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你強盜投胎的么?
不敢動作太大,怕一不小心觸到臨界點,直接出糗,唐子騫憋紅了臉,扶著她的腰,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把騎在腰部重點部位的人移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這種事,多來兩次,真會短壽十年,男人慾求不滿很傷的啊!
唐子騫剛鬆口氣,準備起身回卧室穿衣服,不料迎面一顆粉拳過來,正中右眼,又把他打得跌回地板,撞了滿頭滿眼的星星。
搞什麼?
唐子騫扶著「重傷」的眼睛彈跳起來,滿面怒容地控訴,「左青青,你又是哪根神經搭錯線了?」
幫她解決尷尬還開扁,還有沒有點人性了?!
「你才神經搭錯線!」她捂住可以煎熟雞蛋的番茄紅臉,背過身不敢看他,「見女人就發情的死變態,快點去把衣服穿上啦!」
呃?
直覺低頭,看到自己完全不受控制的下半身,大叫一聲「色女」,急急地跳起,往卧室衝去。
色、色女?明明一大早露鳥的人是他、一柱擎天的人也是他……強迫污染她的眼睛就算了,現在居然反過來說她是色女,他是不是太本末倒置了點啊!
她怔了一秒,捏緊拳頭火大地轉身,準備海扁這個男人一頓,正巧看到他光屁股閃進房間甩門的樣子。
「轟」全身血液瞬間倒流至好不容易褪去些許熱度的臉頰,再次暴紅。
所有的動作驟然停住,她窘得不知該前進還是後退好,只能重重地一跺腳,氣呼呼地轉身。
第五章
十五分鐘后,唐子騫換好衣服、處理完另一隻被打腫的眼睛,從房間里出來。
站在客廳中央,目光與坐在餐桌邊的左青青對上,僅一秒,兩人立刻紅著臉彆扭地避開。
室內一片靜默,尷尬的氣氛幾乎要將兩人溺斃。
「那個……我……」唐子騫囁嚅著,不知該說什麼,打破這叫人無所適從的僵局。
會忽略到屋子裡突然多出個女人,裸身在屋子裡走動的事,真的不能怪他——
國小、國中、高中一直住校,到大學時正式搬出來,裸睡的習慣跟了他近二十年,沒辦法一夕之間就改掉也是合情合理。
唉!他真沒有故意要耍流氓的心思呀……
幽幽嘆口氣,唐子騫朝椅子上嫣紅著臉的人瞧去一眼。
只是,經過方才那麼烏龍的事,他要怎麼向她解釋……八成會被以為是替自己的不雅行為找的借口吧。
他遲疑著,張口又閉上,如此反覆好幾次,總算蓄足了勇氣,「剛才的事……」
「你要不要先吃點早餐?」怕他再說起血氣上涌的事,她大聲搶白,打斷他。
不想再回憶起了,那隻會令她想挖個洞鑽進去。
「呃……也好。」他點頭,從善如流走至餐桌邊坐下。她不想提,正好省去麻煩,大清早就朝人家露鳥的丟臉事,他也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解釋起。
她盛了一碗鹹粥,遞過去,「那個,就隨便煮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唐子騫接下來,舀一匙放進嘴裡,香味兒立刻溢滿整個口腔。鮮美的味道令他止不住吃第二口、第三口,不到五分鐘,一碗粥便見了底。
想不到她竟有這樣的廚藝!
他以為,千金小姐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黑道千金就更不用說了,喊打喊殺都來不及,怎可能有時間進廚房碰鍋碗瓢盆?
看來,真不能把自己的認知強加於人啊。
意猶未盡地咽咽口水,在心底暗嘆幾句,他遞出空碗,且附上笑容稱讚,「麻煩再來一碗,很好吃。」
好吃得令他連裡頭的食材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囫圇吞棗的程度簡直和偷吃人蔘果的豬八戒有得一拼。
她怔怔地凝視著他,久久無法回神。
明明……兩顆眼睛腫得像青蛙,笑起來也很驚悚,毫無帥度可言,可卻意外地令她似被電流擊中,再次心跳加速。
完了,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腫得完全分辨不出原樣的丑,她卻覺得是一種另類的帥氣……自己果然中毒太深,病入膏肓了。
「左青青?左青青?」半天不見她有反應,他伸手到她面前左右晃動好幾下,還不見人應聲,當下決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啊?」她終於從怔然中回過神來,問道,「你剛剛叫我?」
重新裝了兩碗鹹粥,一碗遞過去給她,嘴巴張了閉,閉了又張,欲問她想什麼,出口卻變成了,「新鮮的土魠魚是去市場買的嗎?」
「呃?嗯。」她抬眼看他,點頭,想到什麼,趕緊補充道,「因為我身上沒有錢,所以是從你的皮夾里拿的,不過我有叫攤販開票據,可是他們說小本生意沒有,所以……」
「我不是這個意思……」唐子騫語塞。他只是想說這樣默默地大眼瞪小眼,你一匙我一口,安靜地吃飯很寂寥,想找點話題說說而已。
「呃?」她訝然地看他,發現他盯著湯匙上鹹粥的配料,久久沒有送進嘴巴,驀然明白過來,「那個,虱目魚和蚵仔,我也有叫他們給票據……」
結果不但票據沒拿到,還被幾個攤販聯合起來嘲笑了一頓,說她頭殼壞去,菜市場買菜誰會給票據啊,又沒吃飽了撐的。
她當時本要嗆回去的,一想到自己的處境,吵起來肯定要引起爸爸手的注意,只好咬牙吞下,默默地付錢,拎著買好的東西走人。
「我……不是……沒有問你買那些東西的錢的問題……」唐子騫燥郁地抓頭髮,總算明白欲哭無淚是什麼感覺了。
他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而已,怎麼會變成在討論買土魠魚、虱目魚、蚵仔有沒有給票據的問題?真是嘔血。
不然是什麼?她萬分不解地望著他。
「啊就……」他吞吞吐吐了半天,總算是找到一個話題來聊,「土魠魚煎的很香、虱目魚和蚵仔很新鮮。」
「喔,你喜歡就好。」除了點頭,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只能默默地低頭喝粥。
向來都是女人找話和他聊,從不主動招惹她們的唐子騫實在不知道該找什麼話題才好……他盯她的頭頂,張口,閉口,最終什麼也沒說。
屋子又一次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偌大的空間,除了兩人淺淺的呼吸聲,湯匙偶爾碰到碗的清脆響聲,再無其他。
太過安靜了,空氣里有股奇異得令人坐立難安份子在流動。唐子騫實在是坐不住了,嘆了口氣,啟唇問道,「呃……拿到證件后,你打算回美國嗎?」
「啊?」沒料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她手上的動作一頓,抬頭,看著他的表情有些獃滯。拿到證件后回美國?她好像還沒想過這個問題耶。
唐子騫的臉沒由來的一熱,他用力地咳嗽一聲,重複道,「我是說,拿到證件后,你打算回美國嗎?」
「武屈人答應幫忙了嗎?」她有些急切地起身。如果是,那就太好了,她不用再擔心自己會被爸爸綁著上禮堂了。
「不是。」他搖頭。就隨便問問,緩解下氣氛而已。
「喔。」她失望地坐回椅子,眉心重重打了個結,憂心忡忡地開口,「武屈人真的會幫忙嗎?」
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武屈人表現得那麼堅決,當初還義正嚴詞地拒絕了自己,又怎麼可能會因為唐子騫一句話就打消念頭。
她就不相信,在武屈人答應這樁莫名其妙的婚事時,他這些好朋友沒有勸過他。既然當初就勸說無果,現在……就更不可能了吧。
「相信我,他會幫忙的。」
「可是……」
唐子騫歪頭,思索著武屈人和江曲陌的事,想說要從哪裡開始講起比較簡短。可偏偏待他理好了思緒,準備開口,唐子騫擱在桌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這時候誰會打電話來?
