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鐵骨柔情
終於鼓起勇氣去看了不遠處的醉蘭,藍玄機盯著那個隨時都會被風吹走的九尾銀狐。這甚至是他與醉蘭成親以後第一次仔細去看醉蘭的臉。
她就站在那裡,肌膚如玉眉眼若星,狐族特有的妖嬈嫵媚無時不刻不在訴說著這個女人的完美。可她又是那麼的脆弱,曾經神采奕奕的狐狸眼也浸染了不為人知的悲傷。
紅唇輕啟,她說,「為什麼回來?」
藍玄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難道要告訴她,是藍昭不要他了。他做不了藍昭的唯一,所以才回來的嗎?還是要告訴她,是藍熙派他回來,讓他好好做妖族王室的駙馬?
不管是哪一種,都會將眼前的女人再次傷個徹底。
「好,我不問你這個問題。」醉蘭抬眼,看藍玄機的眼神已經沒有了初始的依戀與信任,「你進宮,從一開始,就是為著她吧?對嗎?」
「回答我是與不是!」
「……是。對不起。」
閉上眼睛終於還是死心,醉蘭別過腦袋,「你可以回去了,我會昭告天下,是我安醉蘭,看不上這個駙馬了。」
「你可以……回去,守著你的公主……生生世世,地老天荒。」
說完這句話,醉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九陽宮。對於藍玄機無力的解釋,勾唇諷刺的笑。多傻啊,你就非要聽他親口承認,是為著別的女人才娶你?
太傻了……真的,太傻了。
盯著醉蘭離開的背影,藍玄機恍然發現他之前一直一直忽略的事情——這麼多年,這個狐族長公主,竟是守著他與安佑,要的,是生生世世情有獨鍾。
狐性本淫,他當初進宮的時候,不曾想到她會只有他一個男人的。所以縱使誓言輕易出口,卻也沒有放在心上。
反正,她又不會僅有他一個男人……
生生世世,情有獨鍾。這是他想要給藍昭的承諾,可惜,他心心念念想要給予的人對於他付出的一切卻視之若草芥,棄之如敝履。
他沒有想到,他痴心妄想了那麼多年的孔雀公主,那個高傲的女人,對於愛情的態度卻是跟族中其他三夫四侍的女人沒什麼兩樣。反倒是他先入為主,誤會欺騙這個難得的女人。
「醉蘭……」
落寞的身影頓了頓,女子頭也不回,「藍玄機,佑兒很想念你,在我擬好公示以前……」
「請你,陪陪他。」
「縱使你不喜歡他,也請……裝裝樣子。」
「我沒有!」他怎麼會不喜歡安佑呢?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安佑是他一手帶大。縱使之前他痴戀藍昭時,也是對這孩子極其喜歡的。血濃於水,即使醉蘭不說,他也會……
等等,猛地抬起因為羞愧而垂下的眼眸,「你什麼意思?」
「他不會記得你的,星雲小時候發生的一切,佑兒都不會經歷。我會讓他相信,他從來,都沒有父親。」
「亦或是,他的父親……從來都不是你。」
「你不能這麼做!」上前兩步抓住醉蘭的手,藍玄機頗有些憤怒,「他是我的兒子!」
甩開他的手,順便給了他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似乎很解氣的吹了吹髮麻的手掌。醉蘭覺得,這件事兒可以告一段落了。他是真的從來不曾喜歡過她,既然如此,她死皮賴臉的纏著,倒顯得狗皮膏藥一樣。
不理會他的不敢置信,醉蘭緩緩的往回走,「丹青長老的醫書,我想你應該信得過……」
被狠狠的噎了一下,藍玄機終於還是無言以對。
安佑很顯然沒什麼心思陪蟲蟲玩兒遊戲,這很好啊,蟲蟲想,趕緊的回去粘著你老爸去吧。小屁孩兒。
說這話的時候,他絲毫都沒有意識到安佑比他大了大約一歲的事實。
得了聖旨一樣噠噠的跑出去,安佑一把抱住藍玄機的腿彎,「爹,你陪佑兒睡好不好?」
「好。」伸手摸了摸佑兒的腦袋,藍玄機抱去孩子往醉蘭的寢宮走。快到門口的時候,安佑卻指了指另外一個寢宮說,「佑兒長大了,自己睡那裡,爹爹,你看,院子里養了很多小魚呢。」
「可惜,被蟲蟲抓出來玩死了兩隻。」
幾經猶豫,藍玄機終於還是沒有開口詢問。他怕,卻不知道在害怕什麼……
抱著安佑軟乎乎的小身板睡了個安穩覺,藍玄機恍然間發現,這樣的日子,往前追溯,也是在幾個月之前還跟那九尾銀狐伉儷情深的時候。
不得不說,醉蘭是溫柔的。她善解人意,妖嬈嫵媚卻又不失小女人的嬌嗔。
想到她溫柔的眼睛,一個想法竄入腦海卻又被他驅逐出去——藍玄機,你太好笑了。在你這樣傷害她以後,她還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繼續相信你依賴你?
