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阿彩
沈溪急急忙忙跑到跟前,待氣息稍稍喘勻了會,才看清面前的人。
「是你啊。」沈溪擦了擦額角上的細汗,抬起頭來,頗有些驚喜道。
他方才還在疑惑,是誰家有如此大手筆,肯把家中養的牲畜都拿出販賣,見到是周渡,就不好奇了。
「嗯。」周渡極快地收斂了情緒,不咸不淡地應了聲。
怕打得獵物販賣不出去,腐爛了可惜,今天打獵的時候,周渡都是收著勁的,除了打死了一隻野兔子,剩下的都往胳膊腿上射箭,受傷了卻不致命。
沈溪數了數,一共有三隻野兔並兩隻野雞,朝周渡微微驚嘆道:「你真厲害。」
不過才一天時間就能打到如此多獵物,而且這些獵物還都傷得不是很致命,那就證明周渡的箭術很高超。
棽山上獵物雖有不少,但尋常人待野雞從眼前飛過都不一定能都捉到,何況周渡還能獵到這麼多,沈溪對此很是敬佩,有這本事在哪兒都能生存下去。
周渡漠然道:「一般。」
沈溪也不在意,提起一隻灰兔子的耳朵掂了掂,後知後覺地問道:「你有稱嗎?」
周渡眉心微皺,搖搖頭道:「沒有。」
沈溪的視線在周圍掃視了一圈,本想找個攤主借把稱,結果草市上除了他們,一個人也不剩了,頗有些無措。
周渡雙手抱胸,無所謂地道:「隨便給個價就行。」
他對這個世界的物價也不清楚,多了少了也不在乎。
「那怎麼能行。」沈溪不願占周渡便宜,但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只得漲紅了臉朝周渡道:「你信不信我,你若信我,我就按照我掂量的斤數給你錢,我平時經過做飯,經常掂量,還是有那麼一點準的。」
周渡面無表情地頷首。
沈溪的臉紅了又紅,一隻一隻提起隨意丟在地上的獵物掂量起來:「這個兩斤、這個三斤……兔子一共七斤、野雞一共六斤。」
「按照市價野兔十文一斤,野雞.八文,就是一百一十八文……當然也很有可能不準,我給你一百五十文怎樣?」沈溪越說臉越紅,慌慌張張從腰間懸挂著的錢袋子里取出一吊錢出來,數了一百五十個銅板給周渡。
周渡接過,左右打量了一下這方孔銅錢,又主動退給沈溪三十二個銅板,不含任何情緒地道:「信你。」
沈溪怔愣地看著面前周渡手心中靜悄悄地躺著的三十二個銅板,心臟微縮,指尖發熱地一個一個撿回荷包,嘴裡一個勁地說道:「謝謝、謝謝、謝謝。」
周渡感到莫名其妙:「謝我做什麼。」
沈溪脫口道:「謝謝你的信任?」
周渡:「…………」
經過這麼一打岔,沈溪總算是不緊張了,蹲下身將所有獵物拾起,起身時忽然想起,張老的喪宴接下來還需要更多的肉、菜。
張老是這十里八村的里長,他做里長這些年,因為處事公允,周圍附近的村子但凡有個大事小事都會請他出面拿個章程,威望很高。
大慶重孝,孝莫重乎喪,因此張老的喪葬必定要辦得厚重之極,若不然十里八村的鄉親們都會指著張家的門楣大吐口水,罵他們不孝。
喪葬辦得好不好除了傳統習俗,和尚道士的念經超度外,這喪宴也是一大頭。
昨夜沈溪同張老的後輩商議了一夜,因天氣太熱的緣故只停靈三天,也就是辦三天的流水席,每桌定了十六個菜,除了素菜外,肉菜當然也少不了,光是採購這一項就要耗費數十兩。
沈溪忽地看向一旁的周渡,眨眨眼問道:「你明天還打獵嗎?」
周渡收了錢,也沒打算久待,正要邁步,聽到沈溪這話,挑眉道:「有事?」
沈溪直起身,直言道:「我要去鄰村操持一場喪宴,需要採買不少肉類,如果你明天還打獵的話,有獵物可以提來我家。」
周渡沒有正面回答,反問道:「要多少?」
沈溪不知周渡問這個做什麼,但還是老實答道:「大概要個幾百斤吧,野雞野兔什麼都行。」
反正他是主廚,十六個菜可以隨意搭配,有什麼材料就做什麼材料的菜。
「知道了。」周渡面上沒什麼神情,頷首應下了此事。
沈溪見周渡答應了,開心地笑了笑,緊接著又道:「不過,你明天可能需要等等我,我明日一早就得去杏花村那邊忙碌,白天不在家,我會盡量在午時和酉時趕回來一趟。」
「嗯。」周渡見他都交代完了,邁步離開了。
周渡腿長,沒走幾步就將只到他胸口高的沈溪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沈溪還在好奇周渡怎麼不上山而去了,下一刻就見周渡往桃源村村長修在小溪邊不遠處的土房去了,恍然明白過來,提著獵物跑著追上去,搭話道:「你租了村長家的房子啊。」
聽見沈溪的問話,周渡也沒有停下腳步,言簡意賅地回了一個字:「是。」