兩人心同時一跳,兩人面面相窺一眼,齊齊盯著訊號燈不斷閃爍的手機。
是武屈人?還是左西武?
遲疑了許久,他放下碗筷,拿起電話,「喂。」
「是我。」武屈人沉穩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音量不大,坐在對面的左青青無法聽到他們通話的內容。
是誰?武屈人嗎?
她以眼神詢問。
他睇她一眼,點頭。
真是武屈人!他打來是要告知事情的結果嗎?她起身撲過來欲搶電話,被他攔下。
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他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把注意力調回電話上,「你打電話給我,是表示想通了?」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下,極輕地點頭,「嗯。」
「那……」
離得太遠,根本聽不到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她不喜歡這種置身事外,毫無參與感的感覺。
左青青單手撐著桌面,身體橫過半個桌子,清亮的雙瞳寫滿希冀,指指他手裡的手機,再指指自己,示意唐子騫把手機交給她。
冷靜下來。
他回她堅定的眼神,邊安撫地拍拍她的手,繼續與電話那頭的人溝通,「你打算怎麼做?嗯……我知道了……左西武那邊……」
這種情況叫她怎麼冷靜?
左青青乾脆直起身子,繞到他身邊,彎腰把耳朵湊上去,與他的隔著一隻手機密密緊貼。
淡淡的女性馨香竄入鼻腔,她細嫩絲滑的臉頰貼著他的,兩人距離近得可以聽到對方心跳的聲音和呼吸的頻率……
他如觸電一般全身一震,險些沒握住手機,滑掉下去,暗吸了口氣,力持鎮定,希望她別察覺到他稍顯紛亂的心緒,「不能通融么?」
「嗯。我跟他說過了。」
總算是聽到通話內容的左青青一心只記掛著武屈人說了什麼,沒注意到兩人的姿勢是多麼的密密相貼,如熱戀情侶一人一邊耳機,甜蜜地靠在一起,分享一首歌一樣。
這女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他有些心猿意馬,穩了穩心神,不差痕迹地移開些距離,避免兩人的面頰碰觸。
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左青青有些疑惑,並沒有多想,以為他坐著,她站著,姿勢沒調整好的問題。
想了下,她輕輕地拉開他身邊的椅子,坐下來,頭顱更加朝他靠去。
她就——
這麼沒有危險意識,非得靠這麼近么?
在心底嘆氣,他再稍稍移開一些。
厚!如果剛才那是無意,這下就明顯了咧!
她皺眉,不悅地嘟嘴,用力地瞪他,無聲控訴:幹嗎?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能讓我知道,你們在商量什麼詭計,想出賣我?
左青青小姐,你真的想太多了。
唐子騫略為無奈地掃她一眼,定住身子,不再移動。算了,瞧那兇狠置疑的目光,他要是再退開,估計她就該揮拳扁人了。
這還差不多。
見他不再挪動,她才滿意地點頭,重新湊上去。
「子騫,你在聽嗎?」發現到這頭異常的沉默,武屈人頓了下,問。
輕咳一聲,他回應道,「我在,你繼續說。」
「大概的事情就是這樣,詳細的等我們見了面再說,電話裡頭說不清楚。」說完這句話,武屈人把電話掛了。
喂!什麼東西咩!見了面再說,他不是還沒聽說時間地點嗎,這樣是要去哪裡見面說?
左青青傻眼,不敢相信武屈人就這樣把電話給掐斷了!
她氣憤,猛地扭頭,「喂!有沒有搞錯——」
後邊的話自動消失在喉嚨里,因為他亦轉頭,兩人的唇無意貼到一起。
錯愕的清澈雙眸瞬間瞪大,她獃獃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整個人都傻掉了。
他靠得好近,近到她可以看到他鬈翹長睫在白皙臉頰投下的暗影,他的鼻樑堅挺,上頭的皮膚和臉頰其他地方一樣,光滑白嫩,看不到一點毛孔,淺淺的呼吸輕輕地拂著她的臉頰……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柔軟的唇此刻,輕貼著她的。
他的唇,帶了電流,酥麻了她的神經,迷惑了她的心,胸口不能抑制地發熱。
腦子一片空白,分不清是什麼感覺,就這麼揚著明媚雙眸,與他對直相看,忘記了所有的反應。
半晌,她猛然回神,驚覺兩人的親密,伸手抵住他的胸口,欲抽離。他快她一步,丟開手機,一手擒住她抗拒的雙手,一手揍著她的後頸,將她攬向自己。
像是找到了歸屬,濕熱的舌尖探出來,他細細地勾勒著她的唇線,綿密舔吻,越來越深入,欲罷不能。
「唐……」她燒紅著面頰驚呼,欲叫他住口。他尋著機會,舌頭放肆探入,先是輕挑試探,跟著與她的熱烈糾纏……
呼吸一陣紊亂,被他忽而強勢的索吻勾走了魂魄,她無法思考,忘記身在何處,今夕何夕,只能隨著他的步調沉淪,意亂情迷。
久久之後,唐子騫終於放開她,額頭抵著她的,呼吸急促。
她雙眼迷離,望著他,還未從方才激烈纏綿的吻中完全清醒過來。
他一動不動,凝視她緋紅髮燙的頰,半晌吐出幾個字,「抱歉,我……」
「啊?」她驀然回神,用力地將人推開,跳開幾步,不敢叫他聽見自己心臟卜通卜通狂跳的聲音,嬌羞地囁嚅好一會,才結結巴巴道,「那個……武、武屈人剛剛都說了些什麼?」
對自己方才失控的行為,他也有些愴慌心亂,不自在地清喉嚨,紅著耳根,聲音略顯發顫:「屈人答應幫忙了。」
情不自禁。
他居然情不自禁地吻了她。
他從來……沒有對哪個女人,情不自禁過。
唐子騫不懂,為何單單眼前這個女人,會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控……
「真的!?」她驚呼,興奮地抓他的手,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立刻紅著臉鬆開,「那他有沒有說,我爸爸那邊……」
「這個等我們和屈人見了面,他會詳細說。」
「我們……武屈……」眼角餘光掃過他的薄唇,腦子裡自動回放方才那記勾人心弦的吻,她聲音顫抖得話都說不完整,用力地做了幾個深呼吸,總算鎮定地把話說完整了,「可武、武屈人根本沒說約在哪裡見面啊。」
還是,武屈人在她沒靠過去之前,就已經說了?
想到自己因自己靠過去的行為而引發的吻,她的臉又是一紅,灼灼燒燙。
「呃……」他瞥她一眼,不自在地移開,「地點的話我知道。」
「喔。」她茫然地點頭,想起什麼,又問,「那……你們約什麼時候?」
「還不確定,屈人現在不太方便出來,定了時間會再打電話過來。」因為提取消婚約的事,左西武大發雷霆,一口咬定武屈人背信棄義,是他的共犯。此刻,武屈人和江曲陌被雙雙扣押,剛剛那通電話,他是躲到洗手間打的。
現在,他們能做的,就是等待。
「不確定?」她不由地提高音量。武屈人那小子真的有在盡心儘力辦事么,不會是唬爛他的吧。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一眼看穿她的懷疑,頓了下,盡量說得含蓄點,「你應該知道……你爸爸不太好說服,需要花一點時間溝通,做思想工作……」
「……」唐子騫說的的確是事實,左青青無語反駁。
做了爸爸女兒二十多年,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爸爸的脾氣——
不管有沒有道理,只要不順他的意,先扁了再說!
