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嚮往和平的帝君
而今看著坤儀的眼睛,李寶松突然覺得心虛,說不出來的心虛。
她後退幾步,有些無措地捏著肚腹上的衣料,想低頭又覺得膈應,想再頂撞幾句,又有些底氣不足。
明珠台荒蕪了很多,風卷著草木的氣息吹過來,有些蕭瑟的味道。
「我……我先帶人去別院,你將這些東西全扔出來,我總是要歸置的。」半晌之後,李寶松羞惱地低聲道,「你我的恩怨,就改日,改日再說。」
這還是頭一回她主動收斂。
坤儀沒吭聲,蹲在台階上看著她帶人匆忙離開。她身邊那些個家奴還有不服氣的,小聲嘟囔:「哪有被人這麼趕出來還不吭聲的,這可不像咱們主子平時的脾氣。」
「呔,你還敢說,快閉嘴吧,來人可捏著玉璽呢。」
「這盛京里哪個高門大戶是咱們惹不起的,有玉璽又如何?狐假虎威,白受這氣。」
不說他們了,就是這京中別的貴門人家聽見消息了也納悶,這李寶松都橫行盛京多少年了,竟有一天會被人趕出門,還不敢吭聲,那得是多厲害的人?
於是,各家的家奴都偷摸上了街打聽消息。
坤儀冷著臉將明珠台清理了個乾淨,而後就蹲在那一大堆被砸碎了的東西跟前捏法訣。
聶衍教過她復原物件的法術,但是在九重天上沒什麼用到的機會,眼下用起來,還有些不熟悉。
破碎的燈台被她歪歪扭扭地拼了回去,花了半個多時辰,再看一眼剩下的一大堆東西,她有點喪氣。
「娘親。」多餘氣喘吁吁地出現在了她身後。
坤儀扭頭,正想問他怎麼過來了,就見多餘懷裡抱滿了糕點、果脯、糖葫蘆和新鮮的蔬菜。堆了老大一堆,將他的小臉都埋了個嚴實。
她嘴角抽了抽:「你搶的?」
多餘盲摸半晌,將那串糖葫蘆抽出來塞給她,而後挪到旁邊把東西都放下,無辜地眨了眨眼:「我搶凡人的東西做什麼?方才過來找你的路上,他們自己塞給我的。」
還有這種好事?坤儀很驚奇:「為什麼啊?」
「他們說我長得好看。」多餘老實地道。
坤儀:?
她長得不好看嗎?憑什麼多餘會被塞這麼多好東西,她當年一般只會被石頭雞蛋砸?
察覺到她略為悲憤的情緒,小多餘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娘親你當年是在渡劫,自然沒法順風順水,不必太往心裡去。」
語氣跟他爹一模一樣,說完還將她拉起來按去旁邊的大石頭上坐著,然後挽了挽自己的衣袖。
「復原術我會,娘親歇會兒,看我的。」
一個三四歲的小神仙,再會能有她厲害?坤儀不信,咬著糖葫蘆睨著。
結果,多餘指尖一道光落下去,滿院的碎塊都一齊開始復原,比起她這個挨個拼的笨動作,小傢伙不到一個時辰就將十幾個燈台一起恢復了原樣。
坤儀沉默了。
她突然伸手,探向了多餘的天靈蓋。
「娘親做什麼?」他下意識地避開。
「別動啊,為娘好奇你該歸什麼神位。」
「不必探查。」多餘矜貴地頷了頷首,「父君說了,我若歸位,神位應該在娘親之上。」
「???」
不是,一家三口,她遠不如聶衍也就罷了,畢竟那是個開天闢地的大神仙,但她怎麼能連自己的兒子都趕不上,這多沒面子啊。
放下糖葫蘆,坤儀不服氣地繼續復原別的物件。
多餘乖巧地陪著她。
整個明珠台寶貝何其多,就算只是放夜明珠的燈台,那也是白玉石雕刻的,被砸毀三千多件庭院擺設,坤儀覺得應該要修很久。
但是夜幕黃昏來臨之前,明珠台里就亮起了燈。
多餘睡在她懷裡,小臉圓嘟嘟的,累得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她的面前,明珠台已經變回了以前的模樣,光華流轉,富麗堂皇。
坤儀心情很複雜,她望著燈台里的夜明珠發獃,手還在下意識地輕拍著多餘。
身後突然有了腳步聲。
她回頭,正好對上聶衍那雙微微含笑的眼。
「你怎麼這麼快就下來啦?」她輕聲問。
他從她懷裡接過多餘,一手抱孩子,一手托著她的腰將她扶了起來,轉身往屋子裡走:「事情很順利,就想著先下來看看。」
「事情?」坤儀挑眉。
「……我是說,修鍊。」略微閃避開眼神,聶衍輕咳,「靈氣充沛,我修為大有進益。」
要是先前,坤儀聽著這話定是覺得開心的,但今日,她垮著小臉,眉間的花鈿都要拉成喇叭花了:「又進益了哦?」
察覺到自家夫人情緒不對,聶衍眉心微動,輕輕瞥一眼她的表情,斟酌地道:「或許……沒太大的進益,就一點點?」
「那也比我厲害多了。」坤儀撇嘴,「今日我還說李寶松是仰仗孟極才得以囂張跋扈,卻沒想我自己也是仰仗著你的,若不是你的夫人,我在九重天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真君,連多餘都比不上。」
眼角一抽,聶衍暗自用神識叫醒了沉睡中的兒子。
「你惹你娘親了?」
多餘睜眼,一臉懵懂:「什麼時候?」
「你看她,臉色不太好看。」
「那怎麼就是我惹的,說不定是父君你惹的。」
「不可能,我剛剛才到。」
「那就是她自己想不通。」多餘打了個呵欠,閉眼就要繼續睡,「可能覺得自己太不厲害了,修東西都沒我快。」
聶衍不悅地眯起眼。
坤儀和他能比么,坤儀那是凡人歸神位,真君已經是破天荒的高位了,他一個繼承了自己神骨的人,起點都不同,有什麼好驕傲的。
冷不防察覺到一股寒氣,多餘打了個哆嗦。
他哭笑不得地看了自己父君一眼,用神識回:「好,知道了,娘親最厲害。」
然後他就被聶衍放去了床榻里,落了結界封住。
多餘:?
