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傳聞入耳
第51章傳聞入耳
一行清淚緩緩流下,「皇上,臣妾沒能保住孩兒。」福臨撫慰著我的手,溫柔異常,我卻不得不從這溫存迷戀中掙扎醒來,脆弱的心神不容許有任何錯亂。
福臨拍腿嘆息:「以後還會有的,你養好了身子,以後我們會有許多孩兒的。」
我依然絮絮的說著:「已經兩個孩兒了,他們都沒有看一眼他們的爹娘,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就走了……」
福臨垂目沉默了片刻,「珠兒,其實朕是想過名字的,男孩女孩的都想了好幾個。」福臨緊緊的擁著我,聲音也有些哽咽,「朕只想要一個屬於你我的孩子,為何老天要如此待朕?」
福臨忽然面色一凝,緩緩問道:「對了,朕聽說今天是因月妃推撞了你,以至你動了胎氣才小產的,可有此事?」
我的心突突地跳,任內心巨浪滔天,只是垂首輕聲地答到:「不,沒有此事,是月妃妹妹不慎跌倒,臣妾前去扶她,是臣妾自己不留心沒有保護好孩兒,於他人無關。」
「哦?果是如此?」福臨神色有疑,一望便知他內心絕是不信。
那日過後,福臨突然下旨,說月妃媚香惑主,以下犯上,趕出後宮打為奴籍,永世不得翻身。
靈兒把這個消息告訴我以後,我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我閉起了眼睛,對靈兒說:「靈兒,你說若是當日我們沒有救起明月,對她來說反而會更好。當年只是為了一口吃的,現在卻拖個慘敗的身子被打上了奴籍。」
靈兒考慮了一會兒,「娘娘,若不是當時您救了她,恐怕她不是餓死了,就是被人打死了。」
我嘆了口氣,「當時我只覺得這個孩子心氣高,但是本性還不壞。可是誰知道,她不只是野心大,還貪心啊。最後反而害了自己,這宮裡哪有她想的那麼簡單啊。」
明月一心想往高處爬,想擺脫下人的身份,想當主子。可是誰能想到,到頭來,她不但沒當成了主子,反而被打上了奴籍。
順治十四年,新年剛過。元宵慶祝活動的籌備工作就緊鑼密鼓地進行著。禮部和皇宮的各個局、院,人員穿梭般地來往。當我並不關心分內的事情,忙裡偷閒,差人調來禮部擬定的慶典方案,細細翻閱。在後宮的安排上,方案上寫著:「正月十四晚,大宴群臣;正月十五上午,北校場驗兵,皇后,淑惠妃隨侍。晚,觀燈,皇后,淑惠妃,賢妃隨侍。」翻閱到這裡,我的心裡浮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我把方案放到桌上。
靈兒看到后沖我皺了皺眉,「娘娘,北校場驗兵應該是皇后和貴妃相隨的,怎麼讓淑惠妃去,卻反而沒有娘娘您呢?」
我冷笑了一下,想必這又是皇后的安排。校場驗兵,在萬人面前表露自己和淑惠妃的地位,這麼好的幾乎,她怎麼會放過。
晚上福臨來到永壽宮的時候,我直接說道:「皇上,剛才禮部差人送來了帖子,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只是有一點,臣妾覺得……」
「但說無妨。」福臨笑著說。
「皇上,臣妾覺得校場點兵,不應該讓女人作陪。」
福臨捏了捏我的鼻子,「怎麼?沒讓你去,不高興了?」
「皇上,不是臣妾想去,只是覺得後宮妃子拋頭露面,有損皇家威嚴。」
福臨皺眉想了一下,說道:「禮部這樣安排,自有他們的道理。不是不讓你去,淑惠妃剛升了貴妃,四個貴妃里只有她為朕誕下兩個格格和一個阿哥,再加上你的身子不方便。所以禮部才安排了她去,且方案已經諸大臣審議通過,發到了各個部門,改也不好改了。」福臨的手放到了我微微凸起的肚皮上,「什麼時候才生啊?」
自從上次假流產後,福臨幾乎夜夜宿在永壽宮,我也終於懷上了龍嗣,現在已有四個多月了,小腹只是微微隆起。
宴會上,酒水和食物都是頗顯風雅精緻。銀質的曲頸壺,鑲銀的烏木筷,笑語盈盈,好一派賓主盡歡的氣氛。
皇後作於次座之上,正不斷的與福臨說話,福臨的眼中閃出一絲的不耐煩。我在心底暗笑,看來這次宴會即使是天上的佳肴,福臨恐怕也是味同嚼蠟。
環佩叮呤,羽衣翩舞,數名舞姬如斑斕彩蝶,以極致嫵媚裊娜的姿態在眾人眼前搖曳生姿。
我抬頭看到了坐在下面的康親王,我把手放在腹部,沖他微微一笑,便移開了視線。不可能的事情就不必想,早些斷了念頭對誰都好。
食物被一道道端了上來,福臨為我夾了一塊鱸魚蒓菜,「你嘗嘗這個,這可是深山所養的鱸魚,只因那裡的泉水甘甜,養出的鱸魚也是最為肥美的,很是美味。」
原本鮮美的魚肉在我卻不能享用,撲鼻的腥味引的我陣陣反胃,我用手遮口,轉過頭去。
福臨連忙把碗拿開,為我扶背,「可好些了?」
