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爸，你哪來的八卦？」程澄小心臟亂跳著。

程洲一臉無辜的舉著手機：「錢二跟我說的啊。」

錢二，原名錢正以，錢家老二，在錢家老大拚死經營公司的時候，他只負責吃喝玩樂，養美人，哪裡有八卦，哪裡就有他。

程家雖然破產，但介於破產後安安分分，不找人借錢玩東山再起，那幾個曾經的狐朋狗友，有八卦，還是很樂意分享的。

所以他們家日子偶爾過的挺快樂的。

「不過，澄澄，你臉色好像不太好？」程洲打量著自家閨女，那小臉好像有點白？

程澄聞言揉了揉自己的臉蛋，努力淡定道：「嗯，夢到周和劈腿了。」

程洲：「？？？」

人家孩子容易嗎？

追了一年多，上個月才追到，今天就背鍋。

「爸，我……我出去下。」程澄覺得，自己要是不趕緊確定下，光腦補就能把自己嚇死。

「啊？去哪？」程洲喊著，就見程澄拿起外套就走，還又急又亂。

「你去哪？」廚房裡，剁的滿手都是菜葉子的少年卷著個袖子，皺著個眉出來。

程澄頭也不回道：「找唐禾！」

然後就是重重關門聲。

程澄跟唐禾其實不算熟，她從幼稚園到高一都是在C省念的，高二才跑這邊借讀的，跟唐禾也就當了兩年的同學。

兩個人社交圈也完全不同，平常就是點頭之交，也就偶爾她爺爺帶她去唐家的時候才會象徵性的說兩句話。

程澄站在醫院大門口，中午陽光明媚，人來人往的，還有小攤販在路邊賣各種吃的，這家醫院，唐家有股份，唐禾十有八.九在這。

程澄看著四周的人，各個都鮮活，所以這世界真的會是書？

她走到住院部，想著一間間找總能找到，此刻一男一女挽著手從不遠處走來。

那是謝雯雯跟她未婚夫。

謝雯雯是唐禾的表妹，謝叔叔過世后，唐家就收留了謝雯雯跟她媽。

她現在的未婚夫就是當年唐禾不要的，據夢裡所說，那是天真叛逆的唐禾受了自己最信任表妹的蠱惑才羞辱未婚夫，然後為愛出走的。

可惜，未婚夫依舊愛的唐禾，第一世謝雯雯因妒忌，最終跟她媽還有她媽暗中來往的男人一塊吞了唐家。

第二世，唐禾拆穿了謝雯雯的真面目，讓所有人都知道謝雯雯其實私生活混亂，未婚夫果斷跟謝雯雯解除婚約，然後以朋友的名義默默守著唐禾。

所以，這兩個人出現在這……

那……那下一幕是不是要打臉了？

程澄深吸了口氣，肯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謝雯雯挽著孫啟煬的胳膊，整個人靠著，眉眼帶著絲無奈：「阿煬，我也沒想到，表姐在宴會上居然會做出這種事。」

「表姐跳水的時候，季先生臉都黑了。」

她無奈說完，突然眼角瞥到一人影，謝雯雯臉上表情瞬間不太好了。

跟唐禾的那種讓人嫉妒的容貌比，程澄則是讓人警惕，就是那種深怕自家丈夫魂被狐狸精勾走的忌憚。

她連忙看向身旁男人，就見他表情冷淡的看了眼程澄，然後視線挪開，她鬆了口氣，還好還好，孫啟煬不是那種膚淺的男人。

「程澄也是來看唐禾？」謝雯雯上前。

程澄心不在焉的點了下頭。

「禾兒可能已經醒了，我們一起吧。」謝雯雯一派熟絡的過來挽上程澄的手。

程澄揉了揉心臟，真……真要醒了啊？

唐禾忽然驚醒，周遭一片白茫茫的，帶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她恍惚了下，她明明記得自己被車壓過，躺在異國他鄉冰冷冷的馬路上，那個人驚慌失措的跑過來，抱著她的屍體痛哭。

