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植物人

「如果你把什麼都忘了……那好……你開槍，朝著這兒……」小林正男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朝著這兒開……我不會躲……」

「慕容月，他是小林正男，是你的老公啊！」一向冷靜的韓宇森也不禁喊出口，他焦急地望著仍然一動不動的王月。

王月望著小林正男，眼神定定的，沒有移動半分，腦海里那些他所說的片斷，正凌亂的侵蝕著大腦，破碎不堪，然後，嘣地一下，像是什麼斷了般，頭又開始疼痛起來。

「月兒--」小林正男注意到他的變化，心底的絞痛越擴越大，看到他微微顫抖的肩膀，真想衝上前去摟過他。

夜鷹的眼閃過犀利，柔媚的聲音又在瞬間響起：「對準你的目標……扣下扳機……」

他的聲音讓王月為之一凜，忽地又舉槍對準著小林正男，胸口開始翻滾，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他的頭好痛，他不能思考，他不知道到底誰的話是對是錯，但是看著面前的人，他的心底流過暖暖的痛，她緊緊握著手裡的槍，食指緩緩扣下去……

「王月，你的目標，就在前方……扣下扳機……」夜鷹一步步地魅惑著王月。

不……不……心底有個聲音在阻止他，但她卻放不下手，忽地，肚子里有個東西動了一下，王月像是猛然清醒了般，一下子轉身，將槍口對準了夜鷹。

夜鷹不溫不火地望著王月，臉上亦是完美無暇的笑容：「王月，我可是你的老公……你把槍對準我嗎？」

「我的老公……從來只有一個，那就是小林正男……」王月的聲音有股沙啞，卻仍然清晰異常。

小林正男站在那裡聽著，忽然滿心酸楚，他到底還是記起了他，到底還是沒有忘記他。

夜鷹斯行的眼眸忽地變冷，她到底還是想起來了。

而王月的清醒卻只是短暫的，劇烈的頭痛讓他不禁目眩，額頭低下的汗珠看出他的痛苦。

「月兒，放下槍。」小林正男忽然命令道，他若是對著他開槍，他捨不得傷害他，而他若是對著夜鷹，那麼夜鷹絕對不會放過她，他雖然恨夜鷹入骨，卻不想以王月的生命作為賭注，他承受不了再次失去她了。

「月兒……放下……」小林正男焦急地喊道，眼神望向時刻準備攻擊的風和雨。

王月握著槍的手開始劇烈顫抖起來，額頭上的汗水更巨。但她卻絲毫不想放下手裡的槍。食指緩緩扣下扳機。

「不--月兒不要……」小林正男大聲喊著，同時也看到了夜鷹冷酷的一笑，出手如電奪過手槍，對準跑過去的韓宇森，他頓時停住了腳步，隨即又將槍口對準了小林正男。

「小心……」韓宇森叫出聲，隨即想要搶奪下夜鷹手中的槍，而夜鷹卻迅速的早已扣下扳機。

小林正男可以感覺到那直直朝著他而來的子彈，他一把推開王月，自己則朝著邊上滾去。夜鷹一擊不中，隨即朝著跌坐在那邊的王月開槍。

「月兒——」小林正男動作迅速的一躍而起，撲向怔愣在那邊的王月，緊緊抱著她。

然後，王月聽到抱著他的人悶哼一聲，她眼角的淚瞬間淌下。

紛亂的場面上，忽地出現一輛越野車：「夜鷹，快上來……」停在夜鷹的身邊。

夜鷹跳上了車，車子駛過另一同夥的身邊，一起帶走了他，一會兒便消失在夜幕中。

在場的人都不明白夜鷹為何突然撤離，他們愣在那裡。

王月一動不動任由小林正男抱著，而鮮血卻慢慢滲透了他的衣服，她的淚無聲無息，猶如他的血一樣，洶湧而下。

「老婆，我愛你……」這是他在昏迷過去之時，對著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小林正男……」王月暗啞著聲音，默默叫出聲，卻也已經泣不成聲了。

手術經過了冗長的時間，終於在眾人心急如焚的心情下，手術室的燈熄滅，一聲一臉疲憊的出來，使勁揉著眉心。

「怎樣了博士？」孫志恩首先驅向前問道。

「手術很成功……」醫生的一句話令眾人雀躍不已，而接下去的話又猶如掉入了冰窖，「但是……請不要高興的太早，由於失血過多，他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如果能夠醒來，那恢復起來應該很快，如果醒不過來……」

「一般需要多久才能醒來？」孫志恩輕輕皺眉。

「一天，兩天……或是一個月，兩個月……不一定，那要看他自己……」醫生的話令在場的人都為之震驚。

「那……那意思是不是……如果醒不過來……就是植物人了？」剛從觀察室出來的王月聽到了邁克的話，小心翼翼的問著。

「是的，夫人……」醫生轉身對著她，絲毫不隱瞞，太過於直接的回答，令她一下子怔在那兒，隨即昏了過去，於是被抬入另一間搶救室。

當王月醒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叫慕容月，小林正男是我老公，我有兩個孩子，慕容問天和小林美玉。」

