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

第三十七章：

唐小白注視著博物館門口的兩尊雕像片刻，又看了看在清晨明媚陽光下那棟被爬山虎蓋了頂的建築。這棟歐式建築比白樓整整大了兩三倍不止,據說曾經是某某國的領事館,外表看著很是宏偉。

一陣秋風吹來,整個世界的綠葉在嘩嘩啦啦作響中翩翩起舞。這一刻的景色猶若童話世界一般,燦爛,明媚,清新,陽光。

「呼——」又一陣風吹過,比剛剛似乎大了一些。

正準備收回視線的唐小白目光倏地一頓。在他視線的最高處，那棟歐式別墅被爬山虎蓋住的三樓窗戶處。當風吹過，當爬山虎層層綠葉被掀開，所有窗戶後面都站了一個人。

或許是修真的原因,或許是其他什麼原因，這一刻唐小白無比清晰的看到，所有窗戶里站的人是什麼性別,什麼年紀,什麼穿著,什麼表情……。

那是……鬼嗎？

唐小白感覺這一刻意識在被凍結。

沒有頭蓋骨的鬼,沒有臉皮的鬼，沒有眼睛,嘴巴,鼻子,脖子,心臟……鬼……

天光一閃,明媚的陽光遽然暗了下來。不等唐小白抬頭去看，兩道黑光嗖的從鐵門內的雕像中飛射而來。

而在唐小白的眼中，那些排排站在歐式建築三樓窗戶里的鬼，齊齊裂開了嘴巴，彷彿在笑著說——哈哈，又有新人來了。

「喵呼……」雙重貓叫遽然響起，若空靈的世界遽然響起的晨鐘，直達人心最深之初。下一秒，兩道灰色影子由唐小白身上射出，與黑色光在半空中撞擊。

「嘎……」刺耳的聲響，猶若指甲刮過鋼板，令人耳膜滴血，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在唐小白沒去關注的歐式建築三樓窗口中，那一排奇奇怪怪的『人』表情遽然一僵，像一句句被定身的木偶。

灰色影子與黑色光交織在一起，讓人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時間不長，唐小白便發現剛剛從他身上射出的，是昨晚上收留的那兩隻茶杯貓。

「喵呼……」兩隻茶杯貓從半空落在地上，在地上翻了個滾，才略顯慌張的爬起來，模樣有些狼狽。

唐小白髮現，兩隻小傢伙的前爪似乎有些不敢落地，受傷了？兩隻相當於人類築基修為的妖獸居然受傷了？那對方到底什麼修為？

「喵呼……」兩隻貓齊齊伏下身體，低沉的喵叫猶若乳虎嘯谷。

唐小白心中微顫，想要做些什麼。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光天化日之下，不說身邊的街道上人流，人流來來去去。就是不遠處的巷子那邊還聚集了不少圍觀的人。可是，那東西貌似非常的肆無忌憚。躍躍欲試的想要越過兩隻茶杯貓，沖向他。

「嘎……」刺耳的聲音再響。街道上來去的人依然故我，似乎沒人聽到這聲音一般。

「喵呼……」兩隻貓咪一個起躍，宛若一道銀輝利劍攝入黑光之中，再次與黑光撞擊在一起。

「嘎……」

「啪嗒！」瞬息之間，兩隻茶杯貓落在了地上。唐小白髮現，它們身上的皮毛掉了很多。形象比之前更加狼狽。

不過，那團黑影也好不到哪裡去，明顯起伏不定的樣子。

「滴滴叭叭——」一輛紅色跑車，拉長喇叭，捲起一陣清潔工還未打掃的落葉，從唐小白身邊險險的呼嘯而過。

「呼——」起伏不定的黑光，正好在汽車的行駛範圍，就那麼被飛奔而過的跑車給撞飛了出去。

「叮叮噹噹……」跑車上掛的一串辟邪鈴鐺，一陣亂響。

與此同時，整個世界恢復明媚，陽光，燦爛。

唐小白認識那輛車，那是與他同級的一位學校高富帥的。看他模樣……

「糟糕！」唐小白忽然想起什麼，低頭看一眼手機，頓時什麼也顧不得，自行車一丟，跑過去一把抓起兩隻，連車軲轆都軋不到的可憐兮兮的小貓咪，轉身提起山地車就往學校衝去。

「叮鈴鈴……」今日有課的教學樓里，上課鈴聲響起。走讀的，起晚的在這一刻化身飛毛腿，還恨不得蹬上哪吒的風火輪。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頭老神在在的捏著一卷書，看著不時從自己身邊飛奔而過的學生，嘴角帶著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高深莫測的笑。

