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會壓壞你的腿
電梯下降時有微弱的失重感。
江漓雲能感受到身後的顧穎情緒不對勁，他開口，第一次主動詢問另外一個人的心事。
「怎麼了？」
顧穎從進電梯開始就一直睜著眼睛，睜到眼酸，不敢眨眼，怕眼淚淌下來。
怎麼了？
她也想知道怎麼了！
就是想哭……
心疼這個男人……
顧穎吸了吸鼻子「沒事，聽不下去了。」
江漓雲淡然的眼神伴隨這句話產生波動，他當然知道「聽不下去了」是指剛剛病房裡，父親和李靜如的對話。
江漓雲可以說早就習慣了，同住一個宅子，他不經意間就聽到過許多回。
李靜如一天天鍥而不捨地給父親洗腦，也許母親剛去世的那幾年，父親對待自己和江騫一視同仁，之後的日子裡漸漸有了偏心。
聽過很多次，再多聽一次也不會有觸動，可……
他輕描淡寫地瞧著女人，顧穎不敢眨眼怕掉淚珠，熟不知氣到顫抖的雙手暴露了自己。
第一次居然會有人替自己拚命壓抑情緒。
江漓雲重新向前正視，只是這次，他不知自己基於何種感情，伸出手，拍了拍顧穎的手背。
顧穎眼睛一垂，盡量剋制因為男人的溫柔，從而更要宣洩的情緒。
江漓雲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側顏冷峻，或者說，他早就把委屈、不甘等等感受化作心底燃燒的恨。
早晚有一日，這把火將衝出來，燃燒整個江家。
江漓雲的眼神剛毅且冷厲。
顧穎卻狠攥了一下小拳頭，驀地走到江漓雲面前，半蹲身體，兩人的視線持平。
江漓雲揚了下眉峰，那股香味撲面襲來，令他沒有拒絕的餘地。
「昨天……」顧穎貝齒抵上唇，心一橫「我差點被江騫非禮。」
江漓雲內心升起一絲詫異，雖然他昨天查看了監控錄像，但顧穎會主動開口卻在他意料之外。
一個女人得需要莫大的勇氣才會自願撕開那道傷疤。
他的小妻子，很勇敢。
可誰給她的勇氣？
「我不願意，最後我把架子推在他身上才逃脫……」
「嗯。」
這些過程，江漓雲知道。
「江騫對於我而言就是個人渣，他給我帶來了傷害，但我對你說這些並不是表達憤怒……」顧穎的眼神堅定不移「我是在表達，你說他是自作自受，別人看或許覺得你狠心冷血，但在我看來卻是大快人心，你說的是我內心想法，因此我支持你，你是對的。」
你是對的。
說完一長串想說的話，顧穎甚至鬆了口氣。
對，沒錯，她就是這個意思，顧穎同學你棒呆了，你說那麼多居然沒卡殼！
江漓雲眉梢微揚。
就在這時，電梯的燈毫無預兆地閃了閃，接著下降中的電梯停住，燈光熄滅。
密閉的空間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顧穎咽了咽口水，恐懼令她不禁向身邊的男人躲了躲。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電梯停了？」
「別怕。」
黑暗中傳來男人沉著的語氣，當真給顧穎凝聚了些勇氣。
「江漓雲，你在哪啊……」
顧穎的手往男人那兒摸索，最後不知攥住了什麼，總之熱熱的、摸起來很舒服。
一片漆黑中起碼有個活人陪自己。
顧穎鬆了口氣。
江漓雲感覺到小女人緊張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的掌心微微濕潤，怕是嚇得不輕。
怕黑的人卻可以勇敢地說出方才的一番話。
女人甜而不膩的芳香一點點勾引著嗅覺，江漓雲情不自禁俯身。
「嗯？」
顧穎疑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額頭上蹭過去了。」
罪魁禍首直起身子，舔了舔嘴邊品味的同時面不改色「沒有。」
顧穎蹙眉，沒有東西過去嗎？可是她明明有感覺啊……
她用另一隻小手摸過額頭，有點濕濕得，該不會是水鬼吧？
顧穎自己被自己的想象嚇到，禁不住身子又往男人湊了湊，兩個人差點貼上。
「江漓雲，電梯里不會有鬼吧？」顧穎顫顫巍巍，她也想打住幻想，可越勸自己不要想，腦袋裡不受控制就浮現許多以前看過的恐怖片橋段。
「不會。」男人的聲音一如往常冷靜。
「可、可是剛剛絕對有東西在我腦袋上過去了，是鬼吧？是吧是吧？」顧穎的聲音都染上哭腔「江漓雲，我害怕……」
近在咫尺的「鬼」眉峰隆起。
有點後悔。
他不知道女人會嚇成這樣。
「有我……」江漓雲的話沒說完，顧穎忽地靈光一閃「對了！我們有手機啊！即使電梯里沒信號，也可以照明啊！」
顧穎一下子驅逐掉了內心所有恐慌，甩開男人的手去拿手機。
江漓雲「……」
他還沒有一個手機有用？
有生之年，江漓雲頭一次對顧穎的手機產生如此大的怨念。
哪怕是粉紅兔耳朵都抵擋不住他的敵意。
有把兔耳朵掰掉的衝動。
顧穎解鎖屏幕，手機亮起的瞬間，電梯開始左右搖晃。
「啊！」
女人驚呼了一聲，下意識摟住男人。
顧穎第一次主動抱異性，江漓雲懷裡一滿，挑了挑眉，意外不討厭這種接觸。
男人的大手緊扣住顧穎的纖腰。
電梯突然開始快速下降，在一樓停住。
「叮——」
電梯門打開，與此同時，燈光亮起。
站在門口的桑緒看到裡面的一幕，石化掉了。
顧穎怔了怔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跳進了江漓雲懷裡！而且正好坐在男人的腿上！
「對、對不起！」
顧穎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居然主動抱住了江漓雲！
對方沒第一時間扔自己下去算教養好的了！
江漓雲收緊手掌，長長的眼睫擋住了眼底的情緒。
顧穎一愣，心裡的警鈴敲響。
這男人該不會生氣了吧！
完了完了！
自己害怕就抱住自己啊！為什麼要抱江漓雲？
「我、我就是一時緊張，這是個意外……」顧穎小聲地解釋，她呼出的氣吹在江漓雲耳尖，猶如一股暖流輕拂「讓我下去吧，我會把你的腿壓壞的……」
比起自己，顧穎更擔心江漓雲的腿。
萬一導致男人的腿疾更嚴重，徹底沒希望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