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劫親
寒風起,將窗戶吹的咯咯作響。
冷冽陰森的寒風,陣陣吹在我身上,更加的刺骨麻木,欲下床將窗戶合上,雙腳剛一著低,虛弱的身子就不爭氣的向後倒去。
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任何東西了,甚至連一滴水也未喝過。我以絕食作抗爭,希望武能夠收回成命,放我離開。
娘已經被武安置在另一個地方,前來伺候的丫鬟們也被我喝退,整個寢殿只有我一個人。
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天我一直心緒不寧,總感覺會出什麼事。右手腕上的黑玉鐲一直振顫個不停,我猜測應該是邪出了事,這個時候,我實在沒有心情去和武大婚,一心只想趕快逃離這裡,看看邪是否平安無恙。
艱難的支起身體,一步一步緩慢的向床頭走去,身上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頭頂傳來陣陣嗡嗡聲,視線也變的愈發模糊,喉頭乾澀,有種想吐的噁心感,瑟縮顫抖了幾下,終於支撐不住,一下子癱軟跌倒在了地上。
「芯兒——」武大喊一聲,焦急的邁步上前,將我抱在懷裡,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我虛弱的睜開眼,氣若遊絲的低聲道:「是你?你來了?」
武黑瞳幽深如寒潭,眸中滿是驚濤駭浪,透著深刻的痛楚與絕望,啞聲吼道:「芯兒,為什麼這麼傻?為了不嫁給我,你竟然絕食,我真的讓你這麼討厭嗎?」
我淡淡一笑,伸手撫平他緊蹙的眉頭,柔聲答道:「不是你討厭,是我不想害你。我們不成婚,以後如果你遇見你喜歡的女子,還可以給她一個完整的婚禮。」
我能感受到他對我的愛,這些天我絕食,他也滴水未進,一直守在門口,既不敢進來面對我,又怕我會出事,只好在門口默默的守著我。
他的舉動讓我很震驚,也大受感動,難得冷酷絕情的他能如此愛一個女人。只是我必須要逼的自己麻木,如此深情的他應該有段完整的愛情,而不是和跟過別的男人的我。況且我對他除了以前的恨到現在的感動,真的找不出一絲的愛意,這也更加堅定了我絕食的想法。我實在不想讓這場沒有意義的婚禮,對我們造成更大的傷害。
武眸色暗淡,痛苦的搖著頭,幾近瘋狂的吼道:「不會有其他的女人,我這一生只愛你,只想娶你,別的女人我都不想要,都不想。」
我哀嘆一聲,冷靜的看著他,平心靜氣的說:「武,我知道你很喜歡我,我也沒有再恨你了,只是我真的不喜歡你,請你不要勉強我好不好?你放了我吧,以後你還會遇到喜歡的人的。」
「芯兒,我求求你不要對我這麼殘忍好不好?給我一次機會不行嗎?為什麼你總是要把我往外推呢?你要我去寵幸別的女人,我照你的話去做了,可是,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我很努力逼迫我自己把她們想象成是你,但當我要她們的時候,我還是哭了,我心裡很受屈辱,很難過,在滴血你知道嗎?」
武哀怨的看著我,語氣沉重卻飽含了巨大的痛苦,兩行清淚不可遏制的流落下來,像是要把壓抑在心底很久的情感全部都發泄出來一樣。
「你……對不起……」我胸口猛的一顫,怔仲的看著他,心中翻捲起巨大的浪潮,一直以來,我都認為他對我的愛,只是不服輸的佔有,沒有想到他竟然肯為我犧牲,他為了我將身體交給其他女人,我不知道男人是不是真的有貞操觀念,不知道男人是否真的會在意性,我只知道在聽到他說屈辱兩個字的時候,我哭了,唯有「對不起」這簡單而簡短的三個字,才能飽含我此刻對他的情感。
武握緊我的小手,放在唇邊細碎的啃咬,深情的呢喃道:「芯兒,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只要你肯留在我身邊,以後都可以讓我看見你,就算讓我去死我也心甘情願,我知道你很喜歡邪,不過他能給你的,我同樣也能給你,只要你肯給我這個機會,讓我每天都能陪在你身邊照顧你,我相信總會有一天,你也會愛上我的。」
