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兒寡母
七月流火。
丰台村所有的村民此刻都圍在村長家的大槐樹旁。
樹下,一男子正在對一女子拳打腳踢。
「今日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說,你就是個王八蛋,大色痞,你們全家沒一個好東西!」
女子已被揍的滿臉是血,兀自嘴硬。
忽然,從斜地里衝出一個四五歲的男孩,不顧一切撲在女子身上,哭喊起來。
「不要打我娘,不要打她!」
男子正在氣頭上,不管不顧地一腳將男孩踹翻在地,隨後一把扯起女子衣襟怒道:「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話罷,他猛地拽起女子的頭髮,將她的頭重重撞在了大樹上。
剎那間,血漿四濺,眾人一片驚呼……
「殺人了!」
不知誰喊,眾人作鳥獸散。
「娘!娘!」
只有小男孩哭著爬起,稚嫩的小手拖著女人,努力拽向家的方向……
臭!
簡直臭氣熏天!
洛明玉剛醒過來,就聞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她皺了皺眉頭,額頭上傳來陣陣劇痛。
「娘,娘……」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洛明玉努力睜開眼睛,尋聲望去。
只見一個瘦骨嶙峋的小男孩,仰著一張髒兮兮的小臉,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正趴在她的身側,一眨不眨的望著她。
「娘,你終於醒了……」
一句話還沒說完,小男孩突然開始在她耳邊放聲大哭起來。
這哭聲驚天動地,差點刺破她的耳膜。
她難受的皺了皺眉,卻被小男孩敏銳的發現了。
他趕忙用小手捂住了嘴巴,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只剩一雙眼睛怯怯地望著她,叭叭地往下掉著淚珠兒。
洛明玉瞧在眼裡,心中有些不忍。
這是哪個窮山溝里的孩子,才搞的這麼慘?
「好了好了,別哭了。」
她掙扎著坐起來,一把伸手拉住了小男孩的手。
小男孩一怔,低下頭瞅了瞅洛明玉拉著他的手,又抬頭瞅了瞅她的臉,臉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猶如暖陽照在初雪上一般明亮。
「娘……」
洛明玉這次聽清楚了,他是在喊自己娘。
等等!
這個小男孩怎麼會稱呼她為娘?
她明明剛才還在實驗室里做藥理分析的。
洛明玉拍了拍腦袋,想起自己因疲勞過度,一不小心撞翻了一瓶化學試劑,隨後「轟」一聲,有什麼東西爆炸了……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就莫名其妙出現在了這裡,還多了一個愛哭鼻子的便宜「兒子」?
難不成她穿越了?
抬眼四處打量,這是一間破敗的草屋,顯然不屬於她所熟悉的任何一個地方。
四處亂柞著乾枯的茅草,隨著穿堂風來回搖擺。
屋內一張方桌,兩張條凳,包括她現在身下躺著的土炕,身上蓋著的漏棉絮的薄被,每一樣東西上都結了一層厚厚實實的黑褐色油膩污漬,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本色。
「娘……」
小男孩見她半天不說話,便又眨巴著大大的眼睛,小心翼翼,細聲細氣輕輕叫了一聲。
「窮兒?」
洛明玉皺著眉頭,嘴裡竟然很自然的喊出了男童的名字。
「娘,你的頭還痛嗎?你是不是餓了?」
窮兒見她獃獃望著自己,立刻伸進懷中摸出了一個黃膩膩的布包。
打開布包,裡面包著的是一小塊巴掌大的烙餅。
窮兒仔細將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後拿起烙餅舉到她面前:「娘,你吃。」