她可以想象,武屈人去找爸爸說解除婚約的事,會掀起多大的風波,搞不好會被海扁一頓,住院一個月也說不定。
眼下,她突然有點同情起武屈人了,雖然他看上去皮糙肉厚挺耐揍,但還是……希望爸爸下手別太重才好。
那天的吻,他們一致將之當成意外,誰也不去提起,兩人很有默契地將注意力放至武屈人和左西武的溝通結果上來。
沒有想到的是,武屈人這一溝通,就溝通掉了整整一個多月的時間。
這一個月來,武屈人除了發過一個簡訊,讓他們稍安勿躁外,再無其他消息傳來。
眼睛的腫脹消退後,唐子騫就恢復了上班,而身無分文、又證件不齊全的她,只能選擇窩在家裡當米蟲。
開始,她是反對唐子騫去上班的,爸爸那個人,誰知道會不會派一幫兄弟在醫院守株待兔,逮到人後二話不說,直接開扁?
她才沒有在擔心唐子騫會不會被揍得只剩下半條命,她擔心的是他被爸爸的手下抓住后,會把自己供出來。
事實證明,她擔心過余了,爸爸並沒有派小弟到醫院大吵大鬧,更沒有派人守株待兔。
雖然不明白爸爸為什麼沒有任何動作,但懸在喉嚨口的心總算是安穩地落回了原處。
那天,她變裝完畢,緊張兮兮地跟著某人去上班,這才知道,原來他不僅是醫生,還是極具專業且深受病患肯定的醫生。
說不意外是騙人的,但他工作的時候,的確是又專業又迷人。
當時,為不打擾到他工作,窩在診室裡邊的休息室等候的她,透過半掩的百葉窗,目睹了他工作時充滿溫柔的樣子和不下十個女病患愛慕者送禮物的情形。
在唐子騫家裡住了一個多月,從漸漸熟悉的鄰居歐巴桑嘴裡,聽說了關於他「生活***的事迹。什麼換女人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啦、來者不拒啦、女朋友多半是曾經的病患啦、總是讓女人為他哭泣啦、甚至有極端的女人因為他提出分手后毫不拖泥帶水走來而自殺自殘等等……他長長的戀愛史,不管哪一段挑出來,都會讓聽的人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是爛透了!
他根本沒有真正將任何一個女人放在心上過!
開始,她不太能理解,就算外形英俊,從事的又是最搶手的醫生職業,這樣公私不分、傷了如此多女人的心,每一段分手都如此決絕,怎麼還會有人飛蛾撲火地倒貼上來?
難道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
現在,她懂了。人在生病時,生理和心理比健康時要來得脆弱,此時若遇上一個長得帥且對待你的態度又是那種如沐春風的溫柔醫生,只要是沒有男友或親密戀人的女人,都會不自覺地陷下去。
連她,也不例外。
不去想那一記親吻,並不代表它就會不存在。
一個多月來,她無時不刻都在提醒自己,那只是意外、意外……假裝兩人之間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不管她如何抗拒,如何催眠自己,甚至為了壓下胸口那股不斷蔓延的奇怪熱流,盡量避開與他碰面的機會……可是,心,還是不受控制地為他悸動,發燙,無法遏抑。
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吸引的,但是,她的的確確動心,愛上這個男人了。
不知道、也沒有握身邊從不缺女人愛慕的唐子騫會不會看上自己——
她曾親眼看見一個女病患對他一見鍾情。
那個女生,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從校服來判斷,是附近學校的高中生。因為打球的時候不小心跌倒,撞到了額頭,不是太嚴重,但需要縫合傷口。
這本該是急診室的事,高中女生在醫院門口見到他,立刻生龍活虎地推開扶著她的醫護人員,跳過來捉著他的白袍,指名唐子騫替她縫合。
一堆人勸說無果、女生額頭又流著血的情況下,唐子騫只好暫時到急診室代班,替高中女生處理傷口。
臨了要回自己所在的診室,高中女生卻不許他離開,不理會同學的勸導,大鬧急診室,不僅嚴重影響了醫院的秩序,也影響了其他病患正常的看診。
沒有辦法,唐子騫只能把人從急診室領走,和左青青一起安置在休息室,轉身去處理工作,想說等閑下來再打電話通知高中女生的導師。
忙完工作已是午休時間,唐子騫先是給高中女生所在的學校打了電話,轉身向休息室走去,準備帶兩人去吃午飯,再安排小女生回校。
結果到休息室一看,整個傻眼。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狀況?
輕而易舉就把他摞倒在地的左青青,居然被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女高中追得狼狽得四處竄。
他想,如果不是因為樓層太高,她這會兒估計直接從窗口跳出去逃生了……
「咳!」見那兩人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他重重地咳嗽一聲,引起她們的注意后,才慢條斯理道,「可以請問一下,你們是在玩官兵捉強盜的遊戲么?」
滿屋子跑的兩個女人停下,齊齊回頭。
見到是他,高中女惡狼撲食般朝自己衝過來,幸好他及時伸手扶她,否則非得跌個仰面朝天。
高中女生憤然的食指指著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左青青,「子騫!那個老女人欺負我!」
子騫?他們有這麼熟嗎?
唐子騫無語,實在不懂時下高中女生的想法。先將人扶至沙發上坐下,才慢道:「呃……青青她……怎麼欺負你了?」
依他看,左青青才是被欺負的人吧。瞧她,綰好的頭髮亂七八糟、衣服扣子被扯掉好幾顆,白皙的手臂上隱約有被手掐得青紫的痕迹……
她沒事吧?
眉心打了個結,他憂心地看著她手臂上的青紫,想替她好好檢查看看,無奈衣服被高中女生死死地扯住,又不好直接拍掉對方的手,畢竟人家現在還是病患。
「她打我!」高中女生鼓著頰,厲聲指控,指著額頭上包紮好的傷口,「你看,這就是證據!」
「……」妹妹,這傷口是你打球時摔到的吧,還是他縫的針呢。額際劃下三根黑線,唐子騫無言,朝傻站在那頭的人瞟去一眼,靜靜地等她的回答。
左小姐,都被人冤枉成這樣了,你還不申訴嗎?
「哇靠!給你點顏色你還真就開染坊了?」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左青青音量並不比高中女生小,「你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那傷口是我打的嗎?」
這女生還有沒有一點羞恥心啊,竟然睜眼說瞎話!
拜託,從開始到現在,挨打的人一直是她好嗎,要不是看在她年紀小又受傷的份兒上,非把她揍成熊貓丟動物園去不可!
被她一吼,女高中生氣勢瞬間減弱,「反、反正就是你打的!」
不知好歹的死小孩,非要逼她動怒就是了!
左青青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居高臨下地俯視她,拳頭掰得咯咯作響,一副再亂說一個字就直接開扁的氣勢。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都冷靜點。」眼看情況就要失控,唐子騫趕緊出聲打圓場。環視周圍的狼籍,輕嘆一聲,問道,「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東西倒的倒、散的散,整個房間破敗殘亂得和颱風過境有得一拼。
斜眼睨了沙發上緊緊粘著唐子騫不放的人一眼,壓下把人揪開海扁一頓的衝動,她悶悶地冷哼,「你自己問她吧!」
語畢,還揚了揚拳頭,示意高中女生最好誠實點,真火起來,她的拳頭可是不會留情的。
他拉開女高中生的手,轉過身,問,「好。妹妹,你說,我不在的時候,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追著青青打?」
「就……」女高中生雙手交握,彆扭地絞來絞去,「就不爽她劈腿嘛!」
劈腿!?
