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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道大會的直播視角在三千六百名選手之間隨機切換,陳音希在大眾視線里也就出現了那麼幾分鐘。

當然,她對此一無所知。

面對儒生的「邀請」,陳音希真的不客氣,躺進樹洞里睡了一覺。

荒郊野嶺哪兒有這麼多嘰嘰歪歪的,演武堂的弟子出任務也不設男女之防,露天住宿沒有這麼多條件。所以儒生給她特地騰了個位置,陳音希就直接躺了進去迅速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后,她是被一陣烤肉香氣喚醒的。

待到陳音希睜眼時已然一片黑色,她從落葉上坐直,只見夜幕落了下來。茂密樹叢遮住了天空,看不到星光,遠處是伸手不見五指程度的漆黑。

唯獨樹洞外三步遠的位置,榕樹的枝幹反覆交錯,鋪成了兩米寬的「落台」,落台之上,剛剛那個儒生盤踞坐在一堆柴火前,手裡還舉著兩條用樹枝串起來的烤魚。

絕了!

她長這麼大,看過無數修仙小說,打過無數玄幻遊戲。這還是陳音希第一次看見理應不食煙火的修行人,在論道大會這種場合中優哉游哉烤魚的!

陳音希抽了抽嘴角:「山上一把火,所長愛上我。」

她突然開口,把正在烤魚的儒生嚇了一跳。

俊秀書生抬起頭,越過柴火看向樹洞里的陳音希,眨巴眨巴眼:「何解?」

「先別提林子燒起來后律法宗的弟子會不會來追殺你,」她說,「你就不怕火光把其他選手引過來搶你腰牌嗎。」

「不打緊不打緊。」

儒生舉著烤魚,還煞有介事地翻了個面:「去河邊抓魚時小生探查過,你我運氣不錯,附近沒人。」

行吧。

不過,陳音希看到他興緻勃勃烤魚的模樣,還是感覺怪怪的:「你還沒辟穀?」

在太微宗,只有剛剛入門修行的弟子才沒辟穀,但凡有點修為的,其實都不需要吃東西了。

然而若是修為太低,主辦方孔家應該也不會接受他報名參加論道大會吧。

「非也,非也!」

儒生聞言一本正經地糾正,而後陰陽頓挫的念起詩詞來:「人間定無可意,怎換得、玉膾絲蒓*——」

陳音希面無表情:「說人話。」

被打斷了,他也不生氣,自己先笑了起來。

「道友有所不知,」儒生搖頭晃腦,「辟穀雖好,美食更妙,這人世間的樂事本就少,再舍了炊煙灶火,修仙又有什麼樂趣!」

嚯,倒是個洒脫人。

陳音希決定收回上午認定他是香艷話本倒霉男主角的判斷,有這個覺悟,倒還挺自得其樂那個意思了。

儒生可不知道陳音希如何作想。

這人性格不錯,屢次被陳音希打斷說話,卻也沒有指責或者反感之意。見她坐在樹洞里不吭聲,甚至把手裡的其中一條烤魚朝著她的方向遞了遞:「道友食否?」

「吃。」

陳音希站起來,乾脆利落地應下來:「幹嘛不吃?」

她從不委屈自己,這烤魚聞著倒是挺香。

「好,道友爽快!」

儒生大大方方地將烤魚分給陳音希一條,然後從自己的竹筐里翻翻找找,翻出多餘的一份鹽塊丟了過來:「食前將魚往鹽上一抹,其中滋味無與倫比。」

還是個咬文嚼字的酸書生。

但他說的沒錯。

活魚在炙烤之前已經將內臟處理乾淨,陳音希取下一塊魚肉往鹽巴上一抹,送到嘴裡還嘗出一點屬於水果的清香,估計是這儒生用樹林里採摘的野果做了簡單的腌漬。但除此之外,烤魚就只有鹽巴,以及帶著新鮮河魚本身味道了。

陳音希不挑食,吃的也算有滋有味。

待到二人分食完畢,儒生這才不急不慢地從竹筐拿出一張提前寫好的符紙。

符紙夾在指尖,他輕輕一抬手:「去!」

而後符紙自行飛至柴火上方,轉了幾圈,落在火上,非但沒有燃燒,反而是將整片火焰「吞」了進去。

剎那間附近唯一的光源消失殆盡。

儒生這麼一動用符咒,他周圍有靈力波動,陳音希立刻就感覺出來此人修為在她之上。

鑒於小說里的陳音希不學無術,只顧著當惡毒女配,修行這麼多年也就在練氣八段左右的水平,碰見比她修為高的人再正常不過。

她約摸著儒生的修為大約在築基一二段的樣子。

陳音希端詳著他,對方卻不著急。儒生用帕子仔仔細細擦完嘴,起身作揖:「這位道友,你我有緣,不然組個隊吧。」

陳音希:「也行。」

反正他修為比自己高,不虧。

儒生開口:「敢問道友貴姓?」

「陳,你呢?」

「免貴姓周,陳道友下一步打算怎麼走?」

「沒想好。」

陳音希格外誠實:「再睡一覺到天亮吧。」

周儒生卻笑眯眯道:「小生不建議繼續休憩了,道友。」

「為何?」

「像這般參天大樹,」儒生指著他們頭頂完全遮蔽住天空的樹蔭開口,「一般只生長於地勢平坦且四季如春的位置。然而剛剛我尋覓水源的時候,看到河流對岸的地平線卻在我的視線上方。」