每次哄娘親都要封住他的視聽,有什麼是他這個親生骨肉不能知道的?
坤儀也有些睏乏了,坐在桌邊揉著額角,見他進了內室又出來,便問:「安頓好了?他晚上睡覺有些難入眠,待會兒醒了指不定要哭。」
「不會。」聶衍胸有成竹。
反正哭了外頭也聽不見。
坤儀哪裡知道聶衍對自己兒子會如寒風般殘酷,她眼裡的聶衍沉默少話,但溫柔體貼,就算是累了一整日從天上剛趕下來,也眉眼溫柔地望著她,替她拆掉頭上的珠釵。
「很喜歡這地方?」他問。
坤儀「唔」了一聲,打著呵欠道:「談不上多喜歡,但落在這兒就覺得安心。」
「先前說將這宅子搬上九重天,你不肯。」
「這得費多大的功夫啊,沒必要,留著給災民們避避難也挺好的。」提起這茬,坤儀突然納悶地問他,「天上誰跟誰打起來了?瞧著鬧挺凶。」
聶衍垂眼,臉不紅心不跳地道:「朱厭他們一時衝動,砸了女媧一支的門楣。」
原本還有些睡意,一聽這話,坤儀嚇醒了:「女媧的門楣他們也敢砸?這不是蓄意挑事么?天上才安穩幾年啊,這要是鬧起來,伯高子他們還不得立馬過來攪渾水?」
「我說過他們了。」聶衍嚴肅地道,「不過等我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砸完了,淑人恰好入了渡劫的機緣,我勸說也沒什麼好勸的,乾脆就下來尋你了。」
淑人與她是有些不對付,一遇見就要劍拔弩張,渡劫一趟能有幾百年不出現在九重天,坤儀對此沒什麼意見。
只是,這舉止太大膽了些,她忍不住念叨:「等見著朱厭他們,得好生說說了,這師出無名砸人家門楣,就不怕女媧出關之後找他們算賬?都是神位上的人,行事也該更多考慮才是。」
聶衍自然是不怕女媧找他算賬的,但他還是低眉應了一聲。
恰好,朱厭他們也跟著落了凡,滿臉興奮地走進來同聶衍道:「帝君,後續都處理妥當了,那幾個剩餘的想反抗的,統統都扔進了渡劫輪盤……」
「荒唐!」聶衍出聲喝斷他們。
飛葉嚇得一激靈,垮著臉就道:「帝君,這已經算是重的了,渡劫要很久呢,那是女媧的門楣,總不好也當王氏那般趕盡殺絕……」
「人家與我們相安無事多少年了,你們何必在這時候非要動手。」聶衍捏訣,閉了朱厭和飛葉的嘴,一臉正經地問,「踏踏實實過日子有什麼不好?」
飛葉:?
朱厭:?
您先前在九重天上大殺四方的時候不是這麼說的。
聶衍很惆悵,聶衍很悲痛,聶衍指著他們倆,沉重地道:「下不為例。」
飛葉委屈死了,他扭頭看向坤儀,用神識喊冤:「嫂子你是知道我們的,這事分明只有帝君做得出來。」
「你別冤枉他。」坤儀皺眉,「我夫君是那種挑事的人么?他都好些年沒跟人動手了,一心想著同我母子倆過安穩日子。倒是你們,戾氣怎麼越發重了。」
飛葉一口氣差點沒哽死。
帝君要是想過安穩日子,他名字倒過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