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6
Chapter006
馬車駛過了小鎮中心的警察局,它沒有停下的跡象,馬車一路向外,駛過一片富人區,進入到一段私家路中,寧靜清澈的湖水旁景色最美的一塊,是雷克菲爾德伯爵私人的土地,那裡建築著他的莊園。
雷克菲爾德的姓氏在當地十分有名。
因為雷克菲爾德的世世代代已經擁有這片土地很多年了。
布洛克利鎮寧靜又富饒,與之相輔相成的,是雷克菲爾德家族的繁榮。
只是小隊並未帶著杜蘇拉進入到莊園里任何一間會客廳里,而是徑直駛入別院,雷諾親自帶著杜蘇拉,進了地下室。
這裡是一片地牢。
雖然設計者有做天井採光,壁燈在白天也毫不吝嗇地燃著,即便如此,地下還是地下,地牢依舊是昏暗逼仄的。
一行人走過前排的數個牢籠,一股腐爛的臭氣隱隱飄出。
這些牢籠大多是空的,但也有裡面住了人的,他們形銷骨立滿身臟污,見著人,他們喊也不喊叫也不叫,儼然已被消磨了意志。
即便雷諾身為護衛隊的隊長,他也很少到地牢里來。
含著金鑰匙出身的大少爺,比杜蘇拉更看不慣陰暗場景,他眼神中透著不忍,雷諾低聲對杜蘇拉說:「我不介意你之前的無禮,但我勸你對我父親,不要硬碰硬,服軟有時也是一種明智的選擇。」
杜蘇拉看了雷諾一眼。
她發現她還是低估這位大少爺了。
不論就兩人的歷史交流情況,還是路程中她的強勢無禮,都足以讓雷諾心懷怨恨給她使絆子。
杜蘇拉確定,雷諾是善良的。
這份近乎軟弱的善良,對於他的前程而言,未嘗一定是好事。
可現在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杜蘇拉無聲嘆息,只是沉默地跟著雷諾往前走。
兩名士兵站立在某間審訊室的門口。
當他們靠近時,士兵朝雷諾行了個軍禮,然後打開了房門。
其餘人在門外待命,只有雷諾和另一名護衛隊隊員,帶著杜蘇拉進去。
房間最遠端,在小小窗戶下的,是一張紅木書桌,桌上繁複燭台上點著蠟燭,蠟液在下面積累了一灘痕迹,儼然伯爵大人已經等了一段時間。
雷克菲爾德伯爵正在翻看卷宗。
他是一名身材健碩的中年男人,面容英挺,不怒自威,男人蓄一把絡腮鬍,鬍子形狀颳得很整齊。
他身旁立了一位黑髮稀疏、消瘦蒼白的年輕人,男人挺孱弱的樣子,應該是文職類官職,低眉順目的,看不清臉。
房間沒有多餘傢具,只是在空地上,擺上了十數種大小不一樣式不同的行刑道具,光看著,就令人汗毛倒豎。
杜蘇拉進來,站定。
雷克菲爾德伯爵從卷宗中抬首看她,仔細觀察,未出聲。
但從他的視線落在杜蘇拉身上的一刻起,杜蘇拉雞皮疙瘩立起來,背後肌肉緊縮,頓時像繃緊的弦一樣緊張。
無言的壓力撲面而來!
雷蒙·雷克菲爾德伯爵沒說話,倒是他身旁的黑髮男人觀察了一眼伯爵的臉色,厲聲說到:「無禮之人,見到伯爵大人還不跪下?!」
這裡階級制度比較嚴格,之前見王子,杜蘇拉已被押著跪了一次。
講真,那滋味不太好受。
並不是膝蓋有多痛的問題,而是眼睜睜地讓人俯視,對方看她好似打量溫順的家畜一般,讓杜蘇拉從心底泛起濃濃的厭惡。
這也是杜蘇拉為什麼要取得神侍資格證的原因。
只有處於或者超脫於階級之上,才有可能獲得作為人應有的尊嚴。
然而眼前的情況,如果不想受皮肉之苦的話,似乎跪下才是最好的選擇。
杜蘇拉還沒來得及選擇,倒是雷諾率先說到:「格林,那你呢?你為什麼不行單膝禮?」
雷諾難得變得咄咄逼人起來,似很不喜站在他父親身邊的青年。
格林細小的眼珠子閃過怨懟的光,只是他注意到伯爵轉了過來,立刻又換成低眉順目的樣子。
對此,雷諾冷哼一聲,相當不屑。
雷克菲爾德伯爵沉聲說到:「好了,在這裡,禮節的形式我並不拘泥,你們也不必為此爭論不休。雷諾押解疑犯也辛苦了,我讓侍女為你沏一壺好茶,都坐吧,包括查明小姐。」
說罷,格林便狗腿兮兮到門口傳話。
不一會,侍女端著茶進來了。
她路邊杜蘇拉身邊,不知道是被刑具嚇到,還是緊張,差點摔了杯子。
杜蘇拉趁機扶了她一下。
侍女抬頭小聲道謝,杜蘇拉瞥到她的臉時猛地一驚!
