筆在手寫板上圈圈改改,飛快地滑動,動作有如行雲流水。她不由得被吸引著,站起來走到他的身後看著。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沈暨繪圖,速度非常快,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運筆,每一根線條都有如附帶著豐沛的生命力,刀劈斧鑿一般將一切冗餘的部分全部掃除,異常迅疾明快。
雖然不是他自己動筆設計,但看著他筆下迅速改頭換面的設計圖,葉深深被震撼得無以復加。
「沈暨……」
「嗯?」
「我好想看看你以前的作品。」曾打動過巴斯蒂安先生的那些設計,被艾戈扼殺的那些才華靈思,散佚了這麼久,不知道是否還存在這個世界上呢?
沈暨的手略略停了一下,然後說:「別看了,反正已經無法走上這條路了,看了徒增傷感。」
「你可以從頭再來呀,好多設計師在你這個年齡,都還沒開始走上設計之路呢。」
沈暨微笑著轉頭看她,將自己修改的內容保存,站起身走到沙發邊,低頭端詳茶几上她的新設計:「有什麼意義?狀態消失了,就算再努力恢復,也只能是一個平庸的設計師了。」
「可我覺得你還很好呀。」葉深深睜大眼看他。
「那要看跟誰比了,是和一般人,還是和你。我如今,最好的定位是一個打版師,這個估計努力一下還能做到最好。」
看著他看似輕描淡寫的笑容,葉深深也不知該說什麼。只看著他在沙發上坐下,重新又將她的香根鳶尾設計圖拿起來。
「等你把手頭這套設計交了之後,複賽的結果一出來,就由我這個頂級紙樣師替你打版吧。」沈暨說著,仔細端詳著設計圖,說,「還挺期待的,要做出一整朵包裹全身的立體鳶尾花,沒打過這麼複雜的版呢。」
「這算不算作弊啊?」葉深深吐吐舌頭,「我把全世界最好的打版師拉過來給自己發大招。」
「當然不算了,其他人也都是自己設計好之後,找專業打版師和工廠製作的好嗎?安諾特集團還主動提供幫助的。」他雄心勃勃地說,「我們可是同盟軍,要共同將壓迫我們的艾戈打敗,這是一場非勝不可的戰役,我們都要努力!」
被他的情緒感染的葉深深,用力點頭:「嗯,戰友加油!」
沈暨笑望著她,明亮的目光一點一點黯淡下去,但唇角的笑意還是掛著,並未消減:「是啊,我們可不僅僅是朋友。」
最好的朋友兼戰友,這個定位清晰地被她再次標註在他們之間,如同橫亘的銀河被畫下,使得坐在他對面的葉深深,忽然一瞬間變得遙遠起來。
複賽的結果正式宣布,葉深深毫無懸念地進入了決賽三十人中。
這麼幸福的時刻,她卻從這一刻起進入世界末日般的瘋狂趕工。
丹寧洛可可風的早春設計她是最早完成的,風格完整的一組設計,在當月十幾號的時候就上交給了巴斯蒂安先生。他給了幾個不太大的修改意見,讓她可以先不用管,全力以赴投入比賽,等結束后再花一兩天時間修改即可。
然而令葉深深和沈暨都沒想到的是,《香根鳶尾》的設計很順利,但製作並不順利。各種面料的嘗試都無法模擬出香根鳶尾那種極其嬌柔的輕薄花瓣,因為在現有的面料材質之中,根本沒有質感相同的東西。雪紡太軟,歐根紗太硬,綢緞的光澤感太強,棉紡織品光澤又偏暗淡,縐紗支撐不起花形,網紗印染圖案不夠細膩……
在沈暨的幫助下,葉深深幾乎將市場上所有的面料輔料全部翻了個遍,卻始終沒有找到合意的。
眼看著決賽時間一天天臨近,葉深深簡直快要被逼瘋了,輾轉難眠。上一次是設計圖拿不出,折騰掉半條命,可這一次是設計圖順利地拿出來了,卻找不到面料來實現構想。
沈暨安慰她說:「別擔心,找不到現成的,我們弄個差不多的來加工也可以,你覺得有比較接近的面料嗎?」
「毫無概念……」葉深深痛苦地趴在沙發上,喃喃著。
沈暨算著時間:「還有一個星期多點,馬上就找到的話,時間還是很充裕的。只是如果這兩天再找不到,那麼我們很可能要退而求其次,只能借用印染顏色,而放棄布料的肌理了。」
「嗯。」葉深深不甘心地點頭,「我們已經跑遍了幾乎全部的市場,就連巴黎都沒有這樣的布料,那還能去哪兒找呢?」
「我再幫你打聽一下,或許原料供應商他們那邊會有什麼消息。」
葉深深疲憊地點頭:「多謝你了,沈暨。」
「我們可是戰友,需要說這樣的客氣話嗎?」沈暨說著,又想起一件事,說,「對了,或許你可以去問問努曼先生。他的經驗可比我們老到多了,就算找不到完全符合我們心意的面料,說不定也能幫你想一個妥善處理面料質感的辦法。」
「對哦……之前肌理再造的辦法,也是努曼先生告訴我的。」葉深深拍拍自己的頭,懊惱地說,「之前跟努曼先生請假在家弄這個衣服之後,就一直沒想過我還有這麼強大的支持力量,真是昏了頭了。」
