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改變
「回頭,紅嬤嬤,你派人將那些雲國使節新送來的稀罕物件,挑些派人送到珩兒府上。珩兒打小便稀罕那些個異域的稀罕物件,也,讓他沒事到宮裡來……」
後面的話太皇太后沒有再說下去,紅嬤嬤聽得卻是沒來由的一陣心酸。
一向強勢的太皇太后終於是認輸了啊……
「是,娘娘,老奴這就派人去傳消息。」
「嗯,也跟珩兒說一聲,哀家給他娶的娘子,若是實在不喜歡,便隨著他去罷,哀家老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娘娘,您……」紅嬤嬤答話間已是帶了哽咽。
外界的一干紛繁鬧事都是未曾干擾了顧研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她整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念過往,不懼將來,只想著好好養胎,將腹中的孩子安安穩穩的生下來。
正午時分陽光正好,顧研華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輕輕搖著,眯著眼打著瞌睡。
旁邊的小几上放著幾盤她平日里愛吃的糕點,日子過得好不悠閑自在。
只不過,此時她的肚子已是高高隆起,時不時的妊娠反應也是攪得她焦頭爛額。生產期愈發的近了,而她心中卻是一片安寧。
縱使長久以來都未曾關注外界的動靜,可即便這樣,她也同樣知道,自己的孩兒出生的時日正趕上多事之秋。
她想好好護住自己的孩兒,更是難上加難。
顧研華一手輕撫在隆起的腹部上,她深呼吸平復著心情,腦中卻是轉起了心思。
為母則強。
直到如今,她才真正懂得了這幾個字的意思。
所有前路艱難在她眼中都已如浮雲。
因為她沒有退路,她一定要保住自己的能有個光明的未來,能有個幸福的生活。
至於她,就無所謂了。只要孩兒能過得好,她過得怎樣,她能不能活著,那又怎樣。
顧研華輕撫著腹部,眼神已是漸漸的堅定了下來,胸腔儘是對那未知的小生命的濃濃的愛意。
時隔多日,李潛再一次進了玉乾殿。
他看向太皇太后的眼神已經不一樣了。
他想留住她在這世間的一顰一笑,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他的眼神,自進殿起,便緊緊的跟隨著太皇太后的身影。
平日里的那些恭敬拘束,那些個禮義廉恥,在生死這條巨大的鴻溝面前,早已盡數被他拋到腦後了。
太皇太后感受到李潛的眼神,她想呵斥他放肆,卻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她想呵斥他影衣的無能,想呵斥他儘快追回賑災糧,可卻偏偏有些開不了口。
「紅嬤嬤,你帶著人先出去罷……」
紅嬤嬤應承一聲,動作嫻熟的便指揮著諸人離開了,顯然對於太皇太後娘娘和李大人的私人密談早已習以為常。
「賑災糧一事查的怎麼樣了?還有趙家的事情,都辦的怎麼樣了?」倒是太皇太后實在耐不住李潛的眼神,率先開了口。
李潛仍是目光灼灼的盯著太皇太后,「回太皇太後娘娘的話,趙家餘孽已盡數伏誅,唯獨趙堪的三個子女卻是逃出生天,如今微臣已派人在追殺。」
「至於賑災糧被劫持一事,確是陳國細作帶人所為。與先前鼓動災民暴亂是同一伙人,微臣業已得力幹將追殺。」
「另外,關於先前對大將軍府的清查,確實大將軍府頻繁有所異動,只是苦於沒有實證。」
……
李潛一條一條認真的彙報著,太皇太后聽在耳中,原本的怒火卻是詭異的慢慢消散了開去。
原本的指責脫口而出卻成了這樣一句,「也罷,這幾件事便交由你全權負責,由你去辦……」
太皇太后說罷又在後面跟了半句,「哀家放心。」
李潛又感覺到了那種被全身心信任的滋味,這種讓他甘願赴湯蹈火的魔葯一般的東西。
「是,娘娘儘管放心。」
李潛說完,卻是未像平日一樣即刻離開。
他仍是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看著太皇太後娘娘,似是要一眼將她望穿一般,要一眼將她永永遠遠的記住。
「李大人。」太皇太后終於是忍不住輕咳出聲,提醒道。
她不理解李潛今日怎會這般的異樣,異樣的讓她有些膽顫。
李潛終於還是沒再放肆下去,他收斂了目光,向太皇太后告退離開。
只是離去時那闊別的眼神,卻像是生離死別一般,直看的太皇太後娘娘心驚肉跳,彷彿有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一般。