又是那雙金色的眸子。
可等她閉眼定神再一看……棕發棕眼的侍女已經端著茶盤出去了,一切恍如她的幻覺。
雷克菲爾德伯爵說到:「查明小姐,想必你已經知道今天請你來的來意。現今偽裝成神侍是國王陛下大力徹查的罪行,你如果能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的話,倒是可以酌情減刑。」
「好香醇的大吉嶺。」杜蘇拉放下茶杯,由衷讚歎道。伯爵的聲音不怒自威,杜蘇拉卻沒了一開始的緊張,而是字正腔圓的回道:「我沒有。」
伯爵:「可我這裡,有人證有物證。」
說著,他拿出杜蘇拉曾經使用過的水晶球,它不知什麼時候遺失了,杜蘇拉想拿它到集市上裝裝神秘也不行,她還納悶了,沒想到水晶球此刻出現在伯爵的手中。
伯爵:「有人作證,你以高昂的價格將水晶球賣給他,說水晶球上沾有你的神力,能保證他出行平安。」
「這水晶球是你的嗎?」
杜蘇拉:「是我的,但它丟了,我沒有賣過它。」
伯爵:「丟了?你怎麼能證明你說的是真的。雖然我不贊同屈打成招,但你如果不配合調查,行刑未嘗不是讓你說真話的方式。」
一排刑具擺在旁邊,門外還有孔武有力的士兵,著實很有震懾力。
「不能,沒做過的事情,我沒有辦法自證。」
杜蘇拉仍很淡定,她直視伯爵,聲音鏗鏘有力。
伯爵:「……」
「我是否真能預測未來,是定論我是否有罪的關鍵。」杜蘇拉說道,「我到底有沒有販賣了水晶球一事,我無法自證,證明自己幹了什麼比較容易,可證明自己沒幹什麼,本就荒謬!相比之下,我是否擁有神力一點,比賣沒賣水晶球要好預測得多。」
「我有一段預言,不知伯爵大人要不要聽?」
伯爵略有遲疑,但還是說:「說說吧。」
杜蘇拉:「王國太多土地的所有權分散在各種爵士的手中,王子完婚後,不久老國王便會因年邁體衰退位。新王早就為日後權利集中埋下了伏筆,當爵士們已經深信身邊謀士的時候,便是以叛國罪陷害他們之時。伯爵大人,您仔細想想,您身邊有沒有王子的人,而他又是否擁有自由出入書房的權利呢?書房可是個……」
「大膽!」杜蘇拉話還沒說完,伯爵臉色鐵青,大聲喝止她。
他面色如此難看,一是因為杜蘇拉的話,即便是預測,也太大膽了;二,不過是伯爵身邊,真有符合預測的人,這令伯爵十分后怕。
一旦成真,那可是叛國之罪啊!
