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王津聽袁二說了這麼多,鬼迷心竅的竟然也想找個一過門就能歸西的姑娘做妻子,王家在知道袁二準備向聞家提親后,就常常催他該抓緊找個媳婦了,最過分的是他們還把看看人家袁二,這馬上就要成親了,你怎麼一點不著急這種話給掛在嘴邊。
不過王津心中也清楚,像聞燈這種年壽難永的女子王家是不會同意進門的,除非能夠與他相匹配,但是星雲十三州可只有一個聞燈。
等袁二真把聞燈給娶回家后,王家催他成親定然要比從前催得更加厲害,王津有點心疼自己,但也覺得袁二的這個法子或許不是很妥當,這種幾乎關乎了自己整個後半輩子的大事,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還是得再謹慎一點。
王津又問:「要是那位聞家小姐並不像傳聞中那樣體弱多病,是個河東獅,你娶進門后那不完蛋了,」
袁二搖頭,自通道:「不可能,我問過很多給她看診過的大夫,他們都說她活不了幾年。」
「那萬一呢?」
「萬一……」袁二輕蔑一笑,晃著手中的酒杯,「聞家說她不能修鍊,總不可能也是假的,一個普通人罷了,神不知鬼不覺地死了不是很正常嗎?不必擔心。」
王津動了動唇,總覺得袁二這個法子聽起來很不錯,但是要想萬無一失地順利進行,恐怕不是很容易,以他的腦子,還是別學了,到時候被王家和姑娘的娘家知道了,還不把他的皮給剝了。
「放心,畢竟是聞家的人,該給的體面我都會給的,只要那位聞家小姐不惹事,老老實實做著袁家的二夫人,我會等她自己死的。」
袁二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分毫不減,他似乎已經見到自己將來坐擁天下第一美人的呂姬的場景了。
船艙外面,歌女的聲音越來越高昂,如同眾鳥清啼,繞樑三日,餘音不絕。
李浮白從聞府回來,他那陶瓷小人是買了一對的,送了聞燈一個,自己還剩下一個,一想到自己現在和聞姑娘有一樣的東西,他就忍不住傻笑起來。
花生大小的陶瓷小人坐在他的手心上,在日光下蒙著一層瑩潤的光澤。
聞姑娘現在會不會也像自己一樣,在這樣看著這個小玩意兒,想到這種可能,李浮白臉上的笑意又多了起來。
徐璉過來找他見他這個樣子,是一邊嘆氣一邊搖頭,他還以為李浮白今早已經恢復正常了,原來他這毛病還是間歇發作的,他在李浮白的對面坐下來,問他:「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昨天晚上從聞家回來候就一直不對勁」,他說著還伸出手探向李浮白的額頭,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沒事,」李浮白側身躲開徐璉的那隻手,看著徐璉明顯不相信的表情,他又強調了一遍,「我真沒事。」
他只不過是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姑娘,然後有點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他的喜怒都被這個姑娘牽扯住了。
徐璉將信將疑,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隨後就看到李浮白掌心的陶瓷小人,笑著道:「誒,這小人不錯,曉蘿應當會喜歡,給我看看。」
「這個不行。」李浮白連忙將小人握進手裡,裝進了荷包里,連看都不給徐璉看了。
徐璉嘖聲道:「你這太小氣了吧,這玩意兒外面大街上有的是,你讓我看一眼怎麼了?」
外面大街上是有賣陶瓷小人的,但那些都沒有他這個好,李浮白不管徐璉打趣的話,道:「要買你自己買去,反正這個就是不行。」
他攥著荷包,手心將荷包里的陶瓷小人捂得溫熱。
徐璉盯著的李浮白的臉,覺得他現在這個狀態他好像在另外一個好友的身上也曾見到過,而不久后,那個好友就讓家裡的長輩幫他去到一個姑娘家裡提親了。他腦中一道靈光閃過,李浮白所有的異常都是那天晚上去聞府偷盤龍草后出現的,那李浮白是想向哪個姑娘提親……
他開口問道:「你不會是被聞家的那位大小姐給迷得丟了魂兒了?」
李浮白抿著唇沒有說話。
徐璉看他這個反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昨天在白日還對李浮白說了句戲言,現在這戲言倒成了真,徐璉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希望只是自己猜錯了,但是李浮白越不說話,他這希望就越渺茫了,他繼續問道:「還真是因為那位聞小姐?她給你下藥了?」
李浮白總算是吱聲了,抬頭看他一眼,吐出兩個字來:「亂說。」
徐璉更好奇了,問他:「聞家的小姐果真當得上是星雲十三州的第一美人?」
不等李浮白開口,徐璉就自顧自地把話給接了下去:「算了,你不用說我也不知道,如果那位聞小姐長得不好看,你也不能現在這個樣子,英雄難過美人關。」
李浮白想要反駁,但想了想,自己確實是對聞姑娘一見傾心的。
自己難道真的只是一個好色之徒?只是愛慕聞姑娘的皮囊?
