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一城紙空
鐵夫人在正陽大殿里沉默不語，晴雯抱怨道：「早說這兩個人來歷不明，叫你們好生看住，偏睡的死死的，什麼時候出去的都不知道。wenXuemi.Com」
聞竹、晴筠兩個丫鬟低垂著頭，聲如蚊訥：「夫人，我們五更就起身了，還以為兩位公子並未外出……」
晴雯打斷道：「兩個人都是詭計多端，你們須打好十二分的精神，否則一不留神，就不知道他們溜到哪裡去了。」
鐵夫人輕輕揉揉頭頸，道：「你也不要凈說她們，昨日事情怪異，你怎麼睡在花叢之中？」
晴雯使個眼色，令聞竹、晴筠退出，對夫人道：「他們兩個多半是東宮的探子，如今可能得了手，眼下溜回邀功請賞去了。」
夫人搖搖頭：「宋少雄我不清楚，霍子龍並不像東宮的人，甚至不像京城的人！不會是東宮的探報，」橫了晴雯一眼：「你還沒說，昨日夜裡為何睡在後花園裡，倘若不是翠丫頭起得早，你多半是要著涼了。」
晴雯有些尷尬，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昨日晚上明明在房內睡得好好的，如何醒來卻在花叢之中？」
「昨日有何異動？」
「也沒什麼，我記得睡下之後，似乎聽到外面有怪異的聲音，然後出去查看……後面，後面我就實在想不起來了。」
「唉，怪事年年有，聽說聚仙坊每年到這個時候就鬧鬼。也許，你昨日撞鬼了。」
晴雯一個激靈，臉色發白：「夫人不要嚇我，我膽子可小……也許，我昨天聽到的聲音，大概跟那兩個人有關。」
「後花園的出入時時刻刻有人在值守，應該不會。昨天晚上是鐵三保帶人當值吧？你去把他叫來，我且問問他。」
待詢問過鐵三保，依然一無所獲。晴雯道：「已經查問過昨日的更夫、當值的門房、護院的武師，都說沒有什麼異常。唉，那兩個人難道是插上翅膀飛走了？」
夫人皺起眉頭，道：「雖是咄咄怪事，可也不必勞神深究。眼下要緊的是……」壓低聲音道：「一會翠丫頭買回牛皮紙、油布，你小心接管過來，親自送到養心軒去。」
晴雯會意點頭，道：「此物委實難以運送，須包裹一層牛皮紙，外罩一層油布，瓦缸下面墊上棉花，路上不能太過顛簸震蕩。如此種種，十分棘手！」
夫人點點頭，正要開口，卻見冷翠急急忙忙的從殿外走入。
冷翠還是穿著男人的長衫，戴著青巾束髮，一進來就大聲道：「夫人，油布、氈布買的很多，一會兒大車拉進府里。不過，牛皮紙、油麻紙沒買到多少，只買到一點點兒。」
夫人問道：「為何？」
「去的晚了，今天一大早，文宰府的人到處買牛皮紙、油麻紙，還有大號的宣紙和堂紙、書紙，大部分的紙店、書齋都被文宰府的人買空了！」
晴雯和夫人不禁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異之色。夫人急切道：「晴雯，快去賬房，把最大的書紙或堂紙給我取來！」
冷翠兀自說道：「我問過了許多書齋、紙店的老闆，都說不出文宰府要這麼多牛皮紙、油麻紙做什麼。」
夫人道：「你且再辛苦一趟，去吩咐幾個下人，分頭到京城四周的鎮子里，看看能買到嗎？你還記得城西的齊王爺家么？」
「記得啊。」冷翠點點頭：「小時候常常陪著大小姐過去玩兒。」
「好，你去找王爺要些牛皮紙來。」夫人輕捂檀口，打了個哈欠：「倘若王爺問起，你便如實稟告，過幾日大小姐要回鄉探親，看望親朋故舊，攜帶的字畫書卷甚多，怕天潮下雨，打濕了不妥。需要牛皮紙和油氈來包一包。」
待冷翠走後，晴雯和夫人將府里最大的一張闊匾裱襯紙擺到檀木大桌上。這張紙長一丈，寬六尺，連正殿的大桌也不能完全擺開。晴雯小心的對齊邊角，對摺三次后，「咦」了一聲，道：「果然有些門道。」
夫人待晴雯又折兩次，看著搖頭道：「已經折了五次，紙便只有一尺多長了，再折幾次，恐怕只有一兩寸長短。果真對摺一十六次，豈不是小到米粒一般？」
晴雯搖頭道：「折了六次了，紙快要斷了，如今快半寸厚了。」
「去取塊鎮紙來，把紙壓平整。」