最後，帶著她的屍體回了國。

但這裡……

她頭有點疼，一手按著頭，渾身乏力，還很餓，難道她被火化是夢？她其實還有在醫院治療？

她轉而看向護士，護士正在給她換水，她想喊她，發現嗓音啞的難受，正準備改伸手拽那護士，忽然的，她愣住了。

面前的手，白皙，纖細，有股屬於年輕女孩的水嫩。

曾經她的手的確是這麼青蔥水嫩，漂亮到不行，但在她跟家裡斷絕了關係，家裡斷了她所有的錢，只剩她媽會偷偷摸摸的給自己打錢。

到後來，家裡出了事，她媽沒法再打太多的錢給她，她在外面受盡了人間冷暖，嘗盡苦楚，最終容顏不復。

有次，她經過櫥窗，玻璃照射出來的人影，疲憊，滄桑，她差點都認不出來自己來。

「小禾，你醒了？」一女人進來，看到床上的女孩子，神情激動的過去。

唐禾看到來人，眼淚瞬間流下來，啞著聲音：「媽。」

她錯了，媽，她真的知錯了。

唐母愣了下，這還是頭一回，聽到唐禾喊她一聲媽，她是繼母，跟唐禾親生母親是閨蜜，但因為她嫁給了她父親，所以唐禾誤以為她早就對她父親圖謀不軌，從小討厭她，無論她做什麼，她都帶著深深的厭惡。

程澄跟著謝雯雯後面過來的時候，就看到裡面母女兩人抱頭痛哭。

程澄站在門口，再看向一旁的謝雯雯，外人面前溫柔體貼的謝雯雯，眼底果不其然的滑過絲厭惡，一閃而過的。

程澄捂了下亂跳的心臟，往門邊挪了挪，當個背景板。

嗯，她看錯了。

謝雯雯絕對沒有表裡不一，不是夢中頭號炮灰。

謝雯雯帶著一臉冷淡的未婚夫上前，細語溫柔著。

「禾禾，你下次要小心點啊，你這一落水，可嚇壞我們了。」

唐禾看到謝雯雯，眼底瞬間帶上滿腔恨意。

程澄：「……」

她的眼底沒準不是恨意，是看到心愛的表妹情緒過於激動。

唐禾看著謝雯雯，白皙的手緊握成拳，她的好表妹。

夥同她的好母親最後吞了唐家的一切。

謝雯雯還沒走兩步，忽然被她凌厲的眼神給嚇到了。

「小禾，你怎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哪種眼神？」唐禾收斂了下，垂眸看著自己纖細白嫩的手，展開，悔恨前世自己的有眼無珠。

程澄低頭看腳，唐禾現在一定沒在回憶前世，對吧？

唐禾想到前世，她最脆弱的時候，她信了她母親的妹妹，一個經常跟她說，她會替她母親好好照顧她的人，她也信了這個從小玩到大的表妹。

表妹還離間著她跟她父親，讓她以為她父親出軌，從而導致她父親說什麼，她就逆反心理。

當初也是這個好表妹，在自己耳邊說了孫啟煬的一堆壞話，教唆著自己去追求真愛，然後她才毅然決然悔婚離開。

這一世，她絕對不重蹈覆轍！

「雯雯，啟煬還有程澄來了啊？」唐母擦了擦眼淚起身。

「程澄，好久沒見了。」唐母笑著，「快坐吧。」

程澄看了眼四周，壓著亂跳的心臟拖著椅子坐到唐禾床邊，這位置方便觀察所有人表情。

夢裡說，孫啟煬之所以跟謝雯雯訂婚，是因為他不小心跟謝雯雯滾了床單，導致唐母一直覺得可惜。

她看向唐母，唐母正望著孫啟煬心頭不是滋味。

孫啟煬家世相當，學歷是實打實的，本人又出息，這麼好的一人選，最後卻不知道怎麼回事跟謝雯雯發生關係，最後便宜了謝雯雯。

她有點可惜。

程澄：「……」

她這是對小輩的愛護。

唐禾的滿懷恨意突然停了下，她心情複雜的看了眼坐到旁邊程澄，忍不住的想要藏起「粗糙」的手，誰能想到，一個曾經是他們家管家的孫女，一直仰望著他們家的程澄，有一天，會飛黃騰達，差點嫁給發達了的周和，會精緻，華貴的站在眾人面前。