一股強烈的霉味竄入鼻中,洛明玉捂著鼻子,仔細一瞧,餅子上長滿了灰綠色的長毛。
「這餅都發霉了,怎麼能吃?」她有些驚愕。
哪知窮兒時候似乎早對此習以為常,他熟練的拍了拍烙餅,輕輕揭掉上面一層餅皮,再度遞了過來:「這樣就可以了,娘吃好的。」
說罷,他居然把剛揭掉的發霉的餅皮塞進了自己嘴中。
洛明玉大駭,立刻跳起來,一把將他拽到身邊,伸手就往他嘴裡掏:「黴菌不能吃,快吐出來!」
窮兒一個哆嗦,長大了嘴站在原地,任憑洛明玉將他嘴裡的餅皮掏了個乾淨,一動不敢動,只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她,裡面充滿了驚懼,顯然很是怕她。
洛明玉嘆了口氣,眼前這個瘦瘦小小,頂著一個大腦袋的小蘿蔔頭就是原主一時貪歡生下的兒子。
雖然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如何穿越過來的,但她腦海中已經憑空出現了對現在身份的認知。
她,一個精通中西醫,擁有雙學位的醫學博士后,上一輩子一直在實驗室里兢兢業業做研究,致力造福人類的宅女,居然穿越到了一個虛空平行世界,變成了一個好吃懶做的惡村姑。
而且這還是一個不守婦道,未婚先孕,連孩子爹是誰都不知道的風流女人。
洛明玉現在小腦袋瓜是嗡嗡的,她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上輩子母胎SOLO的她,連男人的手都沒牽過,怎麼穿越過來就變成了一個「水性楊花」的風流寡婦?
這也太離譜了吧。
再看面前瑟瑟發抖的小窮兒,洛明玉不免有些心疼。
要說在這蠻荒之地,誰家能生個兒子也算個喜事,畢竟這個時代拼的還是勞動力。但對原主來說,這個兒子卻是她最大的「污點證人」,是別人嘲笑她的笑柄。
所以,自打他生下來之後,原主就當他是個掃把星,取名「窮兒」不說,還甚少給他過好臉色,當他剛剛懂事時便開始做這做那。
原主心情好時,還能給他口熱飯吃,心情不好時,他便成了原主打罵出氣的對象。
然而孩子年幼,身邊除了母親再無其他親人可依靠,因此縱然母親對他萬般不好,他心裡又懼又怕,但還是對她言聽計從,甚至百般討好,希望母親能多愛他一點。
「娘不是不讓你吃飯,只是這東西已經壞了,吃了會生病的。娘不希望窮兒生病,窮兒懂嗎?」洛明玉蹲下身解釋。
窮兒有些愕然,似懂非懂般點了點頭。
原以為自己又惹娘生氣,少不了一頓毒打,卻沒想到她竟然破天荒如此溫柔對自己說話。
娘的手捧著自己的臉,真的好溫暖啊。
他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別,別,千萬別哭。」
洛明玉最看不得別人哭,更何況是眼前這個面黃肌瘦的小蘿蔔頭。
「娘不讓哭,我就不哭。」窮兒趕忙扯起衣袖,胡亂蹭了一把,「娘,那我給你倒口水喝吧。」
說著,他立馬端來水碗,同樣也是看起來臟膩膩的,而且碗沿上竟然都是大大小小的缺口。
用它喝水,洛明玉還真怕划傷了自己的嘴巴。
「……咱家這碗也該換了。」
趁窮兒還沒反應過來,洛明玉拿起水碗,嗖一下撇出了窗外。
窮兒急了眼:「娘,這是咱家最後一個碗了。」
他實在心疼極了,邊說邊往門外跑,可還沒跑到門口,就聽門外傳來一聲「哎呦!」
「你個天殺的小野種,竟敢拿東西砸我?瞧我不扒了你皮!」
一個粗礪的女聲,像砂紙一樣打磨著洛明玉的耳朵。
還沒待她反應過來,就見一個圓滾滾的中年婦女,捂著禿了半邊的大腦門,邁著大象腿一腳踏了進來。
她一伸手就抓住了窮兒的后衣領,將他整個瘦小的身子提溜了起來。
窮兒看見她,就像老鼠看見貓一般,第一反應抱住了腦袋,隨後兩眼緊閉,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洛明玉認出來了,這個肥婆不是別人,正是原主的養母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