「本來看在仁慈的太陽神的份上,我不想對一名女士做些殘忍的事。可明明罪證確鑿,你不但不認罪,還妖言惑眾!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伯爵大手一揮,「來人啊!」
門外的士兵推門而入。
「上水刑!」
所謂水刑,是將人綁在椅子上,用棉布遮擋面部,在棉布上不斷倒水,這樣棉布會和受刑人面部完全貼合,受刑人無法呼吸到空氣,從而痛苦萬分。
進來的士兵,正是護衛小隊的人,他們一聽是水刑,手腳一頓,不禁面面相覷。
他們的表現奇怪極了,這種常見的刑罰護衛小隊執行過很多次。
伯爵拍桌而立,他大聲喊道:「你們愣著幹什麼!今天我非要讓這巫女知道點厲害!」
士兵們還有遲疑,顯然不太敢動杜蘇拉。
這時雷諾站起來,說道:「伯爵大人,請不要怪罪他們,是這樣的。在來的路上,我也質疑查明小姐的能力,於是和她打了個賭。」
「如果她能預測將來發生的事,我便相信她的能力是真。於是在來的路上,查明小姐已經預測了您的話語和行動。實不相瞞……全中。」
雷諾面色不太好看,雷克菲爾德伯爵也面色僵硬。
侍衛們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杜蘇拉仍然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再次啜了口熱茶。
一直在察閱形勢的格林,眼睛咕嚕一轉,站了出來。
他說道:「如果這算預測未來的神力,那我也有。」
杜蘇拉看向他,目光冷然帶著緊惕。
格林面容消瘦,說話的時候故意弓著腰,比伯爵矮半個頭,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可他的眼睛滴溜滴溜的轉,姦猾神色無法全部藏住。
格林說到:「伯爵大人的性格寬厚仁慈,審訊手段一向也是先禮後兵,只要稍微調查一下,這些不難知道。伯爵大人的性格註定了他見到查明小姐時會說話的話,後面查明小姐再用言語引導,激怒伯爵大人,大人用刑,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嗎?」
「至於說水刑,伯爵大人不喜骯髒,見血的刑罰他不願看到——當然這也是調查一下便能知道的消息——再根據刑具,刑罰的種類猜一猜,也能猜准。」
「說白了,不過是些農貿市場上騙錢的小手段,並不稀奇。」
格林對杜蘇拉說:「查明小姐,不要耍些小聰明,快點認罪吧,不然我真不敢保證你的小命。」
格林說的,好似也挺對。
本來信了杜蘇拉的護衛隊成員們,這下也遲疑了起來。
杜蘇拉半點不慌,只是不經意地覷了他一眼,道:「你不敢保證我的小命?巧了,你頭頂的生命之火縹緲,我也不敢保證你的小命呢。」
格林面色僵硬,他心裡其實是真的有些怕了,因為杜蘇拉剛才預測的內奸,正是他本人。
他比誰都清楚,杜蘇拉說的是對的。
但為了自己的小命,他只能奮力證明她是錯的。
格林委屈地說:「伯爵大人,您看她,她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呢。」
伯爵心中已對格林產生了疑慮,只是揭穿真相的杜蘇拉,同樣令他憤怒。
伯爵看她老神在在的模樣,更是心焦氣躁。
他大手一揮:「行刑!」
伯爵都下命了,士兵們不得不服從。
雷諾之前都覺得格林有鬼,他自然更信杜蘇拉。
雷諾立刻求情,說道:「父親大人,三思!杜蘇拉說得何嘗不是對的,不如調查完后再做定論……」
房間就那麼點大,他話還沒說完,杜蘇拉已經被綁在了椅子上。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騷動。
「誰敢攔我?!」
「夫人,伯爵大人正在裡面審訊犯人,請您……」
「滾開!」
話音未落,砰地一聲,門就被人用力推開了。
棕發高束,穿艷麗紅裙卻不顯俗氣只讓人覺得明艷非常的女人,在兩位侍女的簇擁下,氣勢洶洶進來了。
伯爵甫一見她,氣勢便弱了幾分。
他迎過去,「親愛的,你怎麼來這種骯髒污穢位置?小心弄污你的裙擺。」
說罷,伯爵的雙手剛要握住女人的手臂,女人甩手啪一聲,一巴掌招呼到他臉上。
伯爵夫人瑪麗羅斯·瓦倫汀氣憤地說:「我不來怎麼能阻止你犯錯?!」
「你可知道她是真正的預言者,和那些騙子截然不同!」
「你、你要氣死我了!面對一個嬌滴滴的女士你竟然敢動刑,你,你給我面壁下跪思過!」
伯爵那張粗獷的臉都羞紅了,「親愛的,這可是在大家的面前……晚上回去再說好不好?」
門口不再有人,此時,方才端茶水的侍女再次進來。
她方一進來,見屋裡這麼多人,還人人劍拔弩張,不禁嚇了一跳,就要跪下認錯。
伯爵眼尖,見她手中拿著一隻墊子,以為是伯爵夫人命她拿來的。
他不敢對伯爵夫人發火,還不敢對侍女發火嗎?
「誰要你進來的?!」
侍女噗通一聲跪下,她顫顫巍巍遞上一張紙條說:「伯爵大人饒命,我、我是遵照雷諾少爺的指示來的。」
伯爵瞪了一眼雷諾,搶過紙條一看。
紙條上娟秀的字跡寫到:麻煩拿個墊子過來,等會伯爵大人要用。
然而這字跡,身為父親的伯爵哪裡認不出來,這不是雷諾的字跡。
他緩緩側頭。
杜蘇拉端著茶杯,笑得淡定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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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卧槽?!
雷諾:…………………b……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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