「你是太努力了,所以根本沒有任何閑暇去想自己還可以藉助別人的力量。」沈暨看著她,輕嘆了口氣。而且,她一身孤勇,只顧著勇往直前,哪還想得到,自己其實可以停下來,藉助一下別人的力量,根本可以不用這麼累的。
「以香根鳶尾作為設計主題?這個想法還不錯。」努曼先生在聽到她的設計意圖之後,點頭肯定了她的想法。
「但現在遇到了一個難題。」葉深深充滿期待地看著他,說,「市面上我都找遍了,可是沒有能完美模擬鳶尾花瓣質感的面料。」
「是的,鳶尾花的花瓣感覺非常獨特,我也未曾做過這方面的嘗試。」巴斯蒂安先生說著,皺眉想了想,然後「喔」一聲低呼出來,「我想起來了,七年前,我曾經為一位名流定製過一件婚紗,他夫人皮膚嬌嫩,如果是太過硬質的紗和布料,會使得她的皮膚起紅疹,但她又要求大擺婚紗,不挺括絕對不好看。我記得當時我是直飛義大利,為這款婚紗向LuigiBotto定製了絲毛混紡的一款布料,或許還有純色的可以印染,你稍等。」
在葉深深無盡的歡喜中,巴斯蒂安先生叫來皮阿諾,讓他幫忙查看當時的出貨量。
皮阿諾先生速度非常快,不到半小時就讓人從工廠倉庫中LuigiBotto的專室中找到了積壓七年之久的布料:「還剩六十米,純白色。」
「太感謝您了,努曼先生!」葉深深興奮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從椅子里跳起來,向努曼先生鞠躬致謝。就在她衝下樓的時候,皮阿諾先生在後面叫住了她:「你知道工廠倉庫在哪兒嗎?」
「呃……我打聽一下。」葉深深說。
「來吧,我送你過去。」皮阿諾先生破天荒地說。
葉深深簡直受寵若驚,原本想打電話找沈暨的手也在口袋中放開了。她跟著皮阿諾先生上了他那輛亮黃色甲殼蟲,有點局促地說:「多謝皮阿諾先生了。」
「我只是看在努曼先生的面子上。」他看著前方,面無表情。
葉深深笑了,覺得皮阿諾先生的地中海發形都可愛起來。
前往倉庫的路有點漫長,巴黎市區也不好出,兩人走走停停。
葉深深坐在他身邊有點尷尬,沒話找話地和皮阿諾先生聊天:「這輛甲殼蟲真可愛。」
一直沉默的皮阿諾先生終於有了反應,驕傲地挺了挺胸膛:「這可是三十二年前,努曼先生送給我的禮物。」
「三十二年前啊……」葉深深佩服地想,估計維修費比買新車還要高几倍了,皮阿諾先生還一直開著,真是個念舊的人。
「是啊,當時努曼先生賣出了第一套設計,又接了幾個定製單子,他打電話給我說,快來巴黎,我給你買一輛你最喜歡的甲殼蟲。」皮阿諾先生的臉上難得露出笑意,「我就這麼被他從家鄉騙過來了,一轉眼過去快三分之一個世紀了。」
葉深深的臉上也露出笑容來,嚮往地說:「但你一定過得比在家鄉開心吧。」
「是的,尤其是剛開始的時候,他熬夜趕工,我在外面跑單子。有時候窮得連吃一星期的義大利面,連肉末都沒有,有時候一大筆錢到手,覺得我們可以立即退休去買海島。可那時候我們過得真開心,我跟在他身後,一直向最高的地方進發,覺得太累時就互相打氣說,上坡的時候當然是最艱難的……」他的臉上散發出一種明亮光彩來,彷彿又看到了熠熠生輝的往昔,但他的興奮很短暫,隨即又嘆了口氣,「不過,Versace先生的死亡給努曼先生的打擊很大,近幾年他更是早就萌生退意了,也已經公開對安諾特集團提出辭呈,只是為了手頭品牌的平穩交接,所以才沒有公布。」
葉深深點點頭,說:「但努曼先生還是放不下自己工作了幾十年的品牌的,他始終都投入了大量精力。」
「我想他是很孤獨的,老夥計不是退了就是死了,過去輝煌的品牌,不是廢棄了就是換了設計師風格大變,物是人非令人最無奈寂寞了。」皮阿諾先生說到這裡,終於回頭瞥了她一眼,說,「所以,有時候,我還挺喜歡你的。」
葉深深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這沒頭沒腦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在你來到之前,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努曼先生振作精神的模樣了。我想,或許是你的到來,讓他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帶著簡單的行李從法國鄉下跑到巴黎,操著不純正的口音,除了才華,沒有任何可以依仗的東西。你跌跌撞撞又笨拙的樣子,就像他的昨日重現。我得感謝你,是你讓努曼先生尋找到了往昔。」
葉深深不好意思地低頭微笑,說:「不,是我得感謝上天,讓我能有幸遇見努曼先生和您。」