現場兩人同時一愣,朝女高中生投去疑惑的錯愕目光。
「劈腿?」纖纖食指指著自己,左青青懷疑自己是不是耳背聽錯了,「我?妹妹,你確定沒有摔壞腦子嗎?」
這話從何而來?唐子騫也一頭霧水。據這一個月來的認識所知,左青青連男朋友都沒有,怎麼會扯到劈腿上頭去?
突然,想到什麼,他心一跳。
是不是……她在美國有男友,又回來和屈人訂婚,所以才被眼前這個小女孩嗆說劈腿嗎?
心,突然一陣蟻蟲啃咬般難受,腦子裡,除了她在美國有男友這個猜想,再容不下其他。
這感覺來得又猛又急,太過陌生,令他措手不及,怔在那裡,飄入耳的爭吵也顯得有些不真切。
「明明就有!」高中女生怒跳。
小女生一個,怎麼跟小番顛一樣?先是看到她一起被安排在休息室,沒說兩句話,就直接起肖,要不是怕影響到外頭的病患,早把她拎丟出去了。
「妹妹,講話要有證據的好嗎?我幾時劈腿了?而認識我不到五小時的你……」左青青揉著發疼的眉心,「又是從何得知我劈腿的?」
幾乎要覺得,這女生精神有問題了。
高中女生瞪她一眼,將沙發上神遊太虛的唐子騫扯起來,「你剛才沒說他是你男朋友嗎?」
男朋友?
唐子騫回過神來,看她,瞳眸如深潭般深邃。
那是因為被一直纏著問和唐子騫的關係,為讓耳根清靜,她隨便找來搪塞的借口,麻煩不要再把事情往複雜的方向扯了好嗎。
真是快被這女生的思維邏輯氣到吐血。
不敢直視唐子騫的眼,她翻了翻白眼,深呼吸,沒好氣道,「那又怎樣?」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到處勾三搭四?」
「……」更正,這女生不是小番顛,是老番顛,「我什麼時候又勾三搭四了?」
「勾三搭四?」唐子騫剛從震驚中回神,跟上他們的節奏,又被更大的消息炸懵。胸口有什麼東西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他用力地深呼吸好幾下,艱難地吐出一句話,「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就剛才!」
「剛才?」
女高中生振振有詞,「剛剛有個帥帥的男醫師從外頭路過,她隔著窗子向人家拋媚眼了!」
「……」左青青真的很想死掉算了!她連外頭有沒人經過都不知道,居然就向人有拋媚眼了!再則,就算她對陌生人微笑,那也僅止於禮貌性的打招呼,夠不上劈腿這麼重的罪名吧。
「你看你看!沒話說了吧!」見她不語,以為左青青理虧,高中女生整個囂張起來了。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她靜默了下,走到唐子騫面前,勾下他的頸項,踮起腳,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不給他反應的機會,轉身,親密地勾著唐子騫的手,一字一句,清晰無比道,「我沒有劈腿,你說的拋媚眼,只是一個尋常的微笑打招呼。我最愛的人,還是我的男朋友,唐子騫唐先生。這樣,你滿意了嗎?」
「你……你……你……」高中女生氣結,失控地在沙發上又叫又跳。
左青青涼涼地睇她一眼,當作沒看到,挽著唐子騫的手,走人。
第六章
在醫院長廊,遇到領著校長前來接人的趙院長,兩方人馬同時一愣。
幾雙視線相對,她疑惑、他錯愕、趙院長驚訝、另一名則是不解,久久沒有反應。
唐子騫帶女生來上班,這可是共事多年來頭一遭見呢。頭髮花白的校長頗為意外地打量他們親密的行為一眼,率先回過神來,「這位是?」
「趙院長。」反應過來,唐子騫輕輕點頭示意,瞟身邊的人一眼,沒有如平常被女伴纏上那般,厭煩地拉開她的手,「左青青。」
「左青青?」原來她就是那位搶親回來的新娘子呀!趙院長挑眉,笑得高深莫測,瓷白的牙閃著炫目的光,「原來就是你咩!」
原來?
她很有名嗎,隨便一間醫院的趙院長都聽過自己的名字?記得沒錯的話,在黑道上名號響噹噹的該是爸爸才對。
爸爸過的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仇家無數,為避免獨生女兒被道上的兄弟捉去,她國小就被送到國外去,只在每年春節的時候回趟台灣而已。
常理來說,應該沒有這麼高的知名度吧。
左青青一頭霧水,表情獃獃愣愣的,「你聽說過我喔?」
「久仰大名。」趙院長慈祥地微笑。
久仰大名?真是越說越沒譜了。
在腦海里搜索,沒有任何與趙院長有關的信息,是小的時候見過忘記了嗎?她皺眉,不是太肯定,「我們曾經……見過面?」
「不,今天是第一次見面。」趙院長笑眯眯地搖頭。
「咦?那……」第一次見面……那久仰大名又是從何說起?
實在是跟不上他的邏輯,乾脆不想。左青青撇撇嘴,還想說些什麼,唐子騫卻出聲打斷她,他掃了趙院長身邊的人一眼,問道,「這位是……來接人的?」
「啊!你看我,光顧著和你們說話,居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想到什麼,趙院長恍然,重重地拍額,「這位是鄭趙院長,是剛才被送來就醫的那位小妹學校的校長。」
「你好。」左青青伸出手。
爸爸雖然是黑道老大,媽媽卻出生書生門弟,該學的禮儀她一件也沒落下,自然明白,在社交方面,第一次見面,女性先伸手不僅顯示了自己的大方,也成全了男士的紳士。
再則,雖在美國長大,身邊除了爸爸派的保鏢,還有外公重金聘來的出生詩禮世家的傳人,規範她的言行舉止,禮儀廉恥照著一天三餐背,不印象深刻都不行。
方才沒與趙院長握手,是因為他那句「久仰大名」驚到她了。
鄭校長回以一記和善的微笑,伸出手,準備握住她的,不料半途被唐子騫攔截下來。
「你好。」他挑挑眉,握住鄭校長的手,禮貌性地微微使力,放開。跟著轉頭,瞥身後的休息室一眼,餘光掃過身邊的人,臉色驀然降溫,變得不是太好,「你的學生在裡面。」
幹嘛?他是有多想跟校長握手啊,居然用搶的,多等一秒鐘會死啊?
伸出去的手空掉,左青青嘟嘴,不滿地瞪身邊的人一眼,悻悻地收回。
原本是要與左青青握手的鄭校長,顯然也被唐子騫突然的變臉搞得雲里霧裡。
倒是一旁不語的趙院長,揚唇微笑,一副眾生皆醉我獨醒的瞭然模樣,笑得在場男女皆有一種頭皮陣陣發麻的感覺。
怎麼回事?他好像、並沒有得罪這位年輕人吧。還是……他的學生吳宮妃在醫院惹了什麼麻煩?