李潛離開之後,太皇太后卻是愈發的不舒服了起來,紅嬤嬤端來的午膳她一口未用,便是斜倚著床榻昏昏睡去。
紅嬤嬤輕聲喚著太皇太后,卻是許久未曾喚醒。
太皇太后的精神真是愈發不濟了,大白天的常常坐著坐著也能昏昏睡去,前些日子宋太醫的葯盡數吃了卻也沒有絲毫的作用。
紅嬤嬤尋思著,是否要再召見宋太醫過來診斷一番。
而在離京都八百餘里遙遠的地方,黃沙漫天,正有一伙人艱難的駕著一輛一輛運糧的大車向著東方行去。
為首的儼然是陳晟的得力手下。
從南國北郡天災發生開始,所有的一切便是被陳晟一環扣一環的計謀裹挾著前進。
南國朝堂的混亂也盡數在他預測之中。
目前,他的人便是要將這批糧食盡數運回陳國,即便運不回也要全部毀掉不能被南國搶回去。然後進一步鼓動挑唆北郡的災民向京都方向逃過去,組織起一波又一波的災民禍亂民間。
直至民怨沸騰。
現在的陳晟便是在籌謀這兩件事,至於其他計劃的實行,他還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讓南國政局徹底崩盤的機會。
遠在陳國府中的陳晟,手中捻著一顆黑子,看著眼前的棋局,心中則是謀划著未來南國、陳國乃至天下的走向。
他手中的另一顆將棋,也是時候該啟用了。
陳晟微微一笑,腦海之中閃現出了曾經在南國京郊有過一段糾纏的南國太後娘娘。
南國年輕的太後娘娘啊,你可是本王手中的一顆將棋,莫要讓本王失望了。
算算日子,南國下一任的皇儲也該出生了,很多東西也該換換主人了……
陳晟一人獨下著棋,喃喃自語著。
李潛奉著太皇太後娘娘的命令,派他的副手帶著一干影衛,向著手下彙報的趙氏兄妹的藏身之所趕去。
漏網之魚自然一個也不能放過,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李潛向來是深諳此道的。
而他本人則是率領剩下近乎所有的影衛,向著賑災糧失竊之地追去。這是一批會動搖了南國國之根本的賑災糧,所以決不能丟。
她的江山,他李潛,一定會替她保住。
而他卻忘了,他若離開,遠離京都,那麼京都之中太皇太後娘娘手中直接控制著的兵權將會到了最為薄弱的境地。
畢竟,現在的太皇太后可不是當初那個受到所有王家人擁護愛戴的王太后了。
李潛忘了這小小的一點,卻是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讓他追悔終生的錯誤。
而此時,消失了許久的南景珩終於是出現在了京都的大街之上。風塵僕僕的南景珩手中掌握著蕭家、宇文家和朱家手中四成的兵力。
而這區區四成已經達到了近二十五萬的恐怖數量。
他打著出兵勤王的口號,從鎮守邊境的各個將軍手中借出這些兵力。
而實際上,南景珩自身也根本不確定是否會有動亂危機,是否會有人謀逆。
可是他需要力量,他需要將所有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有這樣,他才能保護得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他此行歸來,更是將最為精銳的蕭家輕騎兵,宇文家的刺客,朱家的火銅兵統統帶到了京都,再加上無名能夠提供出來的劍客。縱使數量不多,卻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戰士,戰鬥力極為驚人。
而他們也在南景珩和顧燁的安排下,分批借著無名的門路潛入了京都之中。
正在南景珩剛剛收拾好行裝,準備進宮之時,玉乾殿外,王將軍已經進宮候旨。
一個小太監賠著笑臉,匆忙地趕過來,對著王大將軍說道:「稟大將軍,太皇太後娘娘午睡剛醒來,此時正喚將軍進去。」
王將軍身為臣弟,自然對太皇太后一片忠心。
眼下南國天下大亂,太皇太后操碎了心,他作為南國的大將軍多少也要分擔一點。
王將軍走入了玉乾殿,太皇太后這才剛睜開眼,她躺在龍榻之上身上蓋著錦被,一臉愁容。
王將軍來到了床榻前,恭敬行禮道:「見過太皇太後娘娘。」
行完禮,他便湊上前去,親切的喊一聲「姐姐」。他一直都稱太皇太後為姐姐,而她確實是他的姐姐。
太皇太后聽見王將軍叫自己,笑著說道:「好了,你我姐弟不必多禮,你且說說你此行來是有何事,」太皇太后也不再客套,直接進入正題。
她難得目光流露出些許的溫柔之色,畢竟這是她的胞弟,有著血濃於水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