我睫羽微扇,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可是,我已經有孩子了,作為母親,我必須要留在她身邊。」
不忍心直接傷害他,我只好拿念芯做借口,委婉的拒絕他,希望他能嫌棄已經有了別人孩子的我,不再糾纏下去。
武絲毫不介意的苦笑一下,口吻中含著些許的乞求,「芯兒,只要你肯給我機會讓我照顧你,不管念芯的親身父親是誰,我都會視如己出的。」
我微微一怔,未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騙他了,直截了當的跟他挑明道:「武,請你不要再逼我了,我真的不喜歡你,愛情是相互的,需要兩個人的互動,你明白嗎?我知道你很愛我,可是我真的一點也不愛你,所以求你放過我吧。」
聞言,聶武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燃燒著絕望痛楚的黑眸,死死的盯著我的臉龐,他的心在淌血,鑽心的痛苦和濃濃的妒意險些要將他擊垮,他握緊雙拳,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著,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他突然猛的一把抓起我的右手腕,神情霎時震怒無比,憤恨的吼道:「互動?你手腕上帶的這個黑玉鐲,就是和邪愛的互動是不是?」
「痛……」我吃痛的皺起眉頭,眸間浮現出一抹擔憂,強壓下心頭的不安,憤怒的叫道:「你想要幹什麼?」
聶武面色絕青,眼中噴薄出妒恨的火光,竟似癲狂的大笑起來,陰森而又冷冽的笑聲,飽含了太多的絕望和心傷,震透著無盡的悲涼與苦澀,讓我的心也跟著顫悸起來。
突然陰森的笑聲嘎然而止,他緊緊鉗住我的右手腕,一道強勁凄涼的冷光乍現。
「不——」我撕心裂肺的哭喊一聲,發狂似的甩開他的束縛,下意識護住手腕上的黑玉鐲,卻不能阻止它已經脆裂的事實。
淚水無聲息的滑落,幽暗無助的雙眸,冰如死灰,心像是被重重的捶打了一番,痛的幾愈窒息,這個黑玉手鐲是我和邪之間唯一的牽繫了,自從知道念芯的親身父親是玉之後,我就已經決定將邪在心裡埋藏,帶著念芯安心的跟玉在一起。
可是,為什麼武要這麼殘忍?連這一絲的牽絆都不肯給我。這是我唯一的感情寄託,也是我下半輩子,對自己心愛的男人,最後的一丁點留戀,卻在這一刻,被他徹底的毀了,如同墜入萬劫不復的萬丈深淵,灰暗失落已將我的心掩埋。
似感受到我的悲傷,武憤怒的情緒一下子平靜了下來,他憐惜的將我摟進懷中,語氣輕柔平緩,帶著絲絲的歉意,苦澀的安慰道:「芯兒,不要哭,你要是喜歡手鐲的話,以後我買個送你,好不好?」
我眼中閃過憤慨的情緒,奮力甩開他的觸碰,聲音寒冷如冰,「我永遠都不會愛你,如果你強行要我嫁給你的話,你得到的只會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武眸色一緊,面露不悅,沉聲霸道的命令道:「芯兒,我不准你說這樣的話傷害自己。」
我勾唇冷笑,目光冷漠,夾雜著些許的恨意,「哼,你能強逼我嫁給你,左右我的選擇,但是你能阻止我選擇我的生死嗎?」
武眉頭緊皺,眸中閃過一道肅殺的暗芒,冷言威脅道:「芯兒,不要再說傷害我的話,也不准你有輕生的念頭,要是明天你不乖乖的嫁給我,想要尋思的話,第一個跟你去陪葬的就是你的女兒。」
我心神一震,眸中蒙上了一層灰際,「不,你不能這麼殘忍!」
武眼眸幽深如寒潭的池水,冷冷的挑眉,聲音陰鷙森寒,「我為什麼不可以?我愛的只有你,除了你以外,其他任何人的生死都與我無關。」
我憤恨的怒瞪他,小嘴緊攥,眸中生騰起狂怒的波濤,「我恨你——」
武頓了一下,深深的看著我,霸道的宣布著:「不要恨我,我會讓你愛上我的。」