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蘭兒,你又不讓我進門。我給佑兒帶了果子,他不是很喜歡吃嗎?」
粗獷的男音剛剛響起,身旁的佑兒就跳起來嗖的一聲衝進那人的懷裡,「錦釗叔叔,你來了。」
藍玄機猛地抬起頭——那谷錦釗?
「對啊,想叔叔沒有?」難得也會抱著孩子哄一下,做慣了鐵漢的那谷錦釗似乎初為人父一般的喜悅。
他不是沒有孩子,之前那些個妻妾生的孩子,他是從來沒有這麼上心的。至於醉蘭給她生的星雲,他卻是在孩子那麼大的時候才得知存在。
這麼抱著一個軟乎乎的小生命,他那谷錦釗還是有生以來頭一次。
他愛醉蘭,從不曾改變。
安佑雖然不是他的,但那孩子的眼睛著實像極了醉蘭。再加上這麼多天的相處,他是打心眼裡把這孩子當成了自己的。他想,既然藍玄機已經出局,那麼只要他堅持不懈。總有一天,他會重新擁有這個跟他錯過了五百多年的狐妖。
而這一次,他會傾盡一切來照顧好她。
「叔叔,這是佑兒的爹爹。佑兒說了,佑兒的爹爹,很俊美的。」
聽到安佑這句話,藍玄機不愉的心情鬆懈了些許。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警惕個什麼勁兒。伸手包過安佑,他開口道謝,「謝謝你照顧安佑。」
「不用謝,應該的。」從口袋裡拿出不少花紅柳綠的小果子,那谷錦釗笑的爽朗,「佑兒,給你。叔叔去找你娘親說點事兒。」
大刺拉拉的進了醉蘭的寢宮,那谷錦釗伸手抓住醉蘭拿著毛筆的手,「蘭兒,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答應?」
醉蘭本不想搭理那谷錦釗的,但撇到門口抱著孩子的那一抹背影,她沒有推開那谷錦釗的手。反而把毛筆一放,揉揉額角第一次想要跟那谷錦釗好好說話。
「錦釗,你知道,佑兒的事兒解決之前,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愣了愣激動的抓住醉蘭的手,那谷錦釗語無倫次,「你說,我答應了?不不,你是說,只要佑兒能接受,你就答應了?」
下意識的點點頭,醉蘭拿起筆,「好了,別打攪我。那麼大的人了,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有這樣子的一面?」
「……不好?」
搖搖頭沒有停止手上的工作,醉蘭勾唇,「沒有,挺好。」
什麼東西咣當一聲掉落在地,門口的人轉身離開的腳步卻被小孩子哭鬧的聲音制止,「爹爹,佑兒的玩具掉了!那還是錦釗叔叔送我的呢。」
錦釗錦釗,又是那谷錦釗……藍玄機不明白胸口的酸澀是為哪般,只是呆愣著豎起耳朵去聽裡面的動靜。
「喲,是玄機啊。怎麼不進來說話?」那谷錦釗男主人一樣迎上去,彎腰撿起地上金屬色澤的鈍劍遞給安佑,「別哭了,小花貓一樣。叔叔教你什麼都忘了?」
搖搖頭握緊小拳頭,安佑揮舞短劍,「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進來坐吧,」說完這句似乎覺得自己越俎代庖,那谷錦釗回頭無聲的詢問,「蘭兒?」
這場景看在藍玄機眼中別提有多刺眼了,兩人含情脈脈的對視幾乎要灼傷他的胸口。佑兒對那谷錦釗的崇拜更是一巴掌扇在臉上又疼又羞辱——這是他的孩子,卻對著另外一個男人有著對父親一樣的崇拜。
酸脹苦澀充斥心頭,比之看到藍昭背叛他的那一幕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與藍昭的愛情里,他從來都處於被動。她是孔雀公主,血統高貴行為優雅,是他一直想要保護和疼寵的對象。而在與醉蘭的這場戲里,他扮演的則是一個痴情溫柔的角色。
醉蘭信任他依賴他,是他填補了醉蘭傷痕纍纍的心。在這場虛假的戲里,他佔據了毫無疑問的主導地位。
可是現在,他一貫不放在心上的女人對著另外一個男人笑的溫柔嫵媚。而那個人,就是當初傷她至深的男人……
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劇本,不應該如此走下去的不是嗎?
不管不顧的衝上去,他咄咄逼人的質問,「你是不是打算讓佑兒叫他爹,模糊他的記憶讓他認為他的父親一直都是他?說他沒有父親的話都是騙我的對不對?你從一開始就打算再給他找一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