晴雯取來鎮紙，用力將折了五次的紙反覆碾壓，然後又對摺了一次，稍一鬆手，紙又彈回。晴雯嘆道：「原以為對摺十餘次不過寸厚，如今六次便折不動了。」皺眉道：「再要硬折，這紙怕是要斷了。」
夫人喜道：「霍子龍果然有智謀，祝府便是買光了紙，拼接起來，終究也要折斷不可。」晴雯搖頭道：「若是紙足夠大，折彎處留有空隙，便不會斷裂。」忽然有侍女進來通報：「宋公子回府了，正在前院聽候夫人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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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子龍帶著洪頂天、孟朴等人，捧著幾十卷畫紙，走進了一家書齋。
待說明來意，店掌柜連連搖頭：「沒有沒有，一張也沒有了，只有小號的書紙，大號的一張都沒了。」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們：「你們又是文宰府的？」
「掌柜的，我們不是文宰府的，請教為什麼硬紙、大號紙張都沒有了？」
「今天文宰府的人來過數次，臨近的幾家書齋紙店都被他們買光了！凡是大號的紙張和牛皮紙、油麻紙，全部一掃而空！奇了怪了，文宰府雖被天下士子所景仰，也沒聽說要開書院哪，一次買去那麼多紙，真是從來未有之事！」
霍子龍心裡明白，不再詢問，道：「能否幫我們裱糊下這些畫紙？」
掌柜瞧了瞧，道：「這是要裝裱懸挂？還是拿去張貼？倘若像模像樣的懸於正堂，框裱的襯紙那是沒有了，須過些時日，才能有貨。若是拿去張貼，襯紙軟一些倒也無妨，用漿糊多刷一層，襯上兩張書紙，風乾了便不會輕易破損。」
「如此也好，就照掌柜說的辦吧。」霍子龍扭頭對洪頂天等人道：「就在這裡裱糊一下，等風乾了你們就拿著去朝天閣，咱們說好了，在朝天閣左面的翡翠樓會合！我請諸位兄弟吃酒！」
霍子龍交代好，急急忙忙朝回府的方向趕路，雖說昨日已經和夫人商量過了，由夫人出面派人知會官府一聲，在鐘鼓樓、朝天閣、子午街、菜市口等地招貼海報，但是畢竟沒有徹底落實，這對他來說關係重大，不由得他不著急。路上想著幾日來忙得像陀螺一般，簡直比當初在部隊還要忙碌，又有些好笑，一想到昨晚上的奇遇，還有些興奮。
他這麼邊走邊想著，突然不經意的瞄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對面匆匆過來。他怔了一下，對面的人也分明看到了他，但是一掃而過，眼神不曾在他臉上停留。霍子龍心道：「我在刑房上偷看，劉閭並不知曉，可見他並不認識我。他這麼急匆匆的去哪兒？」想到在刑房上聽到種種事情，與東宮關係糾葛，霍子龍有心想跟去查看一番。
但見劉閭腳步不停，還時不時故意回頭張望，十分可疑。霍子龍佯作不見，故意轉身在身邊一家鋪子上挑選竹篾簍子，待到劉閭從身側經過，悄悄地跟了上去。
劉閭十分警覺，凈挑些僻靜的衚衕、小道行走，還不時四顧查看是否有可疑之人跟蹤。霍子龍擁有正規的反偵察經驗，保持著足夠的距離。最後瞧見劉閭穿過紫霄河上一座普通的石橋，在對面的一處尋常大宅前停住腳步。
在劉閭轉身朝四處張望之前，霍子龍隱身到一棵大樹後面，裝作在看樹下的幾個閑漢下棋。劉閭進了大宅，霍子龍四處望了望，猶豫著是否要翻牆進去。
他挺直身子，正要過橋，突然瞧見對面大宅的黑漆大門開了。兩名轎夫抬著一頂小轎，從黑漆大門中出來。
轎子並沒有過橋朝他走來，而是沿著河沿朝向東去了。霍子龍走到宅子前面，發現此宅並無匾額，不知是何人居住，扭頭望向轎子，卻見轎簾掀起，劉閭從轎子里探出半個身子，吐出一口痰，然後回頭朝這邊望來！
好個霍子龍果然機靈，急忙轉身高聲喊道：「賣膏藥啦，賣膏藥！祖傳秘方，二兩銀子一張！一兩銀子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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