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能穿
輕煙將最後一顆紐子系好,蹲著身子,抬起頭,望向蕭歌的側臉。
她的青絲已經被挽起,露出了纖細的側臉,嫩白的肌膚,高挺的鼻樑,讓蕭歌看上去竟然多出了幾分異域風情。
蕭歌身上這一襲橙色紗衣,是早些年,胡人進獻給先帝淑嘉貴妃的。
聽說,淑嘉貴妃對此衣愛不釋手,自從得了這紗衣之後,便日日都將此紗衣擺在殿中,有時候,甚至還特意換上紗衣,在自己宮中欣賞打量。
淑嘉貴妃過世之後,這紗衣便被束之高閣,卻不知為何,今日又拿出來穿了。
「娘娘,您一定要唱嗎?」
輕煙收斂了些許心思,長出一口氣,慢慢站起身,望著蕭歌,低聲問道。
蕭歌淡然一笑,抬起手,將自己耳邊的碎發一點點攏在頭皮上,又用沾著桂花頭油的篦子將髮絲完全與自己的頭皮貼在一起。
「蕭綰有備而來,若是我不接招,倒是顯得我不夠大氣了。」
「可是……」
輕煙還要再說,蕭歌卻已經抬手攔住了蕭綰的話頭。
「得了,走吧。」
無奈之下,輕煙只得將話頭都咽了回去,半嘟著嘴,答應了一聲,便攙扶著蕭歌,往桐華台走去。
才出了殿中,還沒有走出多遠,一個沉悶的男聲從背後傳來。
「皇後娘娘。」
蕭歌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卻見宇文席在阿育的陪伴之下,立在長廊的拐角處。
他也換了一身灰色長衫,將那原本就煞白的臉,襯托得更加蒼白,如同一張白紙一般。
加上宇文席那雙異常漆黑的眸子,讓他看上去更是多出了幾分英氣。
「王爺。」
蕭歌一邊說著,一邊向後退了一步。
「這衣服……」
宇文席走上前,立在蕭歌身前,看到那身衣服,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都是內務府備下的。聽說,這件衣服,當年是淑嘉貴妃的愛物。今日本宮冒昧了。」
宇文席沒有回答蕭歌的話,依舊直勾勾地盯著蕭歌身上的衣衫。
許久,兩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蕭歌這才抬眼看向宇文席。
卻見他一雙眼睛落在自己身上,唇角的肌肉竟然有些顫抖,喉嚨也在上下滑動,搭在身側的兩隻手,緊緊地攢在一起,指節泛著白,唯獨能從大拇指與食指之間擠出的那點掌心細肉上,可以看出,他的手心定然已經一片血紅。
「王爺?」
見狀,蕭歌又壓低了聲音,輕聲喚道。
這一次,宇文席才如夢初醒,驟然抬起眼,看向蕭歌。
他的眼中,竟然泛起了一片鮮紅血絲。
蕭歌從未見過宇文席如此,不由心下一沉。
她向後退了一步,蹙著一雙秀眉,望著宇文席,低聲道,「王爺沒事吧?」
「王爺?」
阿育也注意到了宇文席情緒的波動,忙扶住宇文席,擔憂地望著他。
「娘娘不能穿這衣服。」
聞言,蕭歌一愣。
她本能地掃視了兩眼身邊之人。
輕煙立即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情。
蕭歌又將目光落在阿育身上。
阿育卻也是滿目慌亂。
「王爺,您說什麼呢?」
「皇後娘娘,速速去更衣,這件衣服,萬萬不能讓陛下看到。」
宇文席將自己的意思說全,急切地凝視著蕭歌。
蕭歌愣了愣,隨即便明白了什麼。
如今的太后,也就是從前的皇后,因為淑嘉貴妃得寵,對她頗多不滿。
淑嘉貴妃過世之後,宮中也曾經有過風言風語。
有人說,是因為皇后嫉妒淑嘉貴妃得寵,才下手害死了她。
還有人說,是因為宇文席得先帝看重,使得皇後母子頗多忌憚,因此才下手害死了淑嘉貴妃。
不管哪一條傳聞是真的,都說明一點:太后與當日的淑嘉貴妃頗多不和。
若是那樣,太后看到這件衣服,或許真的會生出惱怒之情。
可是,為何不能被宇文昊看到呢?
蕭歌擰著眉頭,盯著宇文席。
「娘娘快去換了吧。否則,要來不及了。」
宇文席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蕭歌的驚訝之色,忙催促道。
「娘娘,不管因為什麼,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去更換了吧。」
輕煙本就覺得,今日的事情,頗多蹊蹺,聽了宇文席的話,心中更是不安,忙對蕭歌道。
蕭歌這才緩緩點頭,應承一聲,便折返回了屋中。
看到她的背影,宇文席才長出一口氣,心中安穩了許多。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竟然已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王爺?」
阿育扶住宇文席,不解地問道,「為何陛下不能看到這衣服?」
宇文席定了定心神,才慢慢別過頭,掃視了阿育一眼,臉上還帶著一抹淡然的笑意,「這是母妃的愛物,只怕陛下看到了,會想起從前的往事,遷怒皇後娘娘。」
阿育更是驚訝。
「遷怒……」
不給阿育問更多話的機會,宇文席已經弓起身子,猛烈地咳嗽起來。
見狀,阿育不再多問,忙攙扶住宇文席,一邊為他摩挲著後背,一邊關切地道,「王爺還是先回去吧。天氣尚寒,莫要著涼才是。」
宇文席一邊答應著,一邊在阿育的攙扶之下,往桐華台而去。
在阿育注意不到的時候,宇文席別過頭,望了兩眼蕭歌更衣的屋子。
好在自己來了。
方才蕭綰在殿中那般上躥下跳,他便覺得,事出蹊蹺。
還好自己提前來瞧了蕭歌。
若是蕭歌穿著這身紗衣去了桐華台,只怕是會惹得宇文昊大怒。
畢竟,當日,母妃因為自己,唯一一次當眾責罰宇文昊之時,穿著的便是這件紗衣。
從那之後,皇后和宇文昊都對這紗衣恨之入骨。
母妃過世之後,皇后曾經還想要下令毀掉這件紗衣,卻被先帝攔住。
這些從前的前塵往事,也不知是如何被蕭綰得知了,竟然想出這樣歹毒的法子!
思量之中,宇文席抬眼,已經到了桐華台殿外。
大殿之內,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宇文席身上。
特別是正座之上,那雙陰鷙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