我大口喘了幾口氣,強忍住不住翻滾的胃液,「皇上,恕臣妾失禮。臣妾怕是無福用宴了,臣妾想回永壽宮休息。」
回到永壽宮后,靈兒為我端上來一件絲制的中衣,「娘娘,這是老佛爺賞賜給娘娘的。聽說這是用雪蠶吐的絲紡織而成的,冬暖夏涼。」
我摸了摸絲滑的衣服,抬頭看到了牆上新掛的畫,「這是什麼時候掛上去的?」
「這個是貞妃娘娘送來的,是五子送福圖。說能保佑娘娘您一舉得男,永世享福。」靈兒很高興的說著,「娘娘這胎肯定是個小阿哥,宮裡老嬤嬤都說了,您這樣的肚子肯定是個小阿哥。」
我扶腰坐下,「她們不過是說話得個吉利,我這才四個多月,她們能看出來什麼啊。」我望著遠方,喃喃說道:「我倒是希望是個小格格。」
宴會上,皇后和淑惠妃坐在一起,原本在宮裡獨一無二的地位,由於賢妃的到來,兩個人全部失寵。兩個人的往來漸漸密切了起來,常常有事無事在一起密談,商討怎麼去對付共同的敵人賢妃。
「皇後娘娘,這個賢妃現在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根本不將你放在眼裡。現在她又有了身孕,只怕鳳冠早晚要被她奪了去的。」淑惠妃對皇后說。
「是啊,這個賢妃還詭計多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你被禁閉了幾個月,剋扣一半的例銀,就是她吹的枕邊風。皇上居然為了那個賤人,要廢后。」皇后的語氣越來越激動了,「現在她的肚子又鼓了起來,只怕以後連你我的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那怎麼辦?」淑惠妃握緊雙拳,「要不我找人去把她這胎給……」話還沒說完,就被皇后打斷了。
「莫做蠢事,如果她的孩子出事了,只怕所有人都要懷疑你我了。放心吧,這後宮里等著害她的不止你我二人。」皇后的嘴角掛起一抹譏笑。
「娘娘的意思是……」
「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讓你我出面。宮裡現在只有兩位阿哥,一個出天花送出宮了,一個眼睛看不見。以她現在得寵的勢頭來看,只要賢妃生下的是個男孩,那就肯定是太子的人選了。」皇后看了看依舊有些迷惑的淑惠妃,放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賢妃懷孕,著急的不是只有你我。」
也許是因為我上次小產受了寒,這一胎很不穩定。太醫天天來為我診脈,安胎藥幾乎頓頓要喝,可是卻一直沒有什麼大的效果。福臨急得把所有太醫都招到了永壽宮,讓他們隨時候命。
躺在床上,我徹夜難眠,肚子開始一陣疼過一陣。我不住的撫摸著肚子,「孩兒乖,你才七個月,莫要淘氣。」可是腹中的絞痛越來越難忍。
「靈兒……快……傳太醫……」腹中疼痛更劇烈,雙腿間似有一股熱液緩緩流下,衣裙上血色斑斑。我的靈魂彷彿飄離了自己的身體,神志渾然欲睡,為由心中不住的提醒自己必須清醒。
順治十四年四月,董鄂妃為清世祖順治帝產下一子,世祖大喜,大赦天下,開倉放糧。
錐心之痛,切膚之苦,產子一瞬,我只感覺滿天的紅光,耳邊傳來那微弱的嬰啼,興奮,喜悅,幸福立刻湧上心頭,先前的恐懼與痛苦隨即全部煙消雲散了。
一旁的宮女興奮地叫到:「恭喜娘娘,是個小阿哥。」
懷抱著仍在哇哇啼哭的嬰孩,我虛弱地長舒一口氣,心中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
待下人收拾完畢后,福臨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他一臉的焦急,等到看見我懷中的嬰兒時,竟像孩子般綻露出天真的笑容,「我們有孩子了!」
福臨緩步上前,他先看了看孩子,而後在我額上輕輕一吻,「珠兒,辛苦你了……」
「能為皇上誕下孩子,臣妾再苦也是值得的。」我看見福臨歡喜之情溢於言表,想來他必定也是十分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心中越發的甜蜜了。
「朕聽說你早產了,心中焦急,生怕你和孩子有什麼意外……」福臨一邊絮絮叨叨說著,一邊坐到了床邊,他小心翼翼地將我和孩子都抱在了懷中,伸手來摸孩子的小臉,滿面歡愉之色。
這時太醫面露難色走了過來,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福臨看他這樣便要出去和太醫商談,我連忙拉住了福臨的衣袖,「皇上,是不是孩兒……」
福臨輕輕拉下我的手,「不要多想,只是孩兒不足月便出生,身子多少有些弱。太醫現在正想法子調理呢,沒事的。」
