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相通的人,即使閉著眼也能十指緊扣
心靈相通的人,即使閉著眼也能十指緊扣
「我真是瞎了眼,當初怎麼就跟了你呢?」妍破著嗓子,吼出那麼一句之後,砰地摔上門,把自己扔在了燈火輝煌的大街上。
身邊是流淌不息的車河,像天真的兒童揮動著的彩帶,又像戀人般緊緊纏繞著這個城市,七彩的霓虹分明是盛大舞台的裝飾了,更像燦爛無比的幸福笑容。這一切多麼熟悉,多麼親切,又多麼溫暖。
走著走著,妍又站在了曾無數次與天宇相擁而立的瞭望台上。妍與天宇曾經為誰是第一個發現這個好地方的人,也即「專利」持有人而爭辯過無數次,甚至為此而追根求源,上溯至彼此的高中、初中以及小學。
雖然只是個失去原有價值的廢棄的場所,但卻是個放眼大半個城市的制高點,尤其是夜晚,這個城市的繁華和燦爛,一覽無遺。好多時候,妍和天宇靠數燈海中的燈光為樂,仿若天河邊的孩子,你的我的,誰數的就是誰的,開展數數比賽,也是爭搶比賽。再有,就是天宇一個勁看她。永遠都看不夠。
妍明白,自己很漂亮,長相和聲音,身材和氣質,幾乎可以說是無可挑剔。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平民家庭出身的妍,是無論如何也走不上都市電視台主持人的崗位的。
一顆令人矚目的星星,長年累月地在銀屏上閃爍著,比明星還多了些持久的光彩,身邊從不斷鮮花和掌聲。但妍的目光很冷靜,再多的錢,再高的官,也打不動她的芳心,她的高傲和冷艷是圈內共認的事實。
妍的高傲還體現在她的交朋結友上。她幾乎沒有那種肝膽相照的朋友,偶爾的呼來喚去,根本就沒有心思投入,打發孤獨地消遣罷了。人在電視台,卻更喜歡沉浸在聲音構築起的世界——廣播。
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從一個打進電台直播間的電話中,聆聽到一段傾訴。那個人說:「我喜歡站在這個城市一個不起眼的高處,身在繁華,心卻在繁華之外。在這個都市,更多的時候,我站在繁華的邊緣,凝神地望,不出聲地望,無休無止地望,沒有結果地望。望的是眼,其實更是心!」妍的心一跳,他說的不就是自己嗎?妍開始找尋那樣一個地方了,妍地方找到了,那個人也找到了,二者竟然合一。
結婚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那個叫天宇的人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顯赫的身世,炫目的外表,市政府年輕的副處長,所有想要的和不想要的,都集中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完美得讓妍有種窒息的感覺。妍毫不猶豫地嫁給了他,一時間,成為這個都市的愛情和婚姻經典。
好像就是一轉眼吧,已是七年過去,幸福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像指間燃燒的煙頭上漸漸擴散的白煙,稀了,淡了,直至無影無蹤。去瞭望台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嘴吵得越來越多。
忙!你忙你的,我忙我的,甚至互不照面,對方在忙什麼,為什麼而忙,也無暇顧及和關心。家只是睡覺而已,連吃飯都免了。本不愛說話的兩個人竟然發現對方還有那麼多的內容沒被自己讀到,日益深重的是陌生感,而非情意和愛。
「我真是瞎了眼,當初怎麼就跟了你呢?」這句話成了妍的口頭禪,每當妍這句話出口,天宇必將還以一句:「瞎眼的是我,怎麼娶了個你這麼個貨色!」那時那刻,妍的心猛地一揪,像被一雙巨手伸進肚子,狠狠地把心揉捏了一番。
妍想不通,那樣不堪入耳的話,會出自出身名門、位在高端、修養和學識都無可挑剔的他。
妍是孤獨的,寂寥的眼神看似將眼前的都市繁華覆蓋,卻又分明什麼都沒看見。我們還缺少什麼呢?這個都市最頂尖的繁華、最矚目的光彩、最瑰麗的圖畫都在掌握之中了,那一份屬於平常人的安穩日子怎就偏偏不能擁有?
妍請了一個月的長假,回鄉,回久違的遠在鄉下的家。就姐妹倆,小時候的妹妹因為一場病,一隻腿從此萎縮,走路一跛一拐。父母做主,招了一個一隻眼睛失明的男人進門,一個家就算建立了。年邁的父母始終不願進城,妹妹也不願,種田,種菜,栽樹,依靠自己的雙手,一家老小過著底層老百姓最普通不過的日子。
望著仍然破敗的房子,妍埋怨父母了:「我寄給你們那麼多錢,都花到哪兒去了?就不能把房子翻新一下?」父母指了指一邊跛著腿餵雞餵豬的妹妹,搖了搖頭。妍湊到妹妹跟前,又問了同樣的話,妹妹只是笑,什麼也不說。
妹夫幹活回來了,一進門,肩上的鋤還沒放,妹妹就跛著腿迎上去,拉起自己腰上的圍裙給妹夫擦臉上的汗。緊接著,又跛著腿打來一盆水。水剛端出廚房,妹夫就迎了上去,自己端過來,放在地上,先幫妹妹把未喂完的豬喂好,然後再洗臉。
孩子哭了,妹夫把毛巾往水裡一扔,一頭鑽進屋,將搖籃里醒了的孩子抱出來,嘴裡噢噢哄著,身體不停地晃。一旁的妹妹笑了,整了毛巾把妹夫臉上未來得及擦的水抹凈,又把妹夫凌亂的頭髮抹了抹,然後把毛巾搓了,將水倒掉,這才接過孩子,給孩子餵奶。在妹妹餵奶的同時,妹夫又是掃地,又是拎水,然後鑽進了廚房,噼里啪啦忙得熱火朝天。
給妍印象最深的一個場景是:
妹夫一手抓著孩子幼嫩的小手,一手抓過妹妹因為勞作而粗糙的巴掌,緊緊貼在自己的左右兩邊臉上,連那隻好眼睛也閉上了,久久的,像是陶醉了,在做著甜美的夢。妹妹的另一隻手,或是溫柔地摸摸孩子的頭,或是輕輕理一理男人的頭髮,拍拍男人身上似有似無的塵土。那一刻,什麼都不在他們的眼裡,更不在他們的心裡。
妍的眼睛有些潮。本以為妹妹是不幸福的,父母做主的拉郎配,一個是跛子,一個是半個盲人,比普通人還差了一個層次。可眼前的一切,徹底推翻妍的想當然了。
吃飯了,妹妹第一個給妍夾菜,然後就是給男人夾,再然後是父母。妹夫總是嘿嘿地笑,把妹妹夾給他的菜再轉夾給父母或還到妹妹的飯碗里。妍又在想著了,自己和天宇之間有過這樣的相互「幫助」嗎?
晚上,妍聽見,隔壁的妹妹與妹夫在吵架,雖然聲音很小,但還是能聽見。妍似乎有些釋懷了,原來也不過如此,那覺也就睡得安穩了。
第二天,媽媽把妍拉到一邊,偷偷地說妍:「你不要再追究你寄回來的錢幹什麼用了,好不好?昨晚,他們小兩口都吵架了,就為了這事。」妍不解了,問:「我既然寄給你們了,就隨便你們怎麼花,幹嗎要吵