花了三秒收回驚疑不定的表情,鄭校長略為尷尬地微笑,誠摯地道歉,「抱歉,我的學生給你添麻煩了。」
「不會。」解決病患的苦痛本就是醫生的職責所在。雖不明白這位校長為何道歉,唐子騫還是他客套地點個頭,轉向一旁的趙院長,「趙院長,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先走了。」
語畢,挽著身邊的人邁開腳步。
還沒走兩步,就被一道從休息室劈出、還帶著稚嫩的嚴厲噪音喝住。
從暴怒中清醒過來的吳宮妃,從休息室中竄出,幾個大跨步衝過來,扯住他們,「站住!不準走!」
「……」牛皮糖一樣粘著,怎麼甩都甩不掉,真是有夠煩人的。左青青一陣無語,無力地撐額,「這位妹妹,你還有什麼事?」
她生龍活虎的動作一點也不像受傷的人,鄭校長微愕,「吳宮妃同學?」
原來她叫吳宮妃啊!名字聽起來挺古典秀氣的,人卻這麼粗魯。
左青青在心底嘆氣。
「校長好。麻煩請等一下,我處理完私事就和您回去。」吳宮妃「百忙」之中賞了身邊的兩位長者一眼,注意力全放在親密挽手的唐子騫和左青青身上,兩眼冒火,「我剛剛的話還沒有說完耶!你們怎麼可以就這樣走掉?也太沒禮貌了吧!」
那是因為你詞不達意,一直東扯西扯,半天也沒個中心思想好嗎?
左青青嘆氣,看來,不讓她說完,恐怕是無安寧之日了。
好吧,就聽聽看她想要說什麼好了。她轉頭,詢問的目光投向身邊的男人,「子騫,你接下來有急事嗎?」
剛剛看他一副急欲離開的模樣,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去辦吧。
「沒有。」他搖頭。
「那麻煩你等我一下。」放開他的手,她轉過來,正面面對面前這個與自己差不多身高,名喚吳宮妃的女孩,「好吧,吳小姐,還有什麼要指教的,麻煩請速戰速決,我肚子有些餓了。」
語畢,感覺到身邊的人靠近了一步,她沒太在意、也不曾猜想他這個行為背後的意思,直直地瞪著眼前的女生。
「哼!」吳宮妃從鼻孔里重重一哼,才囂張道,「我警告你不要再劈腿了!」
「……」到底要說幾遍她才會明白,自己根本沒有劈腿啊!說什麼向從窗戶外路過的男醫師拋媚眼,她一直被追著滿屋子跑,哪裡還有時間去注意窗外有沒有人經過?
照吳宮妃對的思維邏輯來說,拋個媚眼就是劈腿,邊追著她打,邊還有空注意窗外動靜,甚至連人家的長得帥帥的,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人,才是真正劈腿吧!
不過,即便有一萬條理由可以反駁她的話,左青青還是聰明地不吱聲,免得又跟鬼打牆一樣,繞來繞去最終還是繞到最初的第一個問題上。這點,她早在兩人獨處在一個空間的時候,就已經領教過了。
自然地伸手,勾上唐子騫修長的手臂,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有這個一個帥得驚天地、泣鬼神,令楊貴妃看了上吊、西施看了跳河的男朋友,本小姐是絕對、絕對不會劈腿的!這樣,你有沒有很滿意?」
男朋友?那個從來不曾公開、也不曾願意承認哪個女人是自己女友的唐子寒竟然同意左青青這麼定位自己?
處在狀況外的趙院長揚眉、朝唐子騫掃來詫異一眼,而本次事件的男主角,則是回以鎮定的一瞥,連眼皮也不眨一下,氣定神閑地看著兩女人,以觀後續,濃眉下的深沉瞳眸,閃著若有似無的希冀。
看來真是八九不離十了。
這些年來,外人眼裡,唐子騫浪蕩不羈,女人換過一個又一個,沒有辦法對其中任何一個認真,交往時只談肉慾,分手時決絕又無情。
而身為老師兼長輩的他,從不以為,唐子騫是那樣的人,對他花心的行為,有著另一種看法。
總覺得唐子騫下意識地在尋找誰一樣,也許他自己並不知曉——
曾好幾次目睹他獃獃地盯著窗外,失了心似的神情茫然,有魂沒體的稻草人一般。
多年來,從未見過他的目光在哪個女人身上停留,且露出如此柔和的神情。
這次,不會錯了吧。
趙院長欣慰地微笑,不著痕迹地上前一步,將上跳下竄的吳宮妃隔開一些距離。
「滿意……」話倏然停住,吳宮妃不解地看著趙院長,這人沒事擋在她面前做什麼?用力地咳了好幾聲,希望他識趣地閃開,不料喉嚨都快咳出火來了,擋在面前的人也沒有要走開的意思。她只好移動腳步,從趙院長身後繞出來,繼續道,「總之你不可以劈腿,只能等著我把他搶走!」
「……」要來搶人又不準劈腿……她劈腿不是對她更有利么?左青青發現自己真的一點也不了解時下高中生的想法,難道是在美國呆得太久,完全和台灣社會脫節?
她嘆氣,「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嗎?」
「沒錯!」吳宮妃信心滿滿,「我一定會把他搶到手的!」
看著吳宮妃振振有詞,勢在必得的模樣,左青青眼睛沒由來得一陣酸刺,不經大腦的話當下脫口滑出,連斟酌的機會都沒有留給自己,「吳宮妃吳小妹,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我們——」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雙手親密地纏摟上唐子騫的勁腰,吊足了小女生的胃口,才繼續道,「馬上就要結婚,你沒機會了。」
「結婚?」吳宮妃一聽,整個被點燃的鞭炮般暴發,扯著唐子騫噼哩叭啦一陣狂飆,「她說的是真的?你們已經要結婚了?不是騙人的?」
他垂眸靜默著,長睫在臉龐白皙的肌膚上投下暗影,叫人看不懂他在想些什麼。
心,惶然地緊縮。
她屏息盯著他,不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不敢貿然移開,等待著他的回答。
這是一個謊言,左青青承認,自己是藉機在試探他,試探他是否和她一樣,動了心,而不是她自己在一頭熱。
只有知道不是自己在一頭熱,她才有想要不要表白的勇氣啊。
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四雙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唐子騫,等候他的答案。走廊上靜悄悄的,除了偶爾路過的醫護人員輕輕的腳步聲,再無其他。
終於,在大家快被這種奇異的安靜溺斃時,唐子騫緩緩地啟唇,「我們……」
「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左青青大喝一聲,截斷他接下來的話。
明明非常期待他的回答,可到了關鍵時刻,卻膽怯退縮了。
說她俗辣也好,駝鳥也罷,她就是害怕……害怕他說出不是自己想聽的答案。
一想到他有可能否認自己的話,心、猶如萬根針刺般刺痛難忍。
於是,她急促地打斷他。
斂下眼瞼,苦苦一笑,抬頭又是一副戰鬥力十足的女戰神表情,「總、總之你死了這條心吧!」
語畢,不給任何人反駁的機會,拖了人就走!
噢!她是起肖還是腦子進水怎麼的,居然會做出這麼丟臉的事來!
撒謊說唐子騫是自己男朋友唬爛小女生就算了,還變本加厲地說他們下個月就結婚……
想起那天的情形,左青青就不由一陣頭疼,面紅耳赤,羞愧得恨不得當場挖個洞鑽進去再也不出來了!
