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惡癰

安如霜微微皺了眉頭，「只是什麼？大夫有話明言便是。」

「大小姐明鑒，這位嬤嬤如今昏迷不醒並非是因著一身皮肉傷，而是癰。此時尚看不出多麼嚴重，但若是聽之任之，繼續惡化下去的話，這位嬤嬤，怕是捱不過年關。」

他搖搖頭，一雙小眼睛卻始終觀察著安如霜的神情。他在賭，賭這個大家小姐極為看重裡頭那婦人，若是賭對了，今年一年，他便可衣食無憂了。

「癰？」安如霜心中一緊，卻對面前這人生出了不信任之感，上一世，她可不記得嬤嬤曾患上過這種癥狀：「但嬤嬤從未提起過。」

「回稟小姐，此症不痛不癢，自然不會引得人重視。」

那人微微垂頭，不急不躁，「大小姐若不信，可隨草民一觀，只不過怕病狀污了大小姐的眼……」

他尚且說著，安如霜已然往裡間走去，纖纖也一臉好奇地跟在她身後，作為醫者後代，對於這種稀奇病症，她著實更感興趣些。

方見到二人，紅玉便白著臉急聲道：「小姐們進來做甚，快出去，這裡有奴婢守著，莫要過了病氣給小姐。」

那大夫在後頭嗤笑一聲：「不過是被打了板子，又不是傷寒天花，有甚病氣可過的？」

此話頗為不羈，將紅玉噎的面色微紅，半晌說不出話來，恨恨看了那大夫一眼。

那大夫被紅玉瞪著，卻仍是撐著一副若無其事的麵皮，幾個大步便到了帳子前方，將柳嬤嬤頸間的頭髮掀開，才轉頭看向兩位小姐，只道是：「小姐請看，這便是癰。」

纖纖不由先是往前了一步，看了一眼，頓時面色發白，連連後退了兩步。

她雖是醫者之後，即使是庶女，也輪不到她去照料那些病者，不過是看些醫書，紙上談兵罷了，此時見到這等病症，仍是忍不住腸胃翻騰。

安如霜剛要上前，纖纖急忙抓住她的衣袖，小臉蒼白的搖著頭，「莫要再看了，你絕對受不住的，這大夫既然能發現此病症，我瞧著他也是靠譜的，便交由他去做罷。」

安如霜緩緩搖頭，極為堅定道：「嬤嬤將我自小帶大，如今，亦是被連累挨了板子，此時，我怎能嫌棄嬤嬤？」

她不顧反對，徑自走到床邊，癰生在柳嬤嬤的後頸間，約莫指肚兒大小，但卻已然潰爛，看上去像一隻眼睛一般，泛著微微的惡臭，令人不由毛骨悚然。

但安如霜好似沒看到一般，只是微微皺了眉頭，抬頭看向那大夫：「你可有把握治好？」

「草民自會盡全力醫治嬤嬤。」他的回答模稜兩可，是個誰都不得罪的答案。

但安如霜卻不滿意，逼問道：「我要你治好她，你可能做到？」

可算是來了。

他就等著這句話呢，聽她問出來，連忙彎腰道：「嬤嬤病症雖是初始，但治療極為不易，用的藥材也頗為昂貴，這診金……」

安如霜輕笑出聲，張口便打斷他的話：「診金自是少不了你的，你若能治好她，以後，本小姐也願奉你為師，但你若治不好……」

聽到這句話，那大夫哼笑一聲，抬起頭正視著面前明眸皓齒的少女，「我葉成志若治不好她，大小姐將我和嬤嬤一塊兒埋了便是！」

「這倒不必，我只給你一月時光，你若是治不好，後頭自有名醫。」

少女唇角微勾，睫下映出一片陰翳：「但你此生不可再行醫，亦不可再入盛都。」

這便是將他將來的路直接截斷了，葉成志看著面前的少女不由倒吸一口冷氣，竟是生出一種與虎謀皮之感。

莫管葉成志回去是如何用盡渾身解數，但他既然應下來了，安如霜一顆高高提著的心倒是放下了大半——大致沒什麼糊塗人肯用自己的前途來做賭注。

祝纖纖見此狀，也要告辭離去。

「且慢，我還有些小事，想要請教請教你呢！」

安如霜唇角輕勾著，全然沒了方才與葉成志談論時那股子凌厲。

「你這丫頭又調笑我。」祝纖纖佯裝不滿，蔥白似的指尖輕點了一下面前少女的前額：「我整日足不出戶，與藥草作伴，生怕一個不注意便會讓自己滾上一身泥污，哪還有什麼本事來指點你？」

安如霜知她辛酸，卻不知如今在祝家她竟是如此戰戰兢兢，心中便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兒，一時難受得緊。

「要你指教，自然是你平日極為擅長的事。」說著便抓了祝纖纖的手。

「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