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魔教偷襲
燈花太久未剪,燈焰跳動著漸小,卻比不上搖曳的人影狂亂。
被褥扯落,一個角搭下來半垂在地上,隨著動作搖晃。
昏暗燈影下,她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既失控,又隱忍,矛盾而瘋狂。
這讓她茫然。
燈花爆響,啪一聲驟亮后熄滅,她眼前漆黑一片。
子寧在黑暗中伸手抱緊他的脊背。
他這才重新起身,湊近她,輕聲問:「疼么?」
子寧不敢說疼。
更何況……也並不只是疼。
她搖了搖頭,在他身邊翻身側躺。
屋裡太黑,也不知道衣裳都扔去哪裡,錦被都掉了下去。
燕暨坐在床邊,借著隱約透進來的光望著她看。
屋裡一片漆黑,側躺時她的腰線深陷下去,在黑暗裡曲線分明。
他屏住呼吸,伸手撫上去。
她只來得及看了他一眼,燕暨就把她從床上抱了起來,她手心裡還扯著床單,被他抱離時,指尖在柔軟的布料上劃出指痕。
她坐在燕暨大腿上,脊背緊貼著他的胸膛,就這樣抱在一起。
子寧遮掩著,臉似火燒:「主子……應該洗一洗……」
黑暗裡,可以做很多沒有被明確拒絕的事。
燕暨只定定的看她。
她的手,她跳躍的足尖,她款擺的腰。
她的眼神……
忍不住低語:「子寧.........」
子寧。
這兩個字,就叫他潰不成軍。
他圈住她的腰,吻了上去。
子寧雙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跟著他移動,目光向前望向黑暗中。
一片漆黑,不知道是幾更天......
子寧四肢有氣無力地攤開,眼睛哭的發疼。
終於勉強合了合眼,天很快便亮了。
子寧醒過神來,手腳都不能動。
燕暨把她攏在懷裡面對面抱著,一直沒松過手。
子寧吞咽了一下,縮起肩膀抬頭看燕暨,對上一雙眸色漆黑的眼。
他醒了。
白日的陽光更讓人臉皮更薄,子寧別過頭去,耳朵發紅。
燕暨的手落在她的耳邊,輕輕一撫。
他放開了她。
家僕們向來周到,兩人的換洗衣裳都已經備好。
子寧把自己整理整齊,燕暨靠在床上,仍舊不動。
流暢的肌肉線條延伸著覆蓋在秀頎的骨上,燕暨半閉著眼,臉色,很好.........
和他突破了那層關係之後,子寧總是會想多。
臉上就微微發紅。
燕暨突然抬起眼看她。
子寧撇過眼,捧著他的衣服走過來。
外衫,外褲。
指尖觸碰到他的時候,他的皮肉縮緊。
她以為燕暨會做些什麼,像昨晚一樣。
但他沒有。
燕暨垂頭看著她的動作,一言不發,眼裡的光明明滅滅。
她為他穿戴整齊,梳理他的頭髮。
燕暨在鏡子前,從鏡子里看她的臉。
他的頭髮顏色漆黑,在強烈的陽光下也不帶一點偏色,和多數也稱作是黑髮的人不太一樣。
她的手指從他的發間拂過,梳子輕輕梳開大卷,像波浪,又像海藻,卷在她的手上。
她想起濕潤的發梢打著卷貼在他胸口的模樣,微微失神。
然後燕暨說:「子寧。」
她抬起頭,和鏡面里的他對視。
他的眼睛也是純粹的黑色,有光的時候鋒利刺骨,沒光的時候顯得空寂漠然,像現在。
他的眼睛看著鏡子里的她,問:「今後便這樣嗎?」
即使子寧前一天深夜願意和他同榻,願意和他歡好,到了第二天,仍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不嫁他。
燕暨垂下眼。
子寧手中一停,手中握著他的發。她道:「是,主子。」
共赴雲雨後,他沒有什麼為她神魂顛倒的大變化,她自然也不能變。
魔教如刀懸於頸,讓她不安。沒辦法靠床上的事俘獲他,她只能一邊做著侍劍的侍女,一邊自己想辦法。
只是私心裡還是想得到他。