陳音希立刻懂了。

「你說這島上有山。」

「沒錯。」

他點頭:「養精蓄銳,是好計策,但打探環境、判斷情勢,也很重要。」

這倒和陸青雲說的不謀而合。

「咱們可以先過去探探路,好推斷靈力約束圈往哪個方向縮小,合適的話,再尋幾個隱蔽的位置。」儒生說。

「然後藏起來苟命。」

「陳道友懂我。」

這倒是個法子。

陳音希思忖一圈,然後看向這名姓周儒生的目光頓時滿意起來。

一個打定主意要苟命到最後的烏龜碰見另外一個報以相同目的的烏龜,她運氣確實不錯。而且聽這書生說話頭頭是道,感覺他腦子挺清楚的,靠譜。

「那走吧。」

陳音希也不啰嗦:「你帶路,去河對岸看看。」

儒生又是作揖:「道友請。」

而不得不說,先睡一覺的決定無比正確。叢林暗不見光,極其適合深夜趕路。二人從高高的樹枝上一路前行,直至儒生之前尋覓到的河流。

不用儒生多言,陳音希也感覺到周圍的海拔在以極其緩慢的幅度升高。

別的不說,首先他們攀越的樹木已然從茂密綠葉變成了針葉,再往上就連樹都很少了。陳音希停在料峭山石上,稍微一冒頭,便看到一處算作位於高山上的寬闊平地。

沒了樹葉遮擋,明亮的圓月將平地的一切照亮,周遭所有情況一覽無遺。

「嗯,」儒生同樣探頭出去,而後下定結論,「待決賽圈縮小至此處,必有大戰。」

「咱們就在這附近找個隱蔽點吧。」

「好,不如原路折返。」

二人一拍即合,轉身又重新返回樹林里。

在高海拔的位置上,樹林不如山底那麼茂盛,因而兩個人得以一邊正常走路一邊說話。

儒生走在前面,他雙手抄在寬袖裡,背上還背著自己的竹筐:「道友姓陳,還是太微宗子弟,可是從汴城來的?」

陳音希:「……」

行吧,汴城就一個陳家,而且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陳茵兮為太微宗收留。他這麼猜測也很正常。

「你看我這麼菜,」她格外誠實,「像是宗主的關門弟子嗎?」

「道友謙虛了。」儒生笑道。

「我不是陳茵兮,」陳音希回答,「我是蓬萊本地人。」

「怪不得口音那麼標準——」

「——前面的二位道友!」

遠處一聲呼喊,打斷了儒生的話語。

他與陳音希均是一凜,還沒來得及擺出戒備姿態,就看到一名少年身影在樹林之間影影綽綽:「二位道友,切勿拔劍,我沒有惡意!」

說完,他走了出來。

月色之下,孔樂安俊秀的面孔出現在二人面前。

這回少年人倒是沒有坐進看門神裝甲里——料想孔家也不會讓他帶著那東西來參加論道大會。孔樂安身上穿戴著的是一套窮盡精緻奢華的銀色鎧甲,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只是想問問你們缺不缺隊友,這島嶼太大了,我尋……不……到……」

後面的話在孔樂安抬頭看到陳音希后戛然而止。

那一刻,孔樂安只覺得自己的下()體開始隱隱作痛。

陳音希揚起一抹燦爛笑容:「很久不見啊,孔樂安。」

儒生一愣:「這位是孔家二少爺?」

三周前的記憶襲上心頭,少年人漂亮的臉蛋頓時由禮貌變為扭曲。

「陳、音、希!!」

孔樂安立刻抬手,他背上有半人高的靈力銃自動飛到了他的手中:「我要殺了你!!!!」

周姓儒生目瞪口呆地看著孔樂安的靈力銃上了膛,他抓了抓後腦勺。

「呃,」儒生開口,「陳道友,你和孔家二少有過節?」

「踢鳥之辱算嗎。」

「懂了。」

儒生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然後握緊肩頭竹筐帶子,吭哧吭哧退後三十米:「二位道友請!」

陳音希:「……」

我靠!!

孔樂安已然扣下扳機。

火光一亮,陳音希躲閃不及,只得抬手用護腕擋住靈力銃的攻擊。與此同時她也被衝擊力彈出好遠,險些摔了個狗啃泥。

陳音希難以置信地扭頭看向儒生:「我說小周,你不幫忙嗎?」

「我不會打架。」儒生把竹筐抱到胸前蹬蹬跑路。

「你他X的都築基了,你不會打架?!」

她的話還沒落地,孔樂安的第二波子彈迅速上膛。不得已之下,陳音希右腳用力,借著義腿的力量直接攀上高樹。

而遠處儒生還在蹬蹬跑路:「我只修內功,沒練過招式——」

「噠噠噠噠——」

一組靈力子彈擦著儒生的方巾飛過。

白凈書生嚇得一個踉蹌,急忙扶住頭頂方巾:「再說了,君子動口不動手,能智取為什麼要用暴力。」

孔樂安依然在一邊怒吼一邊無差別掃射:「陳音希!!!我今天絕對不放過你!!」

他媽的,今天她算是長見識了!

陳音希終於得空抽出了佩劍和配()槍,她崩潰開口:「那麻煩你動動你聰明的小腦瓜,想想怎麼能智取這個小兔崽子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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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陸遊的《洞庭春色》,大意:人世間沒有一切合意的事,不然怎麼能換得東南佳味的「金齏玉膾」。

快樂小周:幹啥啥不行,吃飯跑路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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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博女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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