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斬斷情絲4
「馮大夫,你我相交已有二十年,我怎會不信你?」洛正剛沉重道,「此事關乎卿兒的清譽,煩請你務必守口如瓶。」
楊氏喊來丫鬟,送馮大夫出去,然後道:「老爺,不如請另一個大夫來?」
方才他精神尚好,此時卻像一下子老了幾歲,「家醜不能外揚,你先出去,我和卿兒談談。」
她扶他坐好,囑咐道:「有話慢慢說,千萬不可動怒。」
洛雲卿見她退出去,正想開口,卻聽他怒聲喝道:「跪下!」
這時候,他正在氣頭上,還是不要激怒他比較好。於是,她乖乖地跪下。
「那男子是誰?」洛正剛氣得臉膛僵硬,語氣飽含怒火。
「僅憑馮大夫一句話,爹就認定我跟某個男子私定終身,還懷了孩子?」她可以原諒他一時無法接受這件事,可是,他怎麼可以不聽她的解釋?怎麼可以輕易地認定她犯罪了?
「馮大夫醫術高明,一把脈就瞧出是什麼病,區區喜脈,他怎會把不出?怎會有錯?」
「你寧願相信外人,也不信自己的女兒?」
洛雲卿又氣又傷心,他也太不可理喻了吧。
見她不承認,洛正剛更氣了,火冒三丈地站起身喝問:「你是不是與蕭胤私定終身?」
她義正詞嚴地說道:「我沒有與任何男子私定終身,我有沒有懷孕,我自己一清二楚。數日前為我醫治的那個大夫為什麼沒有把出喜脈?短短三四日,馮大夫就把出喜脈?馮大夫是否誤診,我不敢肯定,但我要找另一個大夫把脈。」
「整個建康城都在傳你和蕭胤是歡喜冤家,在大街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傷風敗俗、不知廉恥之事,那日狀元樓走水,他抱著你衝出來,你們還……衣衫不整,你敢說你和他沒有私定終身?」
他氣得手臂發顫,就連府里的下人都在私下裡議論,他無意間聽見,詳細問了兩個丫鬟,她們說市井坊間確實有大小姐和蕭公子的流言蜚語。
如若他們不是兩情相悅,怎會發生這麼多巧合之事?
洛雲卿生硬道:「我和他清清白白,如何懷有身孕?若你不信,大可請另一個大夫給我把脈!」
因為那些流言蜚語,就定她的罪?太兒戲了吧。
「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洛家出了個**蕩婦嗎?」洛正剛怒聲如吼。
「事情尚未查清楚,你就咬定我做了錯事,這是身為父親該有的作為與風範嗎?」她反唇相譏,冷冷地笑。
「放肆!」
他血液上涌,一張臉好似被怒火燒著了似的,他捂著心口,一口氣提不上來,往後倒去,看似要暈厥了。
洛雲卿連忙起身來扶,卻有一人疾步越過她,麻利地扶住他,讓他靠躺在大枕上。
楊氏撫著他的胸口,柔聲勸慰:「老爺息怒。你身子本就不好,再動怒,萬一有什麼……我可怎麼辦?」
洛正剛喘著,慢慢地平復了激動的情緒與劇烈的心跳。
「卿兒也說得對,僅憑馮大夫一人之言,怎能斷定卿兒真的有孕?不如我去找個可靠的大夫來……」她溫柔的聲音猶如春日細雨,滋潤大地。
「洛家名聲不能讓這個逆女敗壞了……不許請大夫……」他喘著道。
「好好好,不請就不請。」楊氏一副賢良的樣子,「老爺,先歇著吧。葯快煎好了,稍後我拿來給你服。」
他點點頭,對洛雲卿道:「回倚玉軒閉門思過,不許踏出房門半步!」
洛雲卿懶得再費唇舌,徑自離去。
楊氏跟著出來,滿目仁善,對她道:「你放心,我會勸勸你爹的。」
洛雲卿在寢房待了三日,都快發霉了。
墨香送來午膳,她吃了兩口,忽然腹痛如絞,滾到了地上。
兩個丫鬟連忙將她扶到寢榻,接著去請大夫。
這事傳到楊氏、洛正剛耳中時,大夫已經來到倚玉軒。
洛正剛阻止大夫進去,可是墨香心急如焚地說道:「老爺,大小姐疼得死去活來,為何不讓大夫把脈?萬一大小姐有何不測……」
終究,他讓大夫診治女兒。
楊氏見這個大夫面生,眉心蹙起來,心中惴惴。
洛雲卿側卧於寢榻,屈身如弓,面色蒼白,額頭、臉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五官扭結,正經受著非人的痛楚。
大夫姓柳,他為她把脈,眯起眼睛聽脈。
洛正剛著急地問:「大夫,卿兒怎樣?為何腹痛?」
柳大夫鬆手,道:「洛老爺無須擔心,令愛只是吃壞了東西,沒有大礙,服兩日湯藥便好。」
「只是這樣?」洛正剛驚愕,「你再把脈看看,真的只是吃壞了東西?」
「洛老爺,你這是什麼意思?」柳大夫生氣了,「洛老爺不信我的醫術也罷,另請高明。」
「不是……我意思是說,我女兒腹痛是不是因為腹中胎兒……」洛正剛艱難地說出來。
「腹中胎兒?」柳大夫失笑,「令愛不是黃花閨女嗎?怎會有身孕?」
「我女兒沒有身孕?」洛正剛錯愕不已。
「沒有。」
說罷,柳葉出去開方子,然後就走了。