皮阿諾先生嚴肅地點點頭:「這倒也是,感謝努曼先生吧,他已經十幾年沒有正式承認的弟子了,這個消息宣布出去之後,你這個小女孩肯定會震驚整個時尚界的。」
「真的嗎?我也覺得自己太幸運了……」葉深深捧著臉露出幸福的笑容,又在心裡想,希望消息能遲一點傳出去才好呢,因為她希望自己震驚時尚界,靠的是自己的作品。
倉庫到了,葉深深跳下車,跟著工人進倉庫去,在層層疊疊的布匹之中,一眼就看到了被拿出來的絲毛面料。
她上手輕觸布料的質感,百分之八十三的真絲,百分之十五的羊絨,織成極其柔軟光澤的面料。其餘的部分,是高分子纖維,將這柔軟的面料撐起,使其容易定型,但又恰到好處地並未改變質感,只會在裁剪好之後,隱藏在最深處支撐出衣服完美的弧度。
「這,這簡直是百分之百契合的面料……」葉深深激動得身體輕微顫抖,胸口一熱,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但,隨即她的心便冷了下來。
這是作為婚紗準備的面料,所以雖然是純白色,卻不是原色的純白,而是經過印染處理的白。
換而言之,它的顏色光澤已經固定,沒有辦法再進行印染了。即使勉強再在布上進行印染,顏色也必定會發生偏差,完全不可能得到精確模擬的圖案。
空歡喜一場,讓葉深深頹然地放下面料,脫力地蹲了下來,好半天都沒有動彈。
皮阿諾先生詫異地問明了情況,嘆了口氣,說:「那也沒辦法了,只能再尋找其他替代面料了。」
葉深深點點頭,但在極大的失望之後,卻終究無力站起。
正在此時,皮阿諾先生的手機忽然響起,他接起后,簡短地應了幾聲,然後交給葉深深:「努曼先生找你。」
葉深深勉強控制住自己,盡量正常地接過電話:「努曼先生……」
「我忽然想起來,那白色的面料,可能已經進行過染色處理了吧?」
葉深深點頭,聲音略有喑啞:「是,所以可能不能用。」
巴斯蒂安先生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有點為難地告訴她:「這種面料當時生產了很少,因為沒有商業價值所以只出了幾百米,其中還有一部分是試織時候出的廢品。我剛剛已經打電話去LuigiBotto幫你詢問過了,工廠中原存的樣品,之前在參加一個展會的時候遺失了,所以雖然資料參數還在,但如果我們要的話,他們要現制,時間上肯定來不及。」
葉深深覺得所有的門都在朝自己一扇一扇關上,她只能絕望地說:「那,我只能修改設計了。」
「不,永遠都不要推翻自己最開始的構想,更不要因為現實的無奈而將自己作品中最大的亮點抹去。」巴斯蒂安先生在那邊說道,「而且你還未到絕望的時刻,因為LuigiBotto的人對我提到了一件事——在七年前那場盛大婚禮之後,薩維爾街有一家定製店對這種面料很有興趣,所以向他們提出購買,但因為LuigiBotto本身自己也就那麼一點存貨,所以只給了一匹白坯布料,讓他們去試試看,是否會有大量需求。結果對方自此後並無音訊,估計那布料並沒有引起別人的興趣。」
葉深深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問:「那麼,那家店的名稱呢?」
「時間太久了,對方已經記不住了,但確定是薩維爾街的沒錯。我想,乘坐歐洲之星從巴黎到倫敦不過兩三個小時,以你的速度,去各家的店鋪中一看面料應該就能發現的,說不定還能趕回來吃晚飯呢。」巴斯蒂安先生戲謔地笑道。
葉深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說:「是,我馬上過去。」
在回城區的路上,葉深深給沈暨發了個消息:「沈暨,你在哪裡?」
沈暨很快回復:「布魯塞爾,Scabal這裡。」
他居然找到那邊去了,葉深深簡直又佩服又感動。不過她算了算,從布魯塞爾回巴黎至少要一個半小時,便說:「那我馬上去倫敦了,我找到了一款非常合適的面料,努曼先生告訴我,薩維爾街可能有存貨。」
沈暨有點遲疑:「薩維爾街每家店都有兩三千款面料,你準備去找嗎?」
「嗯,到時候過去指定要LuigiBotto的,相信有了篩選條件之後,找起來並不難。」葉深深看看已經到了自己的公寓樓下,便說,「那我馬上就走了,你等我的好消息哦!」
她飛奔上樓去,將卡和錢塞進自己錢包,轉身要走的時候,目光卻落在門口的掛歷上。
二十日。
忙得要瘋掉了,居然差點忘記了,明天就是顧先生的生日。
她愣了片刻,趕緊手忙腳亂地翻出抽屜最深處的盒子,打開看了看那對袖扣,塞進包里,然後狂奔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