換成他們仰望著她？

她想到自己渾身髒兮兮踏進她家的時候，她皮膚白嫩的像嬰兒，嫵媚又動人。

那是她頭一次感受到手足無措。

程澄感受到一旁目光，扭頭看外頭，她一定察覺錯了，唐禾沒在用羨慕的眼神看著自己。

謝雯雯甜甜的叫了人，也坐到椅子邊上，拿起小刀，開始給唐禾削蘋果，她需要做個孫啟煬看，給她看自己溫柔體貼的一幕。

「禾兒，你也太不小心了，就算看到季先生，也不能不看路啊。」

言下之意，就是她為了吸引季旻的注意，才掉下水的。

程澄心頭亂跳，第一幕打臉要正式開始了？

唐禾聞言這才想起她不小心掉進游泳池了，但她隱約記得好像……

唐禾開始反擊：「我記得好像是有誰推了我一把，雯雯，你就站我後面，你還記得是誰嗎？」

程澄看向謝雯雯，這人應該沒心虛又慌亂，而且掩飾都沒掩飾好吧？

謝雯雯手輕顫了下：「是……是嗎？我沒注意，我還以為你是為了讓那位季先生同意跟你交往，才跳的。」

謝雯雯立馬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唐禾，藉此轉移下她的注意力。

唐禾看著蘋果，前世的這個時候，她將她當最貼心的姐妹，根本沒想到她話中的含義，她這是在告訴孫啟煬她喜歡的是季旻，再次打了孫家的臉。

這才導致後來唐家出事的時候，孫家沒有幫忙。

現在的她哪裡不明白自己是被她算計了。

她喜歡季旻嗎？

或許一開始是真的喜歡的，但後來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對季旻到底有多少分的喜歡，又有多少分純粹的固執，不想認輸。

如果不是謝雯雯一直慫恿，她可能早就放棄了，怎麼會到後面那種地步？

「不了。你自己吃吧，我暫時不想吃。」唐禾看著面前一派姐妹情深的謝雯雯，一手推開那顆削好的蘋果。

這一世，她怎麼也得要謝雯雯母女付出代價，而且，好好守護自己的家。

程澄坐在一旁，發著呆，一模一樣，她們說的話，做的事，跟夢裡一模一樣。

突然，眼前出現個蘋果。

她呆呆傻傻的接過：「謝謝。」

然後啃了一口。

謝雯雯：「？？？」

唐禾：「？？？」

兩人轉頭，就看到坐在床邊的女孩子，一手拿著蘋果，雙目空洞的呆望著前方，機械的咬著蘋果。

程澄覺得自己手都抖了，捧著蘋果，獃獃的開始啃。

不是吧？

假的吧？

她美艷絕倫，周和會真的眼瞎把她當替身？

她之後真的會為了個周和，把自己搞的那麼慘？

不會的，不會的，巧合，巧合，一切都是巧合。

唐母也很是震驚，她一直覺得先唐夫人的妹妹狼子野心，但無奈唐禾就是信任她們，她也只能幹著急。

現在……

她看向病床上的女孩子，她覺得唐禾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禾兒，你這回什麼時候走啊？我聽唐爺爺說，他有個項目想找季先生合作，但一直談不妥。」謝雯雯也覺得她哪裡不一樣了，唐禾以前可不會對她這麼冷淡。

程澄麻木的咬了一口蘋果，她會說，她不會走了。

唐禾放在床單上的手緊握。

「我不會走了。」

這時候謝雯雯應該一臉震驚，臉上閃過慌亂，程澄看了眼，她內心獨白應該是什麼唐禾留下，她怎麼做唐家唯一的大小姐之類的。

「什麼？」謝雯雯一臉震驚，隨即慌亂了下，唐禾不在，她才能是唐家獨一無二的大小姐。

而且，未婚夫怎麼辦？

他曾經喜歡的是唐禾。

然後，被孫啟煬捕捉到埋下疑心的種子，程澄抬頭，果然看到孫啟煬輕微皺起的眉頭。

她又咬了口蘋果，雙目無神，下一幕，應該是她說她不喜歡季旻了。

唐禾冷淡的看了眼她，這人鼓搗著她為愛出走，讓她成為笑柄，為的就是能搶走她的未婚夫，她又看向喜極而泣的繼母。

「媽，我不走了。我不喜歡季旻了。

我想通了，既然季旻不喜歡我，我也不強求，我只想好好陪在你們身邊。」

那人終究只是鏡花水月。

她想到那人，發現現在自己心頭已經一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