洛雲卿不那麼疼了,卻還是捂著小腹,低緩道:「爹,柳大夫說我沒有懷孕,為什麼之前那個馮大夫堅稱我有喜?這不是很奇怪嗎?馮大夫一定有鬼!」
洛正剛面冷聲寒,「去請馮大夫。」
楊氏微低著頭,看似沒有任何異樣,實則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趁眾人不注意,她悄然離去。
「娘想去哪裡呢?」
洛雲卿一直注意她,自然看見她想逃跑。
楊氏剛跨出一步,只好收回來,「老爺,我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忘記吩咐了,我先吩咐下去。」
「娘,還有什麼事比我的清譽更重要?還是娘做賊心虛想逃跑?」洛雲卿含沙射影地說道。
「什麼做賊心虛,我自然關心你。」楊氏笑不出來了,只能乖乖地待在這裡。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馮大夫來了。
他以為來應診,卻是來到大小姐的倚玉軒。
洛老爺站在前庭,面有不悅之色,馮大夫見洛夫人一臉木然,便知事情有變,謹慎道:「洛老爺身子不適嗎?還是大小姐身子不適?」
「馮大夫,枉我這般信任你,當你為知己好友,沒想到你連老友也欺騙,還毀了卿兒的清譽。」洛正剛語重心長地說道,語帶失望與心痛,「你為何這麼做?」
「洛老爺此言何意?我聽不明白。」馮大夫裝傻。
「馮大夫,你不必再裝,我根本沒有懷孕。今日若你不從實招來,我便拆了你的招牌,讓你在建康城再也待不下去。」洛雲卿開門見山,威脅道,「市井巷陌早有傳聞,洛家大小姐陰毒狡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若你不信,便試看看。」
馮大夫再裝傻便是白痴了,知道此事不說出來,行醫三十年所得的名譽便毀於一旦。為了保住名譽,他只能承認:「洛老爺,令愛的確沒有懷孕。」
楊氏一直是沉著的神色,聽了這句話,不淡定了。
洛雲卿問:「那幾日,我為什麼作嘔?」
「該是藥物所致。」馮大夫回道。
「你為什麼誣陷我懷孕?受誰指使?」她咄咄逼人地追問,看她這架勢,倒沒有腹痛的跡象了。
他低著頭,不肯說。
洛正剛氣憤道:「馮大夫,從今往後,你我再不是朋友!」
她淺淺一笑,威脅道:「你不說也可以,我不僅拆了你的招牌,還去告官,治你一條誣陷罪。」
馮大夫欲言又止,終於道:「是……洛夫人要我這麼說的。洛老爺,你知道我的為人,我怎會做砸自己招牌的事?是洛夫人塞給我一千兩,要我幫她這個忙,我考慮了一夜才答應她。」
楊氏火冒三丈地斥道:「馮大夫,話可不能亂說!我何時要你說這些子虛烏有的話?我為什麼誣陷自己的女兒?老爺,他這是血口噴人!我根本沒有給他一千兩,也沒有叫他誣陷卿兒。」
「那一千兩還在鋪子里,我去拿來還給你,洛老爺。」說著,馮大夫匆匆走了。
「住口!」見枕邊人還要再說,洛正剛厲聲喝止。
「爹,我也不想冤枉娘,省得府里的下人說她這個當後娘的心如蛇蠍,我自當還她一個清白。」洛雲卿唇角含笑,「墨香,書香。」
墨香、書香應了,從一間廂房裡拽出木香。
木香雙手被縛,身上也綁著粗繩,口中塞著白布。
楊氏看見如此模樣的木香,心跳加劇,目露懼色。
洛雲卿道:「爹,前日木香在我的茶水裡下藥,被墨香撞見。木香,我問你,是誰指使你在我茶水裡下藥?下的是什麼葯?」
墨香拿出木香口中的白布,木香心慌驚懼,看看洛老爺,又看看楊氏,低頭不說。
「你不說,我也不會勉強你。爹,木香是我的丫鬟,犯了錯,我杖責她五十,再將她賣到暗唱處,日夜伺候那些殺豬、倒夜香的粗漢,爹以為如何?」洛雲卿輕緩道。
「甚好。」洛正剛道。
「老爺,不要……」木香惶然而懼怕,快哭了,「是……是夫人指使奴婢的……老爺,大小姐,奴婢哪有膽子害大小姐……奴婢聽命於夫人,才這麼做的……」
「老爺,木香胡說八道,我沒有指使她!」楊氏立即辯解,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兒,「數日前,木香做錯了事,正巧讓我撞見,我讓莉兒教訓她,她就對我懷恨在心。今日她竟然這般編排、誣陷我,老爺,我真的是冤枉啊。」
「你以為人人都想誣陷你嗎?」洛正剛厲聲喝道,「你還不認罪嗎?」
「老爺,我真的……」她尖聲哭叫,好像受了天大的冤枉與委屈。
「啪」的一聲,力道頗狠。
楊氏被他打了一巴掌,嘴角流血,傲氣、自尊一同被打散了。
洛雲卿冷目旁觀,心中痛快極了。
楊氏面壁思過一個月,非但沒有思過,反而更多歪心思了。
洛雲卿心中冷笑,既是如此,便給你一個難忘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