唐小白緊趕慢趕的，終於在上課鈴響起的時候，來到了今天課程所在的教學樓。這會兒他也顧不得其他了，直接拿出鎖車的鏈子，就把自己的山地車鎖在教學樓外的一棵樹上。

「這是在覓牛啊？」一道聲音響起。

唐小白根本沒去看是誰，鎖好車，就幾個起躍，跳過幾個花壇，翻過一樓走廊的欄杆，鑽進了教學樓。

「……年輕腿腳好啊！這才是中藥學學生該具有的伸手。」之前那道聲音繼續道。可惜沒人回他。教學樓前，除了那人與樹木，就是因為飛奔而面紅耳赤的學生。

在鈴聲停止的時候唐小白踏進了教室，並一屁股坐在距離他最近的座位上。

「呼！」在他身後，比他晚一步的另一位同學，同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喘氣。沒辦法，今天雖然是他們大二的第一堂課。但教授這課的教授是學校聲名遠播的人物。作為剛剛升為學長的一代，他們不得不接受大三，大四等學長們留下的警示。

「第一：魏教授的課，千萬不能遲到，否則他就回把你記住，然後點你一個學期的上課發言，並論文點評。」

「第二：魏教授的課千萬不能缺失，否則你將沒有補救的可能。嚴重會影響到你畢業。」

「第三：魏教授的課，如果你在第一學期認真聽，並得到他的賞識，你將會在第二學期獲得三次去國家級中藥基地的機會。運氣好將會被留檔。」

「第四：千萬別讓魏教授抓到你的錯處，否則他會讓你背光華國藥典。記住是全華國，一個學期內背不完，那麼你就可以直接功成身退了，反正你是畢不了業了。」

「第五……」

頭髮花白，模樣五六十歲，身著一套中規中矩，白襯衣，黑褲子的魏教授慢慢悠悠的踏進大教室。前一秒因為學生們絮絮叨叨而嗡嗡作響的大教室，瞬間安靜無比。

魏教授走到講台，將手裡捲成一卷的講義隨手一丟，便面對學生笑了起來。

「大家新學期好啊！暑假有沒有玩好？遊戲升多少級了？」

「……」眾學生→_→：總覺得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的感覺。

魏教授看著個個正襟危坐的學生，繼續笑道：「在下魏承明，很高興能給剛剛升入大二的諸位上這新學期的第一堂課。」說著狀似無意的輕輕拍了一下講桌。

眾學生齊齊一抖，不少本來還有一絲絲瞌睡的，在這一下之後，是徹底『精神抖擻』了。

魏教授繼續道：「……初來乍到有些倉促，畢竟昨日大家也累著了，我能理解。現在的大一學生真是過分的很，尤其是某些女生。來上學，恨不得搬家似的，讓我們不少男同學受累了。」

眾男同學：這老頭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所以今天，我不會再讓大家干體力活。」

「……」

「想必諸位在升學前，已經在前輩學長那邊對在下有所了解。很好！我喜歡這樣，這樣的話，我就不必廢話了。也不會因為放任我的小脾氣，而嚇到精神比較脆弱的同學。

今天這節課呢，我不準備做別的，我就想看看諸位對待中藥學的誠意。」

眾學生：納尼？什麼意思？

「今日在場一共二百九十八人，如果沒有缺課的同學的話。為了能夠公平對待。我只會每人考一個題目。」

「……」

「……從誰開始呢？」

「……」眾學生：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就從那位把山地車，當成水牛隨便覓的男同學開始吧，鑒於你不遵守學校的公共規矩。那就用你的學識來為自己申述吧。」魏承明看著一個方向道，「其他人不要緊張，我又不是大魔王，也不吃人。就是那位身著淡藍色唐裝的小男生，請站起來。」

唐小白這會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扶了扶眼鏡起身，心裡咆哮：……卧槽，這，這運氣……

教室里，原本和唐小白一個宿舍的幾位同情不已，心中暗腹：弟弟啊，你這運氣也太差了，一上來就犯道老魔頭手裡。

「喜歡中藥嗎？」魏承明問道。

唐小白故作鎮定道：「還可以。」

「讀過藥典沒有？」

「讀過。」

「那我就放心了，希望你能讓我開門紅。」

「……」唐小白：……

「既然看過藥店，那你就給我說說重樓這種藥材。」

唐小白抿了抿嘴巴，腦中閃過關於重樓草的一些相關信息，張口道：「百合科植物，別名：華重樓、七葉蓮、鐵燈台……。其味苦，性微寒;有小毒。有清熱解毒，消腫止痛，涼肝定驚之功效……

……本草有云：「蛇蟲之毒，得此治之即休，故有蚤休、螫休諸名。重台、三層，因其葉狀也。金線重樓，因其花狀也。一莖獨上，莖當葉心，葉綠色，似芍藥，凡二、三層，每一層七葉」的故稱重樓。」

唐小白解釋的很廣泛，引經據典的頗有那麼點老司機的架勢。魏教授聽得連連挑眉。

「好了，坐下吧。」魏承明道，「看樣子是讀過藥典了。下一位，那位到現在還沒把氣喘均勻的，這是跑了多少萬里的馬拉松。起來放鬆放鬆。」

沒把氣喘均勻的同學：嗚嗚，教授，您還是行行好，讓咱坐下去喘氣吧。

一節大課的時間是一個小時，一上午兩節大課，都是魏承明魏教授的。上課期間所有學生不是靜若鵪鶉，就是若曬閹掉的花花草草。等所有學生從緊張狀態清新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多。

