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失色
每當李暗燁有事需要處理,而匆匆出府之時,便是鳳二二難得的偷懶之日。比如現在,她就偷偷溜到偏院的小水池邊,曬著太陽,準備小憩一會。
楊柳垂岸,水波瀲灧。
無人打擾的時光,連風都懂得看人臉色,吹得撩人睡意。
陽光曬在她的臉上,使她舒服得半眯著眼眸,像一隻滿足的小花貓。
夢鄉啊,夢鄉,我馬上就要來到……
可惜的是,這難得的好時光,很快的被終結在一聲火雞般的大嗓門裡:「你是哪個房裡的丫頭,竟敢跑到這裡偷懶?」放眼望去,一張圓圓的大餅臉映入眼帘。來者是一位大約五十幾歲年紀的婦人,五短身材,五官普通,眼神犀利。
實在是不想搭理她的,可是,她一副不回答絕不罷休的樣子,惹笑了鳳二二。
這人,把自個兒當成府中的半個主子似的,因了她的偷懶,一臉的義憤填膺呢。
「大嬸,我是……」
看清楚她的長相后,這位大嬸心中就更有數了。
哼,這副長相,一定是千紅苑哪個房間里的使喚丫頭,那些房裡的女子,算盤都打得可精了,生怕丫鬟長得好,會對自個兒的地位造成威脅,所以,凈挑些不上檯面的伺候著。比如眼前這一位吧,醜陋不說,還,竟然還敢偷懶!
想她陳媽,身為大總管的媳婦,對這個府有著府興我榮,府衰我恥的責任心,豈會任這些個那種女人手底下的小丫頭壞了府中的規矩?
主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博愛」了,設立什麼「千紅苑」,平白的養一群米蟲做什麼?要她說,主子早該收收心,好好的娶一房媳婦了。比如說,她娘家的那個小侄女,家世清白,相貌一流,對主子一往情深著呢!
哈哈,正好讓她陳媽逮著了這個機會,來一招「殺雞儆猴」,嚇嚇那幫作威作福,妄想飛上枝頭的女人也好!小丫頭呀小丫頭,算你倒霉了!
於是,她冷哼一聲!毫不遲疑的打斷了鳳二二的自我介紹:「我不管你是哪個房裡的丫頭,做錯了事,我就有權利替主子好好的管教管教!」陳媽一臉的「正氣凜然」!心想:從不見主子對千紅苑裡的任何一位上過心,更何況還是其中「某一位」的丫頭呢?
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鳳二二暗忖。
鳳王府里的僕人都知道,二郡主平日里脾氣最好,可是,千萬不能去擾她美夢,否則,哼哼!後果自負!
好好的一場美覺被擾,鳳二二心中本就存著火氣,再看陳媽一臉的霸道,她不由臉色一冷:「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管教我!」
看她忽然擺出來的氣勢,陳媽心一慌、腳一軟,差一點就跪在地上了。
怎麼會忽然覺得這小丫頭竟然很有威嚴?!就,就像她其實是自個兒的主子一樣!緩過勁后,她轉念一想,可不能被這個狡猾的小丫頭給哄住了,一定要在氣勢上壓住她!
「你,你,你!」她用自己肥肥的手指指著鳳二二,指尖因氣憤而顫抖不已「你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就連你房裡伺候的主子也得叫我一聲陳媽媽,你竟然……你,今天我要不好好的教教你規矩,我,我就不叫陳媽!」
她的大手隨之就要往鳳二二的俏臉上揮去,沒想到她會動手,鳳二二本能往後一退,只聽「撲通」一聲,很不幸的,我們的鳳二小姐落入了深深的水池之中。
「救,救命!」
鳳二二是個天生惰懶的人,對於學游泳,她向來不屑為之,心想:有這時間,還不如躲在屋中睡覺呢!可是現在,報應來了……
陳媽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手足無措的站在岸邊,傻了眼!
誰,誰來救她?
水,幾乎淹沒了她。死亡的恐懼漫天而來。
無處不在的水,鑽進了她的鼻腔、她的肺腑、她的……
她的意志漸漸模糊……
她,她會死嗎?
誰,誰來救她?
「二二!二二!」
是他!他來了!
只是,他的眼神怎麼這麼可怕?
他的聲音怎麼這麼凄厲?
不管怎樣,臨昏迷前,鳳二二的心是踏實的,因為,她看見了他……
李暗燁如同天神一般的出現,救贖了她。
不知為什麼,看到他,她就安了心。
安心地任自個兒……昏迷!
