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紛擾

一大早，送走了採薇和展譽，歐陽嵐就帶著兩個孩子奔波二十里，來到了這個海市近郊的小鄉村。

他望著眼前這個普普通通的農舍，伸手壓了壓太陽**，忽然覺得腦袋一抽一抽的疼。

從外表來看，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舍罷了，只是隱藏在陰暗處的那些監視器和保安，恐怕早已經把這裡包圍得水泄不通，就算是只蚊子，也不大容易飛進去的。

成風和成渝兩兄弟跟在歐陽嵐的後面，都是面無表情，就連一向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兒的成渝，也是低眉順眼，要多斯文有多斯文。

歐陽嵐偏了偏頭，看了他倆一眼，低聲道：「你們可想好了？」

「嗯。」倆人毫不猶豫地點頭。

歐陽嵐抓了抓頭髮，隨即耷拉下肩膀來，苦笑道：「算了，你們和我不一樣，你們還小，又被保護得好，還來不及惹人注意呢……人生的路也不是只有一條，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吧。」

歐陽嵐伸出手，牢牢地把兩兄弟的手臂抓住，然後向院子里走去，一開始陰影處有些蠢蠢欲動，但是，不消片刻，又安靜下去，任由他們三個人一直走進那個掛著熏黑了的厚門帘兒的卧房，見到了那個躺在床上的老人。

那是個頭髮全白，滿臉的老人斑，身體乾枯得只剩下骨頭和皮的老男人，只有那一雙雖然充滿了疲憊，但是卻依舊鋒利的眼睛，能看出這還是一個活人。

歐陽嵐立在床頭，看著那雙枯槁的手，臉上卻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是低低地道：「我來要你還個人情。」

「你要我做什麼？」老人抬起頭，聲音嘶啞。

歐陽嵐看著他的眼睛，聲音很低，卻清清楚楚：「我要你把成風和成渝的檔案刪掉，我要你把盯著他倆的那幾個人撤走，我要你保證，無論是研究院還是醫療所，沒人再注意到他們……」

「那些孩子還是有些本事的，以後，成風和成渝要是遇見麻煩，用得上他們，而且，成渝的身體不好，醫療所那幫人……」

聽著這些話，不知道怎麼的，歐陽嵐心裡忽然一怒，冷冷地打斷他：「我要的就是，哪怕他們倆死在你們眼前，你們也當沒看見，以後再也不要有半點兒牽扯。」

老人獃獃地看著歐陽嵐半晌說不出話來，那副模樣，悲涼傷感充滿了死寂，看得歐陽嵐又有些心軟，不過，為了倆孩子能擁有絕對平靜無波，一點兒麻煩都沒有的新生活，還是硬生生地說道：「七叔……我們現在已經沒用了，真的，一點兒價值都沒有了，難道，你真的想在我們沒死的時候，就讓那幫人把我們切片兒研究嗎？」

老人一呆，哭笑不得，想要說什麼，張了張嘴，卻終究只是嘆了口氣，然後再不猶豫，重重地點了點頭。

看見他答應，歐陽嵐長長地出了口氣，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一轉身，拉著成風和成渝，扭頭就走。

老人幽幽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勾起嘴角笑了笑，晌午的陽光很溫暖，撫摸著他又冰又涼的手足，閉起眼睛，老人靜靜地睡下。

一直到離開農舍許久，歐陽嵐開著車已經到了都市的大道上。他才笑著對那倆孩子道：「成了，那老頭答應的事兒，一定會辦得妥妥噹噹，你們倆以後就是主動往那幫人手裡湊，人家也絕對不搭理你們了。安心了吧！」

成風眯著眼睛笑，成渝眼珠子轉了轉，忽然俏皮地開口：「師伯，我們真的會被切片兒嗎？」

咳咳……歐陽嵐嗆了一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哭笑不得：「怎麼可能，我不過就是那麼一說，擠兌擠兌那老頭兒罷了，國家機器雖然無情，但是人畢竟不是冷血動物，你以為這是拍電視劇啊，活生生的人也能拿去切碎了研究！那老頭兒也知道我是胡說八道，只不過，他心裡內疚，這十年來，畢竟是我們沖在第一線，死了那麼多人，他們是一點兒大忙沒幫上，前些年還竟扯後腿兒了，要不是後來弄到大地震，嚇壞了那些人，還不知道他們得耍什麼別的花花腸子呢……不過，你們可真考慮好了，其實我覺得，在咱們國家一向是上面有人好辦事兒，你們要是搭上這條線，等著成風大學畢業，就能隨便找個『清閑衙門』當公務員了，多美的事兒啊，工資高，待遇好，拿出去說也有面子，還有成渝，你現在當警察，要是和他們拉拉關係，說不定過不了幾年海市的公安局長就是你的了……」

「滾！」兩兄弟一起飛眼刀！

歐陽嵐大樂，「好了，不開玩笑，事情徹底解決，現在是後顧無憂，以後是海闊天空，回去拉著俺小徒弟，找個地方吃飯慶祝慶祝！」

他們三個正琢磨著吃什麼好吃的，路採薇卻已經吃得肚子溜圓，這會兒正呆在角落裡吃餐后水果，陶然居一樓是海市有名的自助餐廳，不但飯食好，就連餐后水果都是新鮮又美味。雖然這莫名其妙的宴會很無聊，但是為著這些美食，被迫來參加的採薇到是沒什麼怨念了。

只是，似乎就是有人看不得她悠閑，路採薇吃得正美，手臂忽然被一隻冰涼的像蛇一樣的手給抓住了，那濕漉漉，黏糊糊的感覺，嚇得她打了個哆嗦，身體一抖，就把那隻手給抖下去了。

一轉頭，就見孫倫佳正一臉嫌惡地看著自己手裡的水果，「我說採薇，快別吃了，趕緊擦擦嘴，前面正展示畫作呢，你快跟我過去，我幫你介紹幾個繪畫技巧一流的學長……」

「不用了，佳佳，我還有事兒，我得走了。」

「走什麼走，難得來一次，不見識見識怎麼行，你不是喜歡畫畫嗎？錯過了機會，你再想見可就沒那麼容易了。」孫倫佳的眼睛里閃過一抹得意，「董天學姐和張峰學長答應要指點我一下，正好，你也一起來聽聽，准能受益，對了，董學姐還答應，讓我就在這兒畫一幅素描，讓張峰學長看一下我的基本功，要是能入他的眼的話，說不定我就能成為我們社團的核心成員，你是不知道，靜波可厲害呢，剛入社就已經是核心了，社長和副社長都看好他……對了，你現在還畫畫嗎？現在機會這麼難得，不如你也畫一張，讓學長們指點一下。」

孫倫佳雖然這麼說，但是她的話里明顯透著幾分不屑，顯然是不相信以路採薇那樣差勁兒的天賦，還能畫出什麼好畫來。

路採薇當然能聽得出她話里話外的意思，揉了揉額頭，覺得有點兒不舒服，實在不懂，以前她們倆可是好友啊，現在怎麼就變化這麼大，哎，要是換成歐陽嵐，準會感嘆說，人心這種東西，是最不能揣度的。

「佳佳，真的不用了……」

可是，孫倫佳卻不管她說什麼，執意拽著她往人最擁擠的那個方向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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