站在講台上的魏承明道：「真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就這個點了。不過兩節課下來，我也感覺到了大家對中藥學的誠意。現在，我念個名單，這個名單上的人，從明天起就跟我去太湖西山國家中藥基地幫忙，為時一個學期。當然，這份工作完全是出於自願，如果有誰不願意去的，可以直接舉手告訴我。」

眾學生⊙▂⊙：不是吧，能這樣來？您要選拔人，您早說啊，咱都做好了時刻要隨您赴湯蹈火啊教授，剛剛的考試，咱能重來嗎？

「唐小白，……雖然你有胡亂『覓牛』的不良作為，但看在你腿腳利索，對中藥學也算真誠的份兒上，西山那邊四周都是湖，你也沒有『覓牛』的機會。我勉強給你一個機會。」

唐小白：……

「胡月嘉……宋浩，武一凡，費安，葉蘇，馬梁，謝明……」

「……」

「……宋甜，張蒙。以上三十位同學，可有什麼異議？」

被點名的所有學生：……敢有異議？關於您的第八條，可是清楚的寫著：魏教授說的都是對了，如果錯，請參考這句話開頭。

而且拋去『魏教授不可逆條約』，去國家中藥基地的機會，可是關係到大家畢業之後的去向，以及可能遭遇的機遇。他們可是知道，不少學長，就是在這樣的機會中，去了各地的中藥基地，然後一步踏上所有人嚮往之高度。

眾人中，可能也就唐小白心裡糾結了。去中藥基地他當然也想去，可問題是他的酒樓剛剛開業，而且他才剛剛結婚。

這種情況下，他要怎麼跟強大的，強勢的墨仙尊說……

「……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就各自準備一下，十一后出發。另外，去了西山中藥基地之後，可能會要求大家的手機關機等。為了你們不無聊，建議多帶點書等，好了，具體要怎麼做，你們可以去向你們的無所不能的學長們打聽。相信他們會非常樂意為你們普及魏魔王不得不說的一百多條的，現在，下課。」

下午沒課，從教室出來，唐小白便牽著自己的『牛』，在校園裡不少學生有意無意的目光下，和原宿舍的三位往學校門口溜達。

剛剛開學，他縱然再想去開店賺錢，也不能拋下一個暑假沒有聯繫過的，以往對他頗為照顧的哥們。

昨天一大早四人匆忙見面之後，根本沒機會招呼。幾句話沒說完就被班主任和指導員強行趕人，最後三位就被各自分到去火車站，地鐵站，或機場接人。

「昨兒就說了，你怎麼一放假就消失無蹤了。本來暑假我還想給你介紹個錢多活少的地方打工呢。」宿舍老大武一凡道。

這位爺爺奶奶年輕時候由北方搬到滬市，現在也算土生土長了。由於家就在這附近，父母是做生意的，認識的人不少。唐小白曾經不少兼職，都是對方幫忙介紹的。

唐小白嘆了口氣，一臉的一言難盡。

「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宿舍老三葉蘇蹙眉問道。

這位是隔壁省省會的，據說是個官三代。具體怎麼樣，唐小白不清楚。

「就是。」宿舍老二費安道，「小白，我們都聽說了，你也不必隱瞞，咱們可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的四兄弟。你給哥哥們說說，昨天那人到底是誰？」

唐小白抬眼與其他三雙眼睛對視，有些緊張的扶扶眼鏡，笑道：「我愛人。」

「噗……」宿舍三位一起噴了。

「你說啥？」武一凡一不小心，連自己的家鄉話都飆出來了。可見這暑假，估摸是在北方呆的。

唐小白知道，如果自己要隱瞞，那將會隱瞞很多很多，到最後與眼前這三位到無話可說的地步。也會徹底切斷自己與其的關係。他不是忘恩負義的人。那就務必適當的暴露一點。

「我剛放假就遇到了我以前那位養父的兒子，中間發生了點事兒，總之非常的一言難盡，後來……。」唐小白從放假開始講，「……我原本也是沒辦法，誰想到我爺爺會給我留下這麼大一個坑。……只是沒想到的是，那人居然是與我有一面之緣的人。呵呵！我感覺挺好的。」

「那人對你好嗎？葉蘇與武一凡對視一眼問道。

唐小白肯定的點頭：「嗯，很好。而且我覺得他好像因為年紀比我大，總把我當孩子看。不過，我喜歡。」

能說變/態嗎？宿舍三人對視一眼，不知道要說什麼。

「……哦對了，他還為我在富貴街開了一家飯店，今天下午沒課，你們要不要去看看？店面很大，正好你們可以嘗嘗我的手藝。」

「去吧。」舍友三人對視一眼，由宿舍老大武一凡開口，「我也想看看，那位被你說的天上有，地下無的人物，到底有多牛逼？富貴街那樣的地方，連我都擠不進去。」

唐小白笑：「那是你不想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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