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菩提
葉子璋沒有好氣地瞪了蕭寒兮一眼,四人便棄了馬匹和車開始走入山門之中,山門之內又是一番光景,只見周圍鬱鬱蔥蔥,那生命的活氣讓人一吐胸中的抑鬱。秦安歌原本微皺的眉頭也被這活氣給抹平了,臉上帶著淡然的微笑。
這山不高,很快四人便來到寺門前,此時已經有兩個小尼姑在門前候著了,一個小姑娘朝施了一禮:「施主請!」而另外一個則對兩個男人指了另外一個方向:「兩位施主,請去男客處。」
葉子璋和蕭寒兮自然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便也不為難,笑著和小尼姑離開了,秦安歌看了一眼蕭寒兮的背影心頭忍不住驚嘆:當真是一個謹慎的人,就算是走路也不敢露出皇家儀態。
秦安歌也沒有多想便隨小尼姑進了寺廟,而葉子璋和蕭寒兮則來到了一處怪異的寺廟。這上頭供著的可不是什麼菩薩,相反是一個姿態妖嬈的女子,只見這雕塑以漢白玉製成,眼珠子是用上好的黑曜石,如同真人一樣,膚若雪,眼勾魂,唇若話,那一抹掛在臉上的笑容媚態百生。這樣的雕塑讓人產生了錯覺,只以為是活物,令人不住想若是這雕塑承認,那絕對是一隻成了精的狐狸。
小尼姑看著蕭寒兮眼中的神色便不由得搖頭:「施主,這是修羅,象徵清欲,若是神色不懂則可過了這門進去參拜若是如同施主這般,那麼施主不能再進,只能在外頭的住所暫住了,另一位施主隨我來吧。」
葉子璋沒有想到這小小的如意庵還有這說法,除了覺得有趣之外,他心中不由得燃起了一陣擔憂。他看了一眼一臉無所謂的蕭寒兮心頭更是緊張了。
這時候一個年紀大的女僧走了過來,葉子璋連忙行禮:「師太。」
這個女僧已經五十多歲了,可是眼中卻閃著逼人的光,這一打照面便知道是一個精明的人。她細細看了一眼葉子璋便笑著對徒弟說:「空憐,你看的不對,這兩人都不配進來。」
小尼姑不解地看著女僧,女僧笑著對葉子璋說:「施主心有惡念,面帶戾氣,請回吧,莫要擾了佛門清凈地。」
葉子璋神色很不自然,他忍不住問道:「敢問師太鍾情於一人,也算錯不成?」
那女僧笑道:「鍾情一人不算錯,加害一個人便算是錯了。」
葉子璋的心頭狂跳,他看著女僧那一副淡然的模樣勃然大怒:「你是如何得知的,就不怕在下……」
「這位施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施主是一個健忘的,貧尼可不是。」女僧冷聲道,「當年那個女子是否就在施主手中呢?」
葉子璋原本狂跳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多年之事,師太竟然還記得,可是又與你何干?」
「這位施主,這兒是如意庵,難道施主忘了,如意庵是由誰所建么?」女僧直接反問道。
葉子璋這才變了顏色,他怎麼就忘了這樣一茬呢。葉子璋只好拱手道:「師太,恕在下無禮。」
「施主還是與那人一起去往外院吧,恕貧尼不招待了。」那女僧毫不客氣地說。
「是!」葉子璋就算心頭再有不甘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這一邊秦安歌和折蘭放下了行李,便來到了一處院落,這裡頭並非供奉菩薩,相反卻立著一個人的牌位,一個人的雕像,這個女人很美,若是葉子璋和蕭寒兮都在,恐怕都會吃驚,畢竟和他們剛才被趕出來的院門內那處雕像是一樣的。
秦安歌朝那個人拜了拜,然後便走向了庭院中那一株菩提樹,她靠在菩提樹上,心頭的鬱氣一下子鬆散了。
折蘭為秦安歌披上了一件披風:「姑娘,莫要著涼了。」
秦安歌笑著拍了拍手,她問道:「你知道這是誰的院落么?」
折蘭看了一眼那個雕像,她笑著說:「這是聖通皇后的雕像。」
秦安歌點了點頭:「是啊,也是因為她,如意庵成了這大宛國女子最後的救贖了。」
折蘭默然不語,如意庵收養天下棄女棄婦,這是從開國之時就有的規矩了。這個寺院的初代住持便是那個絕世美人聖通皇后。聖通皇后並非武帝髮妻,她是武帝第二任妻子,更準確說武帝為了得到她父兄的支持將自己的髮妻降為平妻就是為了迎娶這個女人。
聖通皇后當時並不知情,直到武帝奪得江山,她才絕望地發現這一切。她以為自己能夠忍受,可是沒有想到隨著昭元皇后的進宮,她的一切都失去了,皇兒的太子位,她的皇后寶座,她父兄的性命。
聖通皇后無奈之下只能求武帝休妻,可惜武帝怎麼會輕易同意呢。他給他們兩人的孩子一處封地,讓聖通皇后和已被貶為趙王的兒子前去巡視,就在那巡視之路上,他們受到了襲擊。聖通皇後為救趙王被毀了容,趙王也丟了一隻腿。
幕後指使是誰,誰都清楚,只不過誰都不敢說。聖通皇后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本事,竟然用一處秘密逼迫武帝立誓,建造如意庵供孤女棄婦容身,如若如意庵毀,大宛國運便斷。
秦安歌拍著菩提樹笑著說:「在我心裡,聖通皇后是一個可憐人也是一個善人,她並非是那些沒有生命的雕像,而是我身後這一株菩提樹。它生長了百年,庇護了如意庵百年,也算是大功德了。」
折蘭不解地看著秦安歌:「姑娘為什麼要提起這些?」
秦安歌笑著靠在菩提樹上:「因為我在笑,這大宛國歷代皇后不都是走著聖通皇后老路么,為什麼還有人要執意踏上那一步呢?」
秦安歌看著那鬱鬱蔥蔥的菩提,她的心中寧靜無波,這顆菩提樹是她前世的救贖,每當受了委屈,她都會在這個菩提樹下靜靜地待一會。秦安歌拍著這一顆菩提樹,她的心頭生出了艷羨:「還是你好,想通了,在這兒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安安靜靜地活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