雖然,唐子騫並沒有對她脫線的行為發表任何的意見,那天兩人也還一起去餐廳吃飯。
不過,這並不代表唐子騫對她胡亂撒謊的行為不介意。
那天在餐廳里,唐子騫異常地安靜,獨自發愣的同時,隔幾分鐘就會抬頭瞅她一眼,再陷入沉思。
一整餐飯下來,他幾乎沒有吃多少東西,一盤義大利面,剩了有四分之三,
她好幾次想開口問緣由,話到了嘴邊不是自動咽下去,就是卡在那裡,怎麼也吐不出來。如此反覆無數次,終於還是放棄了。
一定是在為她胡亂扯的謊言困擾吧,她當時想。
這幾天下來,他的行為也驗證了她內心的猜想。
她沒有再跟去醫院。
因為唐子騫說,去醫院是參加工作,身邊一直帶著不相干的人,不太方便。再則,就算趙院長同意、其他醫護人員亦沒有意見,讓她一整天窩在休息室,會悶壞。
她還能說說什麼?
他的理由充分,令她毫無反駁的客觀明了。
武屈人完全斷了音訊,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爸爸雖沒有派人到唐子騫工作的醫院大吵大鬧,並不代表他們完全沒有在找她。
一面擔心會被爸爸的手下逮到,儘可能地少出門,一邊因為沒有證件,無法找工作……雙重壓力下,她只能選擇成為窩在家裡混吃等死的米蟲一族。閑的時候坐下來看看電視或者看看書,忙的時候煮煮飯、拖拖地……
這樣其實和在醫院休息室,又有何差別?
想想也挺悲哀,最近一段日子,她出門最久的一次,就是提著垃圾追清潔車,跑了大概有兩百多米遠吧。
這日子過得,簡直可以和御宅族媲美誰比較宅了。
唉……
明知道他人正在醫院上班,不在屋子裡,她的目光還是不自覺地朝他卧房緊閉的房門飄去,幽幽地凝視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那天之後,唐子騫好像忽然忙了起來,一天比一天晚歸,有時甚至忙到直接睡在醫院裡。
除了早上出門碰到點個頭,他們,已經好幾天沒有說過話了吧。
儘管沒有對她那天的行為直接有異議,但,他的行動,已經表現得夠明顯了不是嗎?
覺得她那天的話對他造成了困擾,所以希望她不要再去醫院,避免同事繼續誤會兩人的關係;他不喜歡他,所以早出晚歸地避著她。
種種跡象表明,他對她毫無興趣,所以極力地疏遠,也藉此表明,他並不喜歡她,一點點也不。
心裡早就預料過這種結果,只是沒料到,直面面對時,竟然有種心被掏空的感覺。
是她傻,不過一記意外的親吻,竟錯覺地以為,他也許是喜歡自己的。
是她想太多了。
她的初戀,還沒來得及開始,就這樣胎死腹中。
鼻子痒痒的,眼眶裡又酸又澀,一股濕意湧上來,模糊了她的眼、灼燙著她的心。
她仰頭,用力地深呼吸,不讓熱燙的淚滾下來。
夜深人靜。
準備回家的趙院長路過掛著「唐子騫醫師」名牌的診室,看到隱約有光線透出,輕叩兩聲,扭開,看到單手撐著下巴,靠著皮椅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唐子寒。
「還沒走?你不是已經下班了嗎?」趙院長低頭,瞄了瞄手錶,凌晨一點半,他呆呆傻傻的,在這裡坐了多久了?
皮椅上的人似沒有聽到來人的話,兀自在思緒中深陷。
「子騫?」趙院長走過去,輕拍他的肩膀,「怎麼了?」
他眼皮微微一跳,終於回過神來,「趙院長?你怎麼來了,不是已經下班了么?」
「剛巡完病房,正準備回家。」趙院長拉來椅子,在他對面坐下,向早已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桌子一眼,「你呢,怎麼不回去?還有工作未完成?」
「沒有。」他搖頭,「在想些事情。」
「是有關於左青青?」趙院長一眼就看穿他在煩惱什麼事情。
「嗯。」他緩緩地點頭,清澈瞳眸內儘是茫然,欲言又止,「趙院長……」
他不懂自己,為什麼在左青青向吳宮妃嗆聲自己是她的男朋友兼未婚妻時,心底那股潮湧而上的喜悅是怎麼回事。
不僅如此,還有些情緒,是三十年來,從未有過的,陌生得叫他不知所措。
見到時,不管對方在做什麼,只要在視線範圍內,就有一種很滿足很幸福的感覺。見不到時,內心焦躁,想著對方在做什麼,時時刻刻擔憂——
她有沒有睡好、有沒有吃飯、心情怎麼樣、是不是也和他一樣想她,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粘在一起不分開……聽到她多看其他人一眼,內心又酸雙澀,極不舒暢,見到她與人握手,就無可抑制地火冒三丈……
以往,從未在哪個女人身上體會過這種、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所以,他害怕了、退縮了,不敢面對。
他在心底低喃,卻不知自己在不自覺中把話說了出來。
「子騫,感覺這種事,不是退縮就會消失不見的。」趙院長嘆氣,實在不明白他到底在怕什麼,時下的年輕人不都敢愛敢恨的么,之前那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唐子騫到哪去了?
「我不敢保證……」他靜默了下,「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像之前那樣,只是三分鐘熱度,像傷害其他女人一樣傷害她。」
這是唐子騫不敢輕易開始的原因。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知道,她不是那種玩得起愛情遊戲的女人。
她拒絕和武屈人結婚,是因為兩人之間沒有感情基礎、更因為聽聞武屈人早有女友,可見,她對感情純度要求之高。而他、不敢肯定、也沒有把握,自己的目光會一輩子專註在她身上。畢竟,他過去,從未有過獨獨鍾情哪個女人的記錄。
唐子騫垂首,焦躁地長吁口氣。
左青青這些天的反常,他都看在眼裡,也明白她對自己有意。
可是、他真的沒有辦法——
只要一想到,將來自己可能會像厭倦其他女人一樣,厭倦她,決絕地分手,然後看到她如眾多前女友一樣,以淚洗面,或者自殘,他的心就針刺般難受,無法平靜下來。
不想看到他們走到那一步,只能選擇不碰觸。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有當駝鳥的潛質。」要不是真的愛了,能頹廢到有家不歸?能說怕自己三分鐘熱度呢?能這麼小心翼翼、不敢靠前,就因為怕傷害到左青青?
