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身孕了
道人的指尖搭上她的手腕,不禁眉頭一蹙,哇哇跳起,「大丫頭,你……懷孕了,說,孩子是誰的!」
沈芊君一個白眼遞過去,惡狠狠道,「明知故問。」
「不會是宸王那小子的吧,老頭我不喜歡他。」
「你……」沈芊君氣地牙齒咯吱作響,抬手指著他鼻子罵道,「老頭,你不氣我會死啊。」
「那就是說,孩子是笨小子的?你會對笨小子這麼好?」道人做了個挖鼻孔狀,深表懷疑地研究起她的小腹來,然後又若有所思道,「那既然不是孽種,誰會要害這孩子呢?」
「正因為不是孽種才要害,若是孽種,她們早就把此事聲張了,還有的我在這裡大吃大喝?」氣到翻白眼,可是旋即,她又蹙眉著,小心地撫摸著肚子,有一種難言之感,說不上是欣喜還是緊張。
「也對,你和笨小子可都不知道這小傢伙的存在……」道人嘀咕著,忽然頑皮一笑,從凳子上彈跳起來,湊到沈芊君的小腹邊,「那讓老頭兒聽聽這孩子有沒有資質,以後他一出生便認我這個祖師爺,我把畢生的醫術都傳授給他。」
「那為何不傳給我,若我學得你半分,便不用蠢笨到如今被人害了還不知道的地步了。」
「都說了與資質有關。」
「臭老頭,你的意思是嫌棄我笨?」
拳頭擰起,道人如猴子般跳起,飛一般便逃到了外面去,氣地沈芊君是直咬牙。
「何事如此生氣?」
就在一團打鬧之際,高冉昊帶著一行人從院子走進,款步邁入時,淺笑盈盈。
沈芊君忙上前去幫他接過披風掛到架子上,埋怨道,「還不是臭老頭氣我!」
「可是你自己盼著師父回來的,怎麼又嫌棄起來了?」寵溺一笑,他拉上她的手往內室走去,低頭給她冰涼的手哈氣。
「我知道師父是故意逗我,其實心裡是高興的。」沈芊君垂眸,忙把手縮回,想起自己腹中正孕育著自己和他的孩子時,竟有一絲退卻之感。
一切似乎來得太快,她還沒做好思想準備。
晚膳吃得很熱鬧,黃石道人總愛有一句沒一句地埋汰沈芊君,而沈芊君就和他鬥嘴,兩個人互不相讓。高冉昊只在一邊眯縫著眼睛看著,偶爾笑笑。
「笨小子,我跟你說,大丫頭可不簡單,你得防著她,不然哪一天她說不定會……」
「會怎樣?」沈芊君瞪了他一眼,桌底下的腳狠狠往道人膝蓋上一踢,道人條件反射,頭埋進碗里,抬起頭時,臉上滿是米粒,逗得一宮的人都不約而同捂嘴偷笑。
「會拐走你兒子。」道人嘿嘿一笑,胡亂揩掉臉上的米粒。
沈芊君身子猛然一顫,不是說好了她有孕之事先不要告訴任何人的嗎?對道人投去一個威脅的眼神,他瞭然般悻悻埋頭扒飯。
倒是高冉昊依舊淺笑,給她布菜,「不怕,天下之土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她逃不掉。」
硃砂紅簾,一室芬芳,高高的木桶露出半個腦袋,沈芊君閉目養神,一邊用角皂搓著身體,晶瑩如玉的肌膚在清水中愈發顯得通透,水面上漂浮的紅花飄在她手臂上,更顯肌膚色澤。
她拿起刷子,在背上擦著,想像著那是可惡的老頭,像刷牆一般不客氣地對待自己的皮膚。
忽然,她的刷子被人一把抓住,她剛想回頭,「扇碧,別擋我!」
「擋什麼?」魅惑眾生的聲音傳來,讓沈芊君不禁啞然,回頭一看,男人正赤膊著上身,風涼地站在硃砂紅簾前,笑盈盈地抓著她的『兇器』。
「額,你不是回養心殿了嗎?」
「外頭下雨,所以折回了。」
沈芊君這才豎起耳朵,果然聽到滴滴答答雨水打在瓦片的聲音,她忙收回視線,局促地拿起短屏上的衣服起身。「我洗好了。」
「誰讓你走了?」大手一拉,不由分說,沈芊君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朕還病著呢,這幾日都要你親自為朕洗了……」男人無害一笑,似是無辜般揚唇。
「侍寢宮女多了去,再不然,你讓楊明安幫你洗。」
「朕有怪癖,身子不輕易給人看。」他笑得風雅,如妖一般抓起她的手,探到自己的胸口。
不輕易給別人看,怎麼就好意思給她看了?
沈芊君嘟嘴,嘆了口氣,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看,怕什麼!再說,帥哥送上門給你看,你要是再矯情就顯得做作了。
如此一想,如釋重負,她嫣然一笑,被他握著手,拿起角皂在他身上塗抹。
原本遠觀毫無瑕疵的肌膚,卻意外地粗糙,在胸口處,一道傷疤赫然,高冉昊的手指微微一動,「十三歲那年,朕第一次征戰,為父皇拿下敵國十座城池,卻被敵軍殺地只剩半條命,一路被抬回帝京時,父皇卻連看都沒來看一眼,只拿一個楚王的頭銜打發了,說朕若死了,便以國禮大葬,翌日大哥便被立為太子了……」像是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高冉昊的臉上滿是平靜。
沈芊君一時無語,只抿嘴沉吟。
他的手緊緊抓著她的手,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在他身上每處傷口撫摸,「這些傷,都是這幾年來,阿允給的,他派來的殺手每年不斷,呵呵。」
沈芊君抬眼,有些發證。
「這一處……」指尖滑到小腹偏左一處,他頓了頓,卻笑得極不自然,「這是朕九歲時,母後用匕首刺的,原因僅僅是因為朕搶了阿允最愛的荔枝。朕一直搞不懂,為何朕與阿允都是母后的孩子,母后卻對朕如仇人般……」笑如花,美中卻帶著凄楚。
沈芊君獃獃地看著那道月牙形的傷口,輕輕用指尖觸碰著,聲音沙啞,「一定很痛吧?」
「身體之痛遠不如心痛,朕身上的一道道傷,都是至親給的。」
「對不起,我一直不知道。」沈芊君低頭不語,心裡莫名陣痛,她並未察覺,此刻自己的眼裡,慘雜了多少柔情,此刻她的心裡,多了多少憐惜。
他是她的夫,可除了知曉他君臨天下的風光,她還懂什麼?她恍然,自己對他,竟然一無所知。
「笨女人,你還真容易被感動,朕用幾句悲傷過往就能打動你了?可惜,你的動情不止屬於朕,要是只於朕,該多好。」
鬆開人兒的手,撿起地上掉落的角皂,高冉昊背過身去,忽然低聲道,「你是唯一會讓朕心軟心疼的女人,所以,無論你多麼討厭朕,也不要,給朕再多添一道傷……」
他停頓著,那背脊在紅簾里瑟瑟發抖,「因為,你給的傷,會比任何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