我看著懷中皺皺巴巴的孩子,因為早產,他明顯比別的孩子都要小許多。我不禁開始有些後悔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了,心裡默默祈禱,老天爺啊,如若有什麼報應就都報應在我的身上吧,千萬不要為難我的孩子。
第二天,皇上陪著皇後來了,還帶著一些禮物。福臨高興的摟著我,指著禮物說:「你生了小阿哥,皇后專門來看你了。」
我剛想施禮,皇后連忙扶住我說:「你剛剛生產,就沒這麼多禮節了。好生把身子養好才是要緊的。這些禮物都是姐妹們湊的份子,大家本來都是想來看你的。可是又怕繞了你休息,這不就只能托我把禮物捎來了。」
「那就多謝皇后的美意。」我深深地施了一禮。
福臨看我們兩個人見面還行,就說:「你們倆個說說話吧,朕到裡面看看孩子去。」
皇後端過茶,慢慢地喝了一口,「妹妹生了阿哥,真是可喜可賀。以後有什麼難處就和本宮說,只要本宮辦得到的,本宮一定會時時照應你的。」
「謝娘娘,妹妹坐月子期間不能給娘娘請安,望娘娘見諒。」
「無妨。」皇後放下茶碗,「本宮還有些事情,先走了,別忘了催皇上早些去上朝。」
「知道了,娘娘。」我畢恭畢敬,一直把皇後送到了門口。
嬰兒室里,福臨正逗著剛剛睜眼的小阿哥玩,福臨抱著孩子,哄著叫著,打圈轉悠著。小阿哥也隨著福臨的擺動,嘎嘎地笑著,晶亮烏黑的眼珠很精神地轉動著,福臨的眼神里充滿了父愛之情。
「皇上,您喜歡這個孩子嗎?」我攀著福臨的肩膀,親昵地問。
「喜歡喜歡,太喜歡了。」福臨愛撫地用帕子擦擦嬰兒腮邊的口水,「朕這個兒子太可愛了。前庭寬闊,耳垂大而厚,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定能長命百歲。」
淑惠妃不安的看著皇后,「姐姐,您不是說那個賤人的孩子肯定生不下來嗎?現在可好了,不僅生了出來,居然還是個阿哥。我阿瑪託人給我傳話了,皇上可是好幾次透露出要立那個賤人的孩子為太子。」
皇后也生氣的放下了杯子,「只能說是她命好,七個月的胎兒居然還活了下來。皇上現在是怎麼看孩子怎麼喜歡,還不停的問我孩子像不像他。」
「皇上他現在就是入了魔了,我聽下人說,孩子一點都不像皇上。」
「我看著也不像,皇上是圓臉,可是那個孩子卻是個尖臉。」
淑惠妃一下覺得有門,湊過去問,「沒準這個孩子還就是來路不明,她入宮前不是就和襄親王不清不楚的嗎。聽說入宮以後還和康親王他們走的很近,有人還看到他們私會了。」
「此事可當真?」
「當真,下人們都看見康親王總是在那永壽宮周圍出現。你說這後宮女眷和王爺見面,還能是什麼事啊?肯定做的都是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要我說啊,這個阿哥肯定是個野種。」淑惠妃壓低了聲音又說道:「那個賤人七個月就產子了,對外說是早產。可是早產是身體不好,不小心閃著了才早產。她賢妃身子又沒有大恙,身處皇宮,有人隨侍,不磕不碰,怎麼會早產?她這套說辭,騙的了皇上,還能騙的了我們女人。」
皇后聽淑惠妃這麼一說,越發覺得有疑,「聽你這麼說來,確實可疑。」
淑惠妃連忙說道:「我早就想告訴皇上了,可是怕皇上生氣,一直沒敢提。」
「有機會還是得把這個事情傳到皇上的耳朵里,說的時候,口氣委婉一些,既不讓皇上覺得難看,又能提醒他察覺這事。」
「姐姐說的對。」淑惠妃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那個賤人現在正好坐月子,不能出門。我們一定要勸說皇上查明真相,把她的囂張氣焰給打下去。」
皇上下朝後和皇后、淑惠妃一起用餐,福臨想起了還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不由得笑了出來。皇后一邊為福臨添酒一邊問道:「皇上如此高興,可是有何喜事?」
福臨看了看皇后,這才想起皇后一直沒有孩子,「朕想起了朕的這些兒女,皇后雖然不曾生育,可這些阿哥、格格們都也是你的孩子。」福臨摸了摸頭,「對了,朕還一直沒給新生的小阿哥起名字呢,哎!賢妃懷孕的時候朕就想了好些名字。可是現在卻覺得沒有一個好聽的。」
皇后看福臨說起賢妃一臉寵溺的表情,恨的直咬牙,嫉妒之火忽忽地從頭頂往外冒。
「皇上,臣妾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皇上,賢妃是七個月生下小阿哥。常言道十月懷胎,可是賢妃不磕不碰。卻突然早產,情況可疑。臣妾身為皇后,不能不察,不得不稟報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