周渡走路不快,奈何沈溪腿短,身上還提著十來斤的獵物,他得小跑著才能追上周渡,不禁有些氣喘吁吁:「既然你租了房子,明日就不用等我了,我來你家取就好。」
周渡雖然沒有回答,但是停下了腳步,等了等沈溪。
沈溪快走上前,笑彎了眼:「那就這樣說好了,我先回家去了。」
周渡站在家門口,目送著沈溪離去,這才進屋,翻出了昨天剩下的那兩個味同嚼蠟的饅頭,兌著涼水強迫自己吃下一個。
這饅頭沒滋沒味,難吃又難咽,重點是他又不會做飯,一想到未來很長一段日子恐怕都要與這種食物為伴,向來處變不驚的周渡,眼底也不由得閃過一抹幽暗。
不甘地咽下最後一口涼水,洗涮掉殘留在嘴中的糧食味道后,周渡的腦海內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抹清秀的身影,他動作定格了須臾,這才將連同這道身影一起出現的珍饈們一一擦去。
饅頭雖然難吃,好歹能夠果腹,一個下肚,腹中不再飢腸轆轆,周渡這才帶著弓箭,關了房門,緩步向山上而去。
這次他沒有在路上停留,而是直接找上次他在樹上刻好的標記,直奔上次那處令他毛骨悚然的深林。
沈溪帶著獵物從村頭走向村尾,每經過一戶人家都要向這戶人家說上幾句話。
「劉奶奶,你家的蘿蔔還有嗎,給我留點兒啊。」
「張爺爺,你家的雞蛋存了多少了」
「王嬸兒,你腌的酸菜出壇了沒。」
「…………」
一路走一路問,每戶經過他問話的人家臉上都露出了親切的笑容,每當這時,那些沈溪不主動問話的人家,就會見縫插針插兩句:
「小溪啊,又接活了?我家院子里的辣椒熟了,你要不要。」
「我家院里今年的青瓜種多了,小溪你收不收啊。」
「我這裡還腌著有鹹鴨蛋,鵝蛋也存了些,嬸都給你留著呢。」
「小溪哥哥,我娘讓我來問問你,梅乾菜還要不要。」
隨著沈溪的路過,桃源村此起彼伏地響起問話的聲音,沈溪笑容滿面地一一回答,沒有一點不耐煩。
沈溪和沈暮能夠在桃源村立足的原因就在這裡。每逢沈溪接了活,最先照顧的就是桃源村的村民們,加上沈暮有著一身的好醫術,村裡人有個頭疼腦熱也方便,逐漸地桃源村的人就拿他們當自己村人看待了。
回家后,沈溪已是汗流浹背,他打開柵欄門,把東西收拾好,準備迎接上門來結錢的鄉親們,就看見放在門口的食盒和一隻被五花大綁著的大紅綠野公雞。
他低下眼睫,這才想起昨日下山太急,忘了帶食盒回來,至於剩下的那隻傷了翅膀的大紅綠野公雞從何而來,不言而喻。
想起前夜裡周渡那漠不關心的表情,再結合他今日送的這隻幾乎與阿彩神似的大紅綠野公雞,沈溪眨了眨眼,臉上不自覺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放下手中的獵物,將地上的食盒提起送回廚房,重新出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把剪子。
幫大紅綠野公雞解了綁,用剪子剪掉它身上的翅膀,又在它的雞毛上剪下與舊阿彩一模一樣的剪齒痕,領著它去了在果樹下打盹的母雞群。
沈溪蹲在樹下,耐心與它講解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家的新阿彩了,這些母雞都是你媳婦兒,你要對它們好一點,要雨露均沾,這樣才能多下蛋孵小雞,不然……」
沈溪說到這裡話鋒陡然一轉,語氣也變得森然起來:「不然色字頭上三把刀,我就把你給剁了,做成香菇雞、麻辣雞、麻油雞、鹽焗雞、椒麻雞……還有燒焦雞,跟其他歷任阿彩一起葬在五臟廟裡,祭奠我的胃。」
說完,又補了一句:「燒焦雞除外。」
昨日受了傷的阿彩翅膀還沒好,今日沈溪又徹底把它翅膀剪了,這會完全沒有精神,縮著脖子窩在母雞堆里顯得很憔悴,甚至連旁邊的母雞啄它也沒什麼反應,看起來還真有幾分被沈溪話給嚇壞的傾向。
沈溪滿意了,也不管它們之間是怎麼交流感情的,轉身回到院中去整理其他事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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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彩這個名字是世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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