事情好像就是這個樣子的,然而李浮白還是覺得自己不應該是這樣膚淺的人。
那他喜歡聞姑娘什麼呢?
徐璉見李浮白髮呆,在他眼前打了響指,把他的魂兒給叫回來,長長嘆氣,對李浮白說:「只是李兄你應該明白,你要是看上別的姑娘,我還能幫你使使勁,但是聞小姐的話,我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你與她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且不說你們兩個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太多,聞家絕對不可能同意你娶她的,就說聞家馬上要跟袁家結親這件事,你也沒有機會了。」
李浮白低著頭,不說話,很多人都跟他說過,聞燈要嫁給袁二公子了,李浮白也知道自己與聞姑娘今生或許並沒有那個緣分,但是他希望她能過得幸福。
長風拂過檐下的茅草,裊裊笛聲伴著夕陽緩緩落下。
聞燈在綉架前已經坐了一下午,偶爾會停下來,看一眼那個青年送來的小人。
在一邊伺候的茶茶不明白,那陶瓷小人有什麼好看的,到底是誰送給小姐的?
外面的天色暗下,茶茶在屋子裡掌了燈,正想開口勸聞燈停下來休息吧,聞朝易從外面的院子里走進來。
他徑直來到聞燈身邊的凳子上坐下,接過茶茶倒的茶,喝了一口,問聞燈:「與袁家的親事你考慮好了嗎?」
聞燈放下手中的針線,抬起頭來,燭火掩映下,她的面容比白日更動人些,她問聞朝易:「我從沒有見過袁家的那位二公子,他為何會說愛慕於我?」
「他說他在前兩年曾見過你一面,只不過你不知道。」聞朝易對自己女兒的容貌很有自信,男子見了她想要求娶她,再正常不過。
聞燈垂下眸,手指在鳳凰火紅的尾羽上輕輕撫過,沒有開口。
聞朝易見她這樣不說話,心中煩躁,他這個做父親的總是搞不清楚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問她:「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聞燈收回手,說:「我想要親眼見見袁家的那位二公子,」
「這個好辦,」聞朝易說,「我明日就通知袁家,讓袁二來一趟,你們兩個說說話,培養一下感情。」
「不,」聞燈拒絕道,「我不想讓袁家知道。」
聞朝易皺起眉頭:「那你是想怎麼見?」
「我想到灃州去。」她想親眼看看那位袁二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聞朝易一口拒絕:「你不能出門。」
三年前聞燈到嚴華寺上香,結果在路上遭到意外,她受到驚嚇昏迷過去,連續高燒了好幾日,好不容易才醒過來。
這些年來,他對聞燈是不夠關心,可他就聞燈這麼一個女兒,他身為聞家家主,身上責任重大,不能只顧著聞燈一個人,而讓其他人護送聞燈外出,他又不放心,種種原因之下,他只能將聞燈拘在家中。
「我可以把袁二叫到家中,到時你想怎麼見他,你自己決定。」
聞燈沒有說話,像是在無聲拒絕聞朝易。
聞朝易心中惱怒,本想再勸勸她,可是看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乾脆撂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起身離開。
聞朝易走後,聞燈也從屋子裡出去,坐在院子中的鞦韆上,仰頭望著夜空中的那輪明月,袁二突然向聞家求娶她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古怪,她不是不能嫁,但總要知道袁二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她閉上眼睛,靠著身後的靠背,像是睡著了一樣。