趙院長拍拍他的肩膀,為他的遲鈍嘆息。「有句話你應該聽過吧,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知道。
以前,他不僅是這句話身體力行的奉行者,甚至還做到了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而今天,就因為這輝煌的過去,令他在一份感情面前裹足不前。
「還是算了。」他不想傷害她。
見他還是不開竅,趙院長只好把自己的陳年舊事搬出來,開導他,「當年啊,我是個窮小子,你師母呢,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我和你師母談戀愛的時候,岳父岳母甚至他們整個家族都是反對的。你師母的父親,為了反對我們在一起,甚至在公開場合羞辱我……年輕氣盛的我當然不能忍受,一氣之下就離開了台灣,因為我覺得,當時,就算你師母的家人接受了我,在那裡,我會得不到尊重,一輩子直不起腰來……」
「趙院長?」唐子騫驚訝抬頭。他一下知道趙院長和師母之間的感情路頗為曲折,卻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這樣的一段過去,「那後來……」
「後來?」趙院長澀然一笑,幽幽道,「後來當我終於出人頭,信心滿滿地回台灣,挺直了腰桿,到周家提親,卻發現周家早已人去樓空。輾轉託人打聽你師母的消息,才知道,周家在我離開后的第二個月,就落敗了,死的死散的散。當時,周人上下,一致把我判為貪圖錢財、趨炎附勢的負心漢。而你師母,她始終不相信家人所說,咬緊牙關,在家族的壓力下等了我五年,始終等不到我回來,終於死心,在家人的安排下嫁了人……你知道,台灣雖然不大,但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花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找了整整一年,才終於找到了她。可是,明明知道你師母住在那裡,我卻不敢上前。因為,她已家庭、有丈夫……而我,只能每天遠遠躲在暗處偷偷地看著她,看著她每天早晨在門口微笑著送她的丈夫出門、看著她懷了其他男人的孩子,肚子一天一天地大起來……看著她溫柔抱著小孩逛街……當時我悔不當初,想,如果當年我沒有離開,那份溫柔就會專屬於我……後來,你師母的丈夫車禍去世,我花了整整三年,才讓她重新接受我……」
「院長……」他所有的表情僵住,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嘛!我說這些,並不是要你同情我。而是想告訴你,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樣,有這麼好的運氣,能把失去的追回來的。」趙院長笑笑,起身,重重地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走至門口,帶上門的那一刻,他停下來,轉身,看著皮椅內怔然的人,輕道,「子騫、沒有誰會知道,感情的保鮮度有多久,也沒有人敢保證,在開始戀情時,就會愛一個人一生一世。愛情里,本就有許許多多的不確定,正因如此,才會有分手、才會有離婚。但不要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因素,而不敢去開始,錯過一段最美好的戀情。」
耳邊迴響著趙院長的話,身體陷在皮椅里,沒有動彈。
沒有誰會知道,感情的保鮮度有多久,也沒有人敢保證,在開始戀情時,就會愛一個人一生一世。愛情里,本就有許許多多的不確定,正因如此,才會有分手、才會有離婚。但不要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因素,而不敢去開始,錯過一段最美好的戀情。
趙院長的話,像一顆巨石,重重擲入他的心湖,掀起驚濤駭浪。
是啊,戀愛中的男女,誰敢在一開始就保證可以愛對方一生一世?
既然如此,那他,還在猶豫什麼、害怕什麼、退縮什麼?
失神地凝視著緊閉的門,許久許久——
然後,驀然起身,沖向車庫。
第七章
踩下油門,用最快的速度飆回住處,等不及電梯下來,一股作氣跑上六樓,打開門。
啃著洋芋片邊看綜藝節目的左青青聽到開門的聲音,狐疑地轉頭,看到單手撐在門邊,彎腰氣喘吁吁的他,呆住。
半晌,回過神來,用力地咽下口中的零食,疑惑道,「不是說……今天值班不回來嗎?」
他沒回應,關上門,轉身,眼睛膠在她臉上,一刻也沒移開,一步一步向她走過來。
怎麼了?一臉嚴肅,是發生了非常嚴重的事嗎?
被他專註而堅定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左青青全身一顫,不由往後縮,退到沙發的角落。
他的目光,令她有種他深深愛上自己的錯覺。但她知道那不是,被無聲地拒絕後,她怎敢奢望他會愛上自己?所以別用、這麼熾熱的眼光看她……
她被他盯得無所適從,腦子困難地運轉著,艱難地尋找他失常的原因。
突然,靈光一閃。
難道是……
心一驚跳,慌亂地丟開洋芋片,她似壓抑過度彈簧似地跳起來,嚷著「我爸爸追來了?」邊往門口衝去。
與她錯身過過的那一瞬間,他倏地伸手,攫住她,阻止她魯莽的腳步,「不是,他沒來。」
「那、是醫院發生了什麼事?」突然被拖住,左青青有一瞬間的暈眩,微微穩了下,她慢慢地回身,不解地看他。
「不是。」他回答,眼光沒有離開她一分一毫。
「那……」除了爸爸追來和醫院出事,還有什麼能令他失去冷靜?她詞窮,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抿唇,定住那裡,等候他說明。
唐子騫只是凝望她粉嫩白皙的臉頰,不說話。
他的目光專註且露骨,像在看愛侶一樣,盈滿了的情愫,讓她從頭到腳、可怕地發燙起來。
他今天到底怎麼了?整個人都怪怪的。她緊張得呼吸困難,手心滲出微微薄汗,微微掙了下,想抽回手,無奈他抓得太緊,沒有憾動分毫。
眼神慌亂游移,她不敢直視他,不自在地別開臉,想避開他灼人的目光,唐子騫卻不讓她如願,修長地指撫上她敏感的頸項,托住她的下巴,阻止她扭頭的動作,緩緩地、慢慢地往上,在她細嫩發燙的頰停住。
她一陣顫慄,腦子空白一片,聲音顫抖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來,「那個……已經很晚了,你要不要先去洗澡休……唔……」
聲音卡住,她被他突然傾身吻住自己的動作嚇了一跳,心臟在那一瞬間麻痹。
明媚烏亮的雙眼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望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無法正常呼吸。
唐、唐子騫他為什麼……會吻她?
不是……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嗎?那為什麼、用這種激狂渴切、用這種只屬於情侶間才會分享的、令人意亂情迷、唇齒交纏的親吻方式吻她?
這樣的親吻,已經不能用意外來形容的吧。
可為什麼……他們明明不是情侶,甚至,他還用逃避的方式地拒絕過自己。
怎麼想都不對,他們不該、也沒有理由這麼做。
到底是為什麼?
他、喝醉了嗎?可是,唇齒交融間的灼熱氣息、沒有任何酒味……
她暈呼呼地想,稍稍失神分心。
他感覺到了,彷彿在懲罰她不認真似的,密密緊貼著她的唇,侵略得更為深入,霸道地勾惹著她的舌,吸吮嬉戲,交纏啜吮。
他炙熱滾燙的唇帶著電流,令她腦子漸漸糊成一片,無法再集中精神,完全無力抗拒,徹底成為他的俘虜,只能酥軟的攀著他的肩,隨他起舞。
許久許久,久到兩人幾乎要耗盡體內最後一絲氧氣,唐子騫終於退開,額頭抵著她的,喘息。
略微調整了下氣息,他攬過她,雙臂圈住她細緻的腰身,緊緊地擁進懷裡。
俊臉埋在她的散發著淡淡女性馨香的頸項,薄唇吐出低啞微顫的性感聲音,帶著輕淺灼熱的氣息,拂灑在她的頸間,引得她全身開始起雞皮疙瘩,「青青。」
青青、親親。
他的聲音太煽情性感,令人無法招架。
腳下一軟,她險些沒站穩,幸而他強健的雙臂環著她的腰,才沒有癱軟在地。
她張嘴,喉嚨被什麼掐住了一般,無法順利地發出聲音,只能僵直著身體,任由血色蔓延,染紅白皙的面頰,炙燙得幾乎能把荷包蛋煎熟。
「是、是……」她氣息起伏紊亂,努力想要維持平穩,出口的聲音卻如此虛軟無力。
「青青。」從她的頸項間抬頭,右手離開她的腰,托住她的下巴,讓兩人的雙眼筆直相對。好一會兒后,他啟唇,訴說愛語似地,不斷地溫軟低喃,「青青、青青……」
天!別再用這麼煽情的聲音喊她了。
她羞得滿臉通紅,欲別開臉,下巴卻被他緊緊扣住,動彈不得,「唐……」
零碎的話,依舊沒有機會說完,因為,他又俯下頭來,淺淺地啄吻,一下又一下。
她呆若木雞,混亂的腦袋,無法正常運轉,尋找出答案。
到底是為什麼……
淺吻已不能滿足他,唐子騫略為粗暴地將她壓向一旁的牆壁,饑渴狂烈地吻她。
這個吻,不同於剛才,大膽而充滿了慾望,狂野地順著滑嫩的面頰向下,煽情勾挑,赤裸裸得叫人面紅耳赤。
環在她腰間的手,從衣擺處鑽入,輕柔地撫過她的腰際,順著玲瓏有致的曲線,緩緩上游。
她僵著,心一陣緊縮,不能動。
指間的滑膩太過銷魂美好,他等不及解開她內衣的扣子,力道集中在指間,稍嫌粗魯地直接扯斷。
突來的拉扯令她吃痛,失聲驚呼,「啊!」
「抱歉,我太急了。」在鎖骨處游移的溫膩軟舌停下,他抬頭,溫聲道歉,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褪去她的上衣,連同內衣一起丟至地上。
大掌毅然的握住她胸前的柔軟,珍寶般摩挲揉捏。
問題的癥結根本不在他急不急,而是在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胸口突然一涼,她微縮,迷亂地低頭,發現衣服,看見自己光裸的上半身,直覺伸手推拒,顫抖的聲音微弱得毫無說服力,「唐、唐、唐子騫……我們、我們不應該這樣……」
他們,連情侶都算不上,怎麼可以……
「為什麼?」唐子騫硬生生地停下所有的動作,揚著魔魅的紅眼,直勾勾地看著她。情慾未得到的紓解,他的俊臉憋得通紅,不管是臉,還是脖子,皆找不出白皙正常的地方。
她喜歡自己,他早就看出來了。
而他,在聽完院長的一番話后,也決意不再逃避,順從自己的心。
既然如此,兩個相互吸引的人,親密的行為,有何不應該?