以後的每個夜晚,她不想看他再在她面前忍耐。
燕暨無聲頷首。
鴇母在清晨入睡前被請來一談。
還記得子寧,她又驚又疑。
鴇母人稱徐三娘,年過四十,保養得宜,當年也是江南名妓,笑起來時仍然明艷,談吐氣質都是一等一的好。
只是一看到燕暨,鴇母臉上的笑就止不住。
子寧心知肚明,當年他給她贖身,已經給相思樓花了太多錢,足以讓徐三娘賺得盆滿缽滿。
金錢的魅力足夠大,她自訴知無不言。
她回憶之前給前任武林盟主汪子淇做妾的女人,依然印象深刻。
「梅娘善舞,汪盟主數次從崇州來看望她,二人情投意合,梅娘就贖了身。」
然後汪子淇就死在床上,梅娘一根衣帶弔死了自己,對外宣稱急症。
「善舞?」燕暨道。
「梅娘笨拙,不知情趣,只有在舞上略通一竅,曾受董娘指點。」
董娘。
烏鞘劍躺在子寧懷裡,她心緒起伏。
「董娘何在?」
「董娘年紀大了,早在一年前離了景州,回了海州老家。」徐三娘道,「董娘來相思樓三年,一向嚴苛,輕易不教授那些庸脂俗粉,總共只教導了五人,枕夢姬便是她教過的最後一個學生。」
子寧不由得往燕暨身上看。
燕暨叫徐三娘把這五人寫出來。
除了梅娘和子寧,其餘一人嫁給海州富商,一人嫁進金虹閣,一人嫁到斷脈山。
徐三娘走前突然看了一眼子寧,笑道:「姑娘如今似是不愛笑了。」
冷下臉來,少了幾分情意,更加不似凡人,渺然不可親近。
子寧心中一怔。
相思樓這些年的教養,是讓她要對人笑,誘人親近,在男人面前冷著臉高高在上的,那是菩薩。只是區區一年裡,她都忘光了。
不笑,連一個眼神都不多施捨給旁人,更別說討好。不過,不管她怎麼樣,燕暨都不會變。
如同現在,他起身離去,都不需要多看她一眼示意。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有的默契,他們之間甚至大部分時間都不需要說話。
燕暨聽著子寧跟上來的腳步聲,調整步伐。
她今天或許……走動不方便,要走得慢些。
穿過迴廊,眼角有一抹金紅閃過。子寧側頭一瞥,望見新任花魁的臉。
臉上的妝過了一夜有些花了,她一雙鳳眼望著子寧,有些羞怯地轉頭溜走。
家僕從遠處跑來,身上帶血:「主子!魔教突襲別院。」
子寧便被燕暨帶上奔宵,快馬疾行。
隨燕暨從漠北出來的家僕只有百餘人,各個都是武藝高強的高手,這麼一支勢力,行走江湖不曾怕過誰。
只是一向是燕暨走到哪,家僕跟到哪,昨夜燕暨留在相思樓,別院只留了二十來個人。
守著那張從魔教地宮帶出來的美人圖。
子寧下馬看到淺碧已經負了傷,手臂上淌的血已經染黑了袖子。
隨燕暨迴轉的家僕加入戰局,燕暨也拔了劍,形勢極快逆轉。
奔宵見血不驚,甚至在刀劍聲中有些興奮地打著響鼻,揚蹄踏過血泊。
魔教中人開始潰逃。
子寧站在入口,衣帶飄飄,輕紗揚起,腰間的泓鏡劍纖細秀美,劍鞘花紋繁複,嵌著細碎如星的彩寶,像美人鏡匣,華而不實。
別院里曾經伺候過子寧的小丫鬟功夫粗淺,僥倖倖存,身上帶著血,趁場中戰成一團,往子寧身邊跑,眼神惶恐,神色慌張。
「救我……」她奔到子寧身後,渾身發抖。
燕暨突然頓了一下,烏鞘劍劃過一人頸間,於血花迸濺中轉身望去。
子寧看到他一瞬間亮如寒星的眼神,頰邊似乎能感受到鋒利的劍氣。
心中一凜,她本能拔出泓鏡,回身一刺。血肉被劍鋒割裂,破開胸腔心臟時,幾乎沒有任何阻礙。
劍身明亮如鏡,不染一點塵埃,輕易取人性命,折射出丫鬟不可置信的表情。
子寧分明沒有一點殺氣。
小丫鬟手中的匕首噹啷墜地。相處幾日性情膽小的丫鬟,不是求援的友人,是魔教的工具。
子寧拔劍,鮮血濺到玉一樣溫軟無暇的頰邊。
燕暨深深望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