說完,抬手封住我的穴道,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倒出一粒藥丸,唇霸道的覆上我的唇瓣,輾轉吸允,纏綿挑逗,舌尖將藥丸遞到我的候間,強逼我和著唾液吞下。
我渾身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瞪著他對我過分的舉動,不能反抗的被逼吞下他送入我口中的藥丸。
我鳳眼微眯,冷冽的目光一沉,怒不可遏的叫道:「混蛋,你給我吃了什麼?」
聶武面色深沉,眸中閃過一道精光,「凝香白露丸,吃了它,你就算再絕食十天也不會死。你身上的穴道到明天我們大婚之後,我會幫你解開,你安心的早點休息吧。」
我目光如炬,憤恨的瞪著他,冷然的問道:「為什麼你的愛,總是那麼的偏執,那麼的霸道?為什麼你就是不懂得尊重別人,不懂得放手?」
聶武面色一怔,眉宇間浮現濃重的哀愁,忍不住捧起我的臉頰,愛憐的親吻上我的額際,親昵的低嘆道:「因為我愛你,不想失去你。」
大婚之日,舉國上下張燈結綵,大紅的燈籠和喜慶的紅綢掛滿了大街小巷,喧囂的鑼鼓聲和悅耳的銅鈴聲響徹雲霄。
丞相府內,長長的迴廊掛上了鮮紅的宮燈,無數府內的和從宮裡由皇帝親自派來的宮女穿著鮮艷的宮裝在院子里穿梭,招呼著往來的賓客。
或許是為了彌補上次婚禮的冷落,此次武特意安排我還是從宇文丞相府出嫁,他會在他為我特別建造的府院里迎接,讓娘陪我走完這段婚禮的路,是我對他最後的要求,而他也在我的強力要求之下,終究還是答應了。
這樣的安排不僅是我對他無聲的抗議,更是為了慰藉自己心中對玉的虧欠。猶記得當日與武大婚,他沒有來,而是特意安排了玉和我拜堂成親,如今我和玉連孩子都有了,要嫁的人卻依舊是武,這樣讓我心中的愧疚感不免更深了,唯有娘的陪伴,才能暫且減輕我心中的悲涼和歉意。
閨房裡,我面無表情的坐在梳妝台前,任由丫鬟和喜娘替我打扮,因武點了我的穴道,我不能動彈,只能任由她們伺候著我,在我的身上一個勁的梳妝打理。
一番整裝之後,一個姿色絕美的代價嬌娘呼之欲出。
大紅色的綢緞百褶長裙,上面綉著百鳥朝鳳的金絲圖案,腰間系著暖玉金絲腰帶,襯托出我婀娜纖細的腰身,蓮足罩上大紅色的軟緞襪,再套上金絲玉底的風頭鞋。
華貴奪目的鳳冠,被高高束起,發頂上,插著一枝金步搖,長長的珠飾,微微垂下,襯著清晨的陽光,映照出我絕美秀麗的臉蛋,光彩奪目,又不失清新自然,反若一個美麗的花仙子,綻放出花一般的光彩。
府外的鞭炮聲,鑼鼓聲,交相輝映,響徹雲際。
一切準備就緒,蓋上紅蓋頭的我,安靜的坐在喜帳前,手裡拿著象徵著平安的「蘋果」,等待著吉時的到來。
這些熟悉的場景,讓我的心中不禁百感交集,此起彼伏的情緒充斥著整個心房。
繞了一個大圈,我終究還是回到了原點,要嫁給當初就要嫁的男人。唯一不同的事,上一次他娶我是別有目的,這一次他娶我是出自真心,可是對我來說,這一次也好,上一次也罷,都是被強逼的,根本沒有分別。
或許是上輩子我欠他的,註定這輩子要還他。前世的因,今世的果,我始終無法逃開他的糾纏,也最終擺脫不了命運的枷鎖。
凝神沉思之際,喜娘已興奮的沖了進來,嘴裡直嚷嚷:「吉時已到,請新娘子上轎!」
娘走上前,緊握著我的手,關切道:「芯兒,雖然娘知道你是被逼的,不過既然要出嫁了,娘還是祝你幸福,你放心,念芯已被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你不必記掛。」
我星眸微恙,眸中溢滿了淚水,嘴角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感激道:「謝謝娘,你以後也要多多保重,要經常來看我。」
「我會來的,你放心的去吧。」娘一面擦拭著眼角的淚水,一面在喜娘的催促下,替我把大紅蓋頭垂下。
在鞭炮聲,喜樂聲大作。
我在丫鬟和喜娘的攙扶下,緩緩走向院子里的花轎,喜娘隨之拉下了轎簾。
「起轎——」