唐子騫完全不能理解她的邏輯,也不打算在這個緊要關頭理解。
一切,等做完了再說吧。
攔腰將近乎全裸的人抱起,他帶著她進入卧房,輕輕地放至床上。
覆上她的身體前,他按捺著自己勃發的慾望,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嗓音沙啞而隱忍,「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選擇?為什麼突然要做選擇題?
她不解,怔怔地望著他。
「第一,我打電話給你爸爸,讓他派人來接你。」
啊?讓爸爸派人來接她?那不是要和武屈人結婚?
心直覺地抗拒,她毫不猶豫地搖頭,急切地伸手,攬住他的頸項,乾脆地拒絕,「不要!」
「第二,留下來。」
這是什麼選擇題?
她愕住,小嘴張得大大的。
他明知道,她的答案呀!若是想回去,她根本就不必策劃逃跑,也不會在婚禮上被他破壞逃跑計劃、劫走後,選擇留下來了不是嗎?
「不回答,是代表選二,決定留下來嗎?」她獃滯的模樣令他忍不住低笑,輕啄下她的唇,俯下身去,親昵地靠在她耳邊,輕道,「你知道留下來,會有什麼後果嗎?」
「什麼……後果?」她咽咽口水,乾乾地問。
「左青青小姐。」輕咳一聲,他抬起右手,輕柔地貼上她的粉嫩紅頰,用指腹慢慢在摩挲,感受那絲綢般的滑膩,「你不會不懂成年人的世界吧?」
成年人的世界?
左青青怔了幾秒,明白過來他是什麼意思,微窘點頭,「懂。」
說不懂就嬌情了,她是黑道大哥的女生,怎麼可能不懂呢?
她生長的環境不幹凈,也不可能幹凈。
黑道中,四處充滿了生命腐臭的氣息——
金錢、毒品、女人、軍火……只要能想得到的污穢,無一不被赤裸裸地呈現,而情色,只是其中極為微小的一部分。
儘管國小四年級就被送到國外,但就是那短短的幾年,耳目渲染,她目睹的,遠遠是正常小孩看過的幾倍,甚至幾十倍。
爸爸的好兄弟,發起情來,從來不會顧慮現場是否有兒童地場。
三歲那年,三伯伯帶著她上街買玩具,回程的路上,在沒什麼人的巷子口碰到老相好,二話不說,令她和幾個小弟下車,在颼颼的寒風等候。他則抱著老相好,光天化日,在她這個臉上還掛著鼻涕的未來國之棟樑面前,車震。
吹了一個小時風的她得了感冒,發高燒,躺在床上整整一個星期才好,從此拒絕和叔叔伯伯們出去。
五歲,四伯伯說她身為未來接班人,怎麼可以成天窩在家裡學那些書香門弟的小姐,綉繡花撫撫琴?趁著爸爸出門辦事,將她強虜出門,美其名曰巡視旗下產業。結果咧,一見到酒店稍微好點的小姐,立刻拉人家去開房間。
對這些事事,她已經司空見慣,那些叔叔伯伯無一不是在聲色場所摸爬滾打過來,女人早就已經成了生活中必不可缺的調劑與紓解壓力的管道。
所以,當四伯伯懷抱身材火辣的妖嬈艷女、一臉淫笑地進房間,她非常識相地抱著故事書退到一旁,乖乖等候。
可惜,天偏偏不從人願。
四伯伯瞄到她手裡拿的居然是那種被眾叔叔伯伯們認為最沒有營養的白雪公主,當場暴跳如雷,說她一個黑道千金看這種書成何體統,沒收她書的同時,還讓兩名小弟把她捉進套房內,綁在椅子上,接受赤裸裸的成人世界的震撼教育……
她吐了整整一個月,見到四伯伯就尖叫,醫生一個接一個被請進幫里,最後連心理醫生都來了,還是沒有任務效果,病情也不見好轉——
那時候正好碰上兩個幫派搶地盤,爸爸分身乏術,沒有多餘的精力照顧她,又擔心她受到其他幫派的暗算。無奈之下,聽從了外公的意見,將她送至國外,她才算正式脫離那個**浪蕩的世界……
但是,那種悲慘、驚駭人心的記憶,她想,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在想什麼?」不滿她的遊離,他俯下身,含住飽滿的耳垂,伸出舌尖,撩撥挑弄。
「沒什麼……」她全身一顫,思緒從久遠的記憶中飄回,目光落在他的光裸的臂膀上,愕住,一寸一寸地往下移——
他他他、他的衣服什麼時候脫光的?
然而,令她錯愕的不止是這個,而是——
他堅硬如鐵的慾望抵在她的腿心處,挑逗且磨人地輕蹭,那灼熱的壓迫感清清楚楚地提醒著她,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
心卜通卜通、擂鼓似地狂跳,幾乎要從喉嚨口跳出來,她雙頰燙熱異常,體溫直接破表……
「準備好了嗎?」憋紅的額抵著她的,他氣息不穩地輕喘詢問,不給她回答的機會,勁腰一挺,刺穿阻礙,深入她。
「啊——」她忍不住呼痛,他密密地吻住她,大掌滑下細腰,停在她圓潤的俏臀上。她緊張得全身哆嗦,驀然收縮的緊窒幾乎逼瘋他。
「抱歉,我可能沒辦法慢……」在她耳邊低語輕喃完畢,他急切地捧起她的臀,兇悍地侵佔,火熱糾纏……
深秋。
剛剛經歷過戰爭洗禮的草原,屍駭滿地,目光所及,皆是一片荒涼。
姬仲康坐在兇悍勇猛戰馬上,遠遠眺望著眼前剛剛拿下的城池——
沂槊國。征戰數年,終於拿下了。
剛毅的臉上露出穩坐帝位三年來最真心的笑,他揮手,招來從前方歸來的士兵,語氣掩不住地急切,「來人,安夷公主呢,找到沒有?」
剛從戰場上下來,滿身狼狽的士兵一聽到這個名字,「咚」地一聲,雙膝落地,面貼黃土,顫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