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魚步

狠狠一咬牙，胡三眼珠頓時一片血紅，在周圍兩個老山賊詫異的眼神中，在周圍新人不解的目光下，胡三一個低躍衝出了山林，潛隱進夜色之中，迅速接近了戰場。

壓下幾乎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臟，胡三第一步接近的便是一個死去的山賊，在他看來，這山賊手中的長劍正和他用，這柄劍，他已經觀察了良久。

由於夜色濃郁，加之處於密林中間地帶，胡三身體又小，且遠離戰團核心，倒是給他有驚無險的接近了那個死去的山賊。

顫抖著雙手將山賊翻起，顯露出一張蒼白無血且又粘滿了泥土的臉，這個山賊胡三有些印象，原本是那麼的不可一世，可現在，卻是了無生機。

慘白的臉色上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原本猙獰的神色在這火光下似乎有些可笑。

不知為何，看著看著，胡三原本心中的恐懼突然消失，轉而心中升起一陣笑意，這股笑意是如此強烈，若不是他極力忍住，說不定就會當場大笑起來。

「原來人命也不過如此啊，原本多麼兇悍的人啊，臨死竟然露出這種熊樣，殺人，就是這麼簡單嗎？」

嘴角慢慢綻放出一絲笑意，胡三手指撫上劍柄，根本不理會尚不斷抽搐的屍體，一根根的將對方緊握長劍的手指掰斷。

每掰斷一根手指，都會傳出一聲咔嚓音，每聽到一聲這種響動，胡三心底都會鎮定一分，目光就會開闊一分。

等到這個山賊五指俱皆被完全掰斷，等到五聲脆響徹底納入胡三心田，握著這分量不重的長劍，胡三猛然吸了口氣，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彷彿迎來了新生。

「嘖嘖，狠人那，這小子若是能活下來，絕對有前途！」

愣愣的看著胡三一系列動作的山賊甲嘆了口氣，在胡三徹底將長劍拿到手中后，更是慨然出聲。

旁邊的山賊乙心有靈犀般的點點頭，介面道「可惜啊，得罪了長弓張，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何況就算是他拿到了一柄長劍，在這種場合下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我看，都不需要長弓張動手，他就得死在這戰場上。」

「戰場兇險，即使你我這般的也是將腦袋栓到褲腰帶上，又何況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屁孩呢！」

山賊甲無言點頭，神色間頗有些可惜。

二人閑談間，胡三已經從初獲長劍的振奮中迴轉了過來，這長劍雖然看似輕便，可卻也有五六斤重，以他此時的力量，短時間揮動還可以，若是想拿來隨便劈砍，那恐怕根本就不可能了。

況且戰場兇險，連精悍的山賊都朝不保夕，胡三可不認為自己一小屁孩就會比他們還強，所以，初獲長劍的興奮感降下后，胡三再次小心起來，慢慢的在戰場邊上溜達，尋找著符合自己要求的獵物。

忽然間，距離他不遠處交戰的兩個山賊中，屬於天涯寨的一員腳下一個踉蹌被絆了一跤，俯身便往地上倒去，與之對敵的狼心山山賊微微一愣，接著迅速反應過來，長刀橫掠，在對方的背上添了道長口子。

緊急之下，天涯寨山賊連忙幾個翻滾，也顧不過來周圍的地形，只為躲開對手的連環攻勢。

在胡三的眼中，只見對方灰頭土臉中，狼心山山賊的后招打在了空處，再想要追擊時，人群中又躍出一名天涯寨山賊抵住了對方。

狼心寨山賊眼見著只能白白任由對方走脫，休整一下又可繼續殺敵，驚怒間，卻不曾想，這名天涯寨山賊卻滾到了旁邊一個小孩身邊。

更讓他驚訝的是，沒等那名天涯寨山賊反應過來，小孩便雙手握住一柄長劍，從其胸膛直插而下。

滿面大汗中，小孩蒼白的臉色中帶有一絲病態的紅，用全身力氣握住劍柄，彷彿樹袋熊一般掛在了長劍上，將那山賊完全釘在了地上。

「好小子！」

狼心寨山賊只來得及讚歎一聲，便被新來的對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至於來援的天涯寨山賊，雖然對己方被殺有些悲哀，更對那小屁孩有些驚異，可卻不敢分心，只能全力對付眼前山賊。

不用說，那小孩便是胡三了！

戰場的一邊，胡三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緊緊盯著身下山賊那瞬間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對方身體的掙扎，看著對方氣息的紊亂，看著對方嘴角處緩緩流下的一道血痕。

片刻之後，這名天涯寨的山賊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只是一雙眼睛依然征的大大的，顯然葬身在這種小毛孩身上，讓他頗有些死不瞑目的味道。