繁華的街道兩旁,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百姓,大家都翹首以盼,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那頂金碧輝煌的轎輦里美麗新娘子的芳容。
從丞相府到武王府的整整一條街都鋪上了紅毯,道路兩旁站了兩排手持長槍的護衛士兵,為防止花轎上路后可能會出現的人群混亂和意外事件。
轎簾把外面的熱鬧聲隔絕的模糊不清,我靜靜地坐在轎中,隨著轎子的顛簸,那映進來的光線,照在我身上也一晃一晃的,讓我有些眩暈,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玉和襄他們已經被武變相的軟禁起來,邪又不知所蹤,看來此次我嫁給聶武,似乎又是成為不變的定局。
正想著,轎子突然停了下來,周圍紛紛傳來了一陣更大的嘈雜、尖叫聲。
我疑惑的睜開了雙眼。欲掀開車簾想要看個究竟。
「芯兒,別慌,讓娘去看看。」娘突然貼在轎門口,小聲吩咐我道。畢竟新娘子出轎,是一個極為不吉利的事情。
「嗯,娘小心點。」我點點頭,擔憂的吩咐道。心中的惶恐不安感卻更甚了,難道會是他來了嗎?
高大俊挺的黑色凜冽身影,背對著耀眼的陽光,站在了道路的中央。
一動不動,似乎在尋覓著什麼。
已有臨近的五六個侍衛持槍圍了過去,想要趕走他。
百姓的哄吵聲止了下來,都好奇的看著這個敢單槍匹馬來攔截花轎的人。
就在那幾個侍衛離黑衣人還有三步遠的時候,有人終於看到,他的眸子是血紅色的,駭人的血紅!
一股強大的波動!
把那些試圖接近的人全部四散震飛!
人群慌亂了起來!
在隊伍混亂,百姓四下躲閃的情況下,娘鎮定的吩咐所有近身護衛趕緊去花轎旁邊,保護新娘子的安全。
只是,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即使護衛在花轎身旁的高手再眾多,也比不上黑衣人那迅疾的速度!
那人如平地而起的狂風般,來到了花轎的前邊,他毫不猶豫地掀開了轎簾,把一身耀眼紅衣禮服的我拉了出來,一把橫抱在了懷裡!
我還來不及反應,身子就驟然間失去了平衡,面簾滑到了一側,我順勢抬眼望去,與那人目光相接。
邪!
他來了,他真的就這樣出現了!
那樣熟悉的面孔,卻有著一雙令我詫異的駭人的血瞳!
殷邪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橫抱起我,就這樣飛身而起,從眾人的頭頂上,震驚的目光中,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只有我袖中悄然掉落的絲帕,輕輕地飄落在地上,人群中一個默默跟隨著隊伍很久的人——斐玉,伸手接住了它。
他還來不及動手,邪已經將她劫走,他終究還是沒有把握住她,就這樣錯過了。
那如邪魅如天神一般的身法,那陰森冰冷的氣息,讓重新圍觀起來的百姓不禁瞠目結舌的驚呆了。
過好一會兒,眾人才回過神,亦是起鬨亦是喝彩的掌聲哄然爆發,響徹了整條街。
等到聶武接到消息,趕過來時,人群還未散盡。
他走近那頂還停留在那裡的花轎,轎子的周邊還殘留著她的氣息,只是,再往四周感知,就變得十分的微弱。
如果他當時在場,立刻追上去的話,憑他的功力是可以追上的,可現在,耽擱了不少時間,芯兒的氣息幾乎已經弱的察覺不到了。
武的眸光變的幽暗深邃,身上冷冽的戾氣重重的向四周擴散。早知道會這樣,他當初就該親自來接她的。
可恨,居然有人可以超出人類應有的極限,擁有連他都束手無策的行動力!
武回頭,目光幽深的看向娘,沉聲問道:「那個人,真的是一身黑衣,有著一雙血眸?」
娘眉宇間浮現出濃重的擔憂,點頭應道:「嗯。」
殷邪,他果然還是來了……
不過,他絕不允許任何人,搶走他的女人,即使是邪魔也不可以,他一定會跟他對決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