「你給我醒過來!」
男子狂暴的聲音不斷的響在耳邊。
「我的東西,再也不許別人奪走!老天也不行!」
「二二,愛愛!」
「二二,愛愛!」
「我叫二二!不是愛愛!」
她悠悠醒轉,首先,用暗啞的聲音,堅決的捍衛自己的姓名權。
「你醒了!愛愛!」
男子不理會她的抗議,上前扶住了她,小心翼翼的把她從上向下打量個遍,生怕她有任何閃失似的。
「主子,我……」被他的目光看得有絲羞澀,她掙扎著欲起身,忽然發現自己的衣物已然全部換過,這,這,她不禁花容失色:「我的衣服?!」
體恤她剛剛醒轉,不想再故意逗她,他坦言:「喜鵲幫你換的!」其實本來他是打算「親歷親為」的,誰知,那個叫喜鵲的小丫頭聽說她落水后,竟哭哭啼啼跑過來,硬是要幫忙。哎,遺憾呀!
那就好!她放下心來。要知道,那貞操帶是遇水膨脹之物,沒了它的保護,太危險了!
「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喝水?」他的聲音有著平日里沒有的溫柔。
水?!想到了那漫天而來的水,幾乎溺斃了她的場景,她不由微微顫抖,再次花容失色。
「我,我要起來!」
他搶先一步扶住了她,兩人四目相接,俱是一怔:她驚訝於他的憔悴。怎麼自個兒才昏睡了一會兒,他就憔悴成這樣了?鬍子邋遢、眼眸深凹、面目憔悴,這是他嗎?
他則驚訝於自己的心。本來對於女子,他向來無心無情,起初對於她,也以為自己只不過是佔有慾作祟,玩玩而已。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一次的險些失去,令他的這顆破碎不堪的心,又有了重新跳動的可能。
當他從水中抱起奄奄一息的她,他的心,疼痛得幾乎要停止跳動。
她是那麼地輕,氣息微弱,好似隨時都會被上天收走!
他不能再欺騙自己,他在乎她,超過自己所能想象的在乎。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主子!罪婦陳氏特來向二二姑娘請罪!」
陳媽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沉靜。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陰沉邪魅,他說:「進來吧!」陳媽畏畏縮縮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她的男人……老總管。
她真的不知道呀,這個模樣普通的小丫頭,竟然就是傳說中主子房裡的那位「新寵」!嗚,誰知道主子挑人的眼光竟然會下降到這種程度呀!想到那天主子抱起她后,看自己的那種眼神,現在,她還不禁的打哆嗦呢,看來,主子對這丫頭,似乎動了真情……
本來,她是不想來請罪的,心裡多少還依仗著老倆口與主子多年的主僕情分,可是,老頭子非要把她拉來,說是為了她這條老命著想。當時她還不以為然,說:老命?主子會因為一個新寵要我的命?可是,聽了老頭子的話后,她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為了這丫頭的意外落水,三天來,主子竟然放下一切事務,不眠不休,只守在她的身邊!而且,命令抽干府中所有的池水!天啊,主子別是中了什麼降頭、妖術才好呀!
「二二姑娘!老身特來請罪,請您原諒我!」
「原諒?我的愛愛當然會原諒你的!」替她回話的,卻是他。他的聲音出乎意外的輕柔,令人……嗯,毛骨悚然。
她只能傻乎乎的跟著點頭。
是啊,反正陳媽也不是故意的,而她已然沒事了,就原諒老人家吧!
「來人!把陳媽扔進水池,等她剩一口氣再撈出來!」
「主子,饒命呀!」
「主子,看在我們服侍了您這麼久的份上……」
一對老倆口頓時矮了半截。
「拉出去!」
沒有任何猶豫,他無情的打斷了老倆口的哀求。
這是什麼狀況?!鳳二二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屋子裡怎麼忽然多出這麼多人?老管家和陳媽幹嘛跪在地上直哆嗦?
「二二姑娘,救命啊,救命啊!」
與其求冷血的主子,不如求比較好說話的鳳二二。老管家察言觀色,轉向了鳳二二。
見侍衛們真的要把陳媽拉出去,她有點懂了,也急了。
「住手!我命令你們,住手!」
一時情急,她又忘記自己此時的身份,嬌斥出聲。
許是被她天生的尊貴氣勢所震撼,許是侍衛們同情老管家夫婦,總之,她的一聲嬌斥很是有用,大家停止了把陳媽往外拉的動作,全部看向主子,等他下一步的指令。
「怎麼停下來了?」他不以為動,冷斥。
「主子……」
一位膽大的侍衛想說點什麼開脫的話,又被李暗燁駭人的臉色嚇得乖乖地吞了回去。
實在不忍讓大家如此難為,她再次開口:「如果你是為了我溺水的事怪罪陳媽,那麼大可以不必了!你看,我一點事也沒有,而且陳媽也不是故意推我落水的。」
聽她這麼說,陳媽很是感動,沒想到自己這麼對她,她竟然還替自己說話,這麼好的姑娘,難怪主子會看上,比起相貌來,心的美麗才最重要啊!
「謝謝二二姑娘,謝謝您!陳媽我給您磕頭了!」
這次,她的話是出自真心的。
鳳二二生平最怕人家對她太過熱情,她趕緊上前扶起了陳媽。
「老人家,快起來,別折煞了二二!」
本來很是感人的場面,偏偏有人要煞風景。
「請問,這裡誰才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