孫志恩與韓宇森對視一眼，孫志恩問道：「你記起來了？」

慕容月點點頭說道：「我記起來的不多，你們兩個是誰？我記得我跟正男相遇到結婚的片段，可是還有很多我記不起來了。」

韓宇森和孫志恩雖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慶幸，不記得那些也好，只要記得開心的足以了。

接下來慕容月成天都陪在小林正男的身邊，醫生說，跟他多說說話，可以促進他早期康復，他的樣子就像睡著了一樣，只是在他的身上多了些導管，慕容月將他的手攤開，然後將自己的手覆上，與他十指相握，緊緊纏繞。

「正男，一定要醒來，一定要醒來……」他在心底默默呼喊，卻始終不敢掉下淚滴，她知道，他不希望看到他哭泣，他醒來的時候，她一定要微笑著面對他。

「今天的天氣很好，寶寶在肚子里也很乖，我也吃了好多的東西……」慕容月深呼吸了下，使勁將盈在眼眶中的淚水逼回，「我又懷孕了哦，他現在會動了呢……老是時不時的踢我，像你一樣，好調皮的……」

日子一天天過著，慕容月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來，而小林正男，卻始終沒有一點點反應。身上的導管已經卸掉，他現在真的像睡著了一般。

慕容月每一天，做得最多的動作，就是像現在一樣，獃獃坐在小林正男的身邊，牽著他的手，和他輕輕說著話，每天聽到的事，看到的事，他都要一一講給他聽。

只要他還在身邊，哪怕是這樣躺一輩子，他也會不離不棄，在這陪著他一輩子。

肚子里的寶寶忽地踢了一腳，慕容月頓時綻開笑顏，他一把拉過小林正男的手，覆在他已然隆起的腹部上：「正男，快……寶寶在和我們打招呼……感覺到了嗎？」

而肚子里的小傢伙，真得像是有感應似的，又踢了覆在上面的小林正男的手一腳。

「寶寶在跟爸爸打招呼嗎？」慕容月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寶寶跟爸爸問好，寶寶要告訴爸爸，寶寶好想爸爸，讓爸爸快點好起來，快點睜眼，看看寶寶在媽媽肚子里的調皮樣……」慕容月邊說邊笑，笑得好開心，一說起寶寶，她就好開心，笑著笑著，就忽然笑出了眼淚，一顆接一顆，碩大的淚洶湧而下，擋也擋不住，而她卻依然在笑著。

覆在肚子上的手，忽地緊縮了下，而那邊監視器上的心跳，也由原來的七十幾次，加快到了八十幾次。只是這些細微的變化，慕容月都沒有注意到。

那一夜，慕容月不知道怎麼的，就擠上了他的床。家庭病房的病床不似家裡的寬大，卻也沒有如一般病房裡的狹窄，慕容月側著身子，手繞過他的胸膛，臉枕在他的肩旁，靜靜聽他均勻的呼吸。

「要做個好夢哦……」她閉上眼，緊緊依偎著他。

寂靜的夜裡，只能聽到監視器發出的答答聲，以及他輕微的呼吸聲。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他躺在他的身邊，他能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

心裡，很平靜。

她的唇角忽地染上笑意：「小林正男……你都不會想我嗎？這樣抱著我，你都不會想嗎？」他的聲音低低的，在空曠的黑夜裡，有種深沉的寂寥。

「想……」忽地，一聲暗沉沙啞的聲音，自身旁的人身上傳出，慕容月一動不敢動，怕那只是自己的幻聽而已，他，根本還沒有醒來。

於是，她閉上眼睛，不再想像，而淚水卻滲透了枕巾，滴落在他的頸上。

「月……」那個聲音再度傳來，清晰而真切，就在慕容月的耳邊，他緩緩地輕輕地說著，「對……不……起……」

慕容月只是更緊得摟緊了他：「正男，是你嗎？」

「月……對……不……起……」他重複著一句話，卻更加真實的說明了，他，真的醒過來了，並不是他在做夢，這不是夢……

他終於睜眼，終於撐起頭看向他，他晶亮的黑眸，在漆黑的夜裡閃閃發光，他凝望著他，彷彿隔了一千年般的眷戀。

慕容月的手輕撫上他瘦削卻不失俊逸的臉頰，臉上的笑容伴著灼熱的淚，滾滾而下……

「小林正男……小林正男……小林正男……」他喃喃叫著他，淚滴落下來，滴在了他的唇邊，熱熱的，澀澀的，他的唇邊漾起一抹笑，輕柔地像是要將他化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