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買賣
不等姜嶼回答,離夢不自覺地開始試圖說服他:
「你失憶了,不知道妖骨的珍貴,一隻仙階妖獸只能出一塊妖骨,人族修士眾多,成仙的不少,根本就是供不應求,而且現在這個節骨眼兒……」
離夢頓了頓,又道,「未來妖骨更會是有價無市之物了。」
「這我知道。」姜嶼點了點頭,只在心裡暗自疑惑:眼下是什麼節骨眼?
「這次你哪怕能脫罪,恐怕也很難繼續擔任公職了,天庭也不會再給你發妖骨了,」離夢不死心,又補充了一句,「你要怎麼填補這個空缺?還是你甘心就靠著一塊妖骨勉強支撐?耽誤修行進度,直到錯過最好的時機,老態龍鍾了還是個不入流的至仙?」
「咳咳咳!」
一旁的老黃感覺受到了深深的冒犯,忍不住說道,「至仙怎麼了?仙子倒是天賦高,眼看就要邁入中境界,但還不是痴心錯……那個煩惱纏身?」
「這位老人家說得對啊,如果越修仙,煩惱越多,那還不如順其自然,」姜嶼故意與老黃一搭一唱,「世人都道神仙好,或許人間才逍遙。」
「什麼亂七八糟的。」
離夢輕哼一聲,「你都成仙了,應該更知道做人有多難,鼓吹這種不思進取的言論,未免太虛偽了吧。」
「離夢姑娘直言不諱,真如當頭棒喝,」被譏諷的姜嶼一點也沒往心裡去,他聳了聳肩,平淡地回應著,「發人深省啊。」
離夢一滯,她說話從來三假一真,虛虛實實的,只有她言語戲耍別人的份兒,她還從來每被人這麼再三噎過。
沒想到這個姜嶼那麼難對付,滑不溜手又油鹽不進。
「姑娘的提醒我銘感五內,不過那樣一大筆保費,你雖然願意借,我卻不太願意欠人情,」姜嶼說到這,話鋒一轉:
「但買賣無所謂,要不我把這塊骨頭賣給你,你要嗎?」
「我才不要!」
離夢氣結,憤憤扭過頭。
話音剛落,就聽耳房門外傳來一個音色軟糯,語氣卻是暮色沉沉的聲音:
「她不要,我要——」
伴隨著聲音,門外進來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看清來人是誰后,屋裡的幾人忙著上前施禮:
「葆生玄仙大人行首大人。」
來人是個只有六七歲的小童,皮膚黑得發亮,梳著兩個鬏鬏,脖子上掛了條鎖狀飾品,正是將在陳屍所的府庫里見過的那個小孩。
……外表明明是小孩,卻是個「玄仙」,原來已經練到了返老還童的地步了嗎?姜嶼打量著葆生玄仙,內心嘖嘖稱奇,目光一錯,就看到他身後跟著的那個人影。
赫然就是為姜嶼「驗屍」的少女,自稱「入殮師」的少微。
在看到她的時候,姜嶼自然而然想到了上次在殮房裡的場景,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少微的右手上。
那是一隻骨肉勻稱的手,手指修長,指尖修剪得乾淨整齊,手背瑩白如玉,手腕上掛了一條形制特異的手鏈。
少微也注意到他的目光落點,不動聲色地將手掩在了身後。
葆生玄仙進屋后,迫不及待地向著姜嶼伸出手去:「你的妖骨,快快,給我看看。」
把妖骨接過來后,他隨意地瞄了一眼,不甚在意的樣子,轉過頭滿是興奮地看向姜嶼,「你的骨頭,我買,出個價吧。」
離夢驚訝地挑了挑眉毛,忍不住給她師妹少微使了個眼色:怎麼回事?
少微抿了抿嘴,對她做出「我也沒轍」的無奈。
這塊妖骨姜嶼本就要賣,賣給誰他都不介意,但葆生玄仙出現得太過突兀,不由他不長個心眼,便沒有立刻答應。
他不應承,葆生玄仙反而更熱切了,連連催促道:「反正你拔都拔了,賣是肯定要賣的,不過別指望刑罰司能收。沒有這樣的規矩,這裡不能抵押東西,」說到這他又看向仙吏老黃,「是吧?」
老黃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可看到葆生玄仙的態度后,最終苦著臉點點頭。
姜嶼看看自己的妖骨,又去看葆生玄仙,緩緩開口道:
「您出價多少?」
「你欠多少保費?」
「兩萬。」
「少微,給他。」葆生玄仙很是痛快,連個磕絆都沒打。
「等一下!」
老黃在一旁聽得雙目圓睜,「這個價也太高了!」
他說到這,化身當鋪的掌眼,對著那塊妖骨褒貶起來:
「他這骨頭真賣不上價,品質只是一般,又是公家發放的,天庭里有公職的仙人肯定是不會買的,要賣只能去黑……那個不正規的地方,賣給那些才登天的修士。那些人大部分沒什麼積蓄,不知道多久才能碰到個好買主。大人千萬三思啊,賠本的生意做不得。」
葆生玄仙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又沒多少錢。」
老黃一口老血卡在胸口,葆生玄仙的態度實在太過雲淡風輕,彷彿他說的根本不是兩萬祝禱力,而是二十。
「這骨頭是妖獸『狡』的,『狡』這一族的能力是『幸運』,」他捏著鬍子,搖著頭道,「這個能力實在是雞肋,幸運還是不幸運,沒有辦法被證實,究竟有沒有效力,太過虛無縹緲……」
「那是因為植的人多。」姜嶼突然插話。
「什麼?」老黃打了個磕絆。
「很多人都植入了『狡』骨,那大家的氣運就都差不多,幸運自然顯現不出來,可要是沒有植入,就會在對比下顯得不幸運。所謂氣運恆定,此消彼長之下,只會損不足而奉有餘。」
姜嶼認真地說道,他確實是這麼想的,之所以想著更換不是因為不喜「狡」的能力,而是因為兩塊同樣的「狡」骨,效用重疊,太過浪費。
更何況選擇妖骨,看重的應該是它的屬性,能力只是錦上添花。
「事實上,六道輪迴學院發布的,『學子最常選擇的第一塊妖骨』排名中,狡的骨頭排在第二名,作為基礎妖骨,狡其實是個保險的選擇。」
姜嶼說到這裡,有了短暫的沉默。
他想:為什麼這些東西我都記得,我的過往卻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