「呼呼！」

費力的爬起來，胡三又拔出長劍朝山賊胸口處插了幾劍，直到確認對方徹底死去后，方才斜躺到一邊。

頗有些皺眉的疏了疏酸麻的手臂，卻是第一次搏殺有些用力過猛了，好一會兒，胡三方才恢復過來。

不過這時候再看旁邊的死屍時，胡三的感受又是不同，原來殺人就是這麼簡單，本不需要費那麼大的力氣。

有了些許心得后，胡三從新站起身來，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標，不過這一次，胡三使的力卻輕了許多，也巧了許多，果然，依舊是徹底殺死了對方。

按理說，像胡三這種專門撿漏的小子，一開始或許因為不起眼之故可以得脫，可一旦被人注意到，很快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可行走在這屍堆中間，承受住時時刻刻都有可能到來的死亡危險，恍惚間，胡三竟然感覺自己變成了一條魚。

不錯，就是一條魚。

周圍的屍體就是一座座海底礁石，而周圍搏殺的山賊則是一條條水中大魚，這顯然是屬於兩個魚群之間的戰鬥。

不知怎麼的，從來沒見過海的胡三，此時竟然感覺到他對這場景非常熟悉，似乎，這本來就是一條小魚在兩大魚群戰鬥間覓食的場景。

夜色深重，山風呼嘯，火把或明或暗，月色暗淡，這一切都組成了一個風暴中的大洋，而胡三，就是這大洋中的一條出生小魚。

不知不覺間，他的行動開始契合這小魚的動作，他的腳步開始變的輕巧，他的動作開始變的靈敏。

不知不覺間，周圍橫七豎八的屍體不僅沒有成為他的阻礙，反倒是成了他的助力，成了他的堡壘。

黑暗、山風、攪動的火光、縹緲的月色，這一切，都成了他可以利用的環境。

契合在這種狀態中，胡三愣是擊殺了六名山賊方才引起對方的注意，由於胡三的出色發揮，讓本來勢均力敵的戰鬥開始朝向一邊倒。

「小子，找死！」

一聲猙獰的爆喝將胡三由這種狀態震退，手提一桿長槍的山賊彷彿小山一般直直衝撞過來。

只是面對這往日里只能絕望待死的威勢，胡三卻並沒有多少畏懼，雖說剛才那種狀態不在，可在那種狀態中領會的東西還在。

胡三本來就不算是一個笨人，更何況又經歷了那幾乎是附身一般的體驗，只見他腳下一搓，不知怎麼的，在壯漢來到之前，卻是轉過了一塊山石，詭異無比的和大漢擦肩而過。

加滿力道的長槍彷彿天外神箭一般狠狠釘在胡三原本站立之處，只是胡三已經不在，使力過猛的大漢錯愕間，胸膛重重撞在槍柄上，一時間胸口猛然一悶，眼前一黑，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

「原來這步法是這麼用的，剛才沒大感覺，現在倒是清楚了，既然是化身為魚學來的，那就叫做魚步吧！」

「只是我怎麼會化身為魚？難道是那天在深潭中吃魚吃多了？還是發生了什麼？」

清醒狀態下，胡三真切的體會到了魚步的威力，或許此時的他處於戰團中，依舊不過是隨手可捏死的小孩，可若是處於開闊地帶，處於交戰的邊緣，他已經擁有了足夠的自保之力。

或許，不僅僅是自保之力。

胡三身形轉動，彷彿青煙一般晃到了大漢身後，見到大漢身形遲滯的一瞬，手中長劍立刻下滑，直直掠過大漢裸露的腳跟。

一聲慘嚎中，大漢再也立定不住，直接張倒在地，胡三適時上前，長劍抹喉而過，雖然因為技術原因不能立即致人死命，可卻也將大漢的氣管割裂。

在這個年代，在這種時候，就彷彿和寫下了死亡通知書一般模樣。

「呼！」

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斬殺一名強盜后，胡三心中陡然升起一抹振奮之意，雖然不知道這魚步從何而來，可依靠著它，依靠著廝殺，他卻漸漸有了自保之力。

有鑒於魚步的成長，胡三震了震手中長劍，又開始在外圍遊走，外圍的山賊多是一些弱小之輩，如此人物，倒是適合當他熟悉魚步的磨刀石。

他有絕對的信心，一旦魚步威力達到一個水準后，他將再也不用畏懼長弓山賊的威脅。

擁有了第一個戰利品長槍大漢后，胡三無論是信心還是技術都開始成熟起來，頓時外界散斗的天涯寨山賊可算是倒了血霉。

一不小心，就會被一柄長劍掃穿腳骨，而所有追擊罪魁禍首的山賊，無不被那小鬼斬殺在屍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