夜風輕輕吹來,月光下,隨風飄動的衣裙的影子映在地上,好似一朵盛開的花。
李浮白坐在牆頭上,他猶豫了好久才決定過來看她一眼的,想著只看一眼就馬上離開,然現在看聞姑娘一個人睡在風裡,身邊的侍女不知道哪裡去了,李浮白難免憂心起來她一直在外面這樣睡著會不會生病。
他想將自己的外袍脫給她,又怕她會嫌棄自己,而且他的衣服蓋在聞姑娘的身上,若是他人看到了,對聞姑娘的名聲恐怕也不好。
她可能就要成親了,若是因為自己讓她的夫君對她有了嫌隙,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要是他能化作一座為她遮風擋雨小屋就好了。
李浮白忽的想起自己靈物袋裡好像是有一顆定風珠的,他連忙將定風珠找出來,從牆頭一躍而下,輕手輕腳地來到聞燈的身邊,將定風珠放在聞燈的手中,聞燈周身的風倏地停下,裙擺的靜靜垂落,李浮白終於滿意。
他本該轉身就走的,但到了此時此刻,他又忍不住再多看一眼這個他喜歡的姑娘,她生得這樣好看,比天上的明月還要皎潔。
李浮白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哪裡不好,可對上這個姑娘的時候總忍不住自慚形穢起來。
現在這個姑娘睡著了,他才能正常地同她說說話,加上現在他兩日見了她三回了,可還沒有告訴她自己的名字,李浮白低低地清了清嗓子,輕輕說:「那個聞姑娘,我叫李浮白,我——」
他話沒有說完,熟睡中的聞燈突然睜開眼,她彷彿帶著星星的眼睛與李浮白對了個正著,李浮白瞬間手腳僵硬,不知道該往哪裡放,過了好半天,才幹巴巴地向聞燈打著招呼說:「聞、聞姑娘,好巧啊。」
聞燈:「……」
如果這不是在聞府,聞燈應當也會回李浮白一聲好巧。
她眨著眼睛,長長的睫羽像是一把小扇子在他的心上撩撥,如泉水一般清澈的眸子倒映著他的身影,李浮白心中一盪,下意識地偏過頭去,有些不敢看她。
聞燈低頭看向李浮白塞進她手裡的珠子,光線昏暗,李浮白看不清此時她臉上的神情,等了一會兒,聞燈抬眼問他:「你怎麼過來了?」
聞家就這麼好進的嗎?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這個青年都能來去自如。
「就……順路,想過來看一眼,」李浮白這話說完他自己都不信,但是聞燈卻沒有再問,李浮白想著自己既然已經被發現了,乾脆破罐子破摔,不著急走了,正好四下無人,他向聞燈問:「聞姑娘,你要成親了是嗎?」
聞燈手扶著鞦韆的繩子,問他:「聽誰說的?」
「城裡的好多人都說你要嫁去袁家了。」
聞燈嗯了一聲:「可能吧。」
李浮白抿了抿唇,又問道:「那聞姑娘喜歡那個袁家的二公子嗎?」
聞燈仰頭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浮白,目光中帶著三分戲謔,挑眉反問他:「你問這個做什麼?」
李浮白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想要告訴這個姑娘自己喜歡她,可是他怕自己的喜歡對聞燈來說會是一種困擾。
他低下頭,望著腳下的落花落葉,低聲說道:「太晚了,我該走了,聞姑娘好好休息。」
聞燈將手伸到他面前張開,掌心赫然是他的定風珠,聞燈道:「你的東西別忘了。」
「這是我送給聞姑娘的,聞姑娘收下吧。」
聞燈直直看向李浮白,李浮白緩緩抬眸,對上她的目光,視線交錯,四目相對,院中一片寂靜,一切聲音都被夜色吞沒了,李浮白轉身要離開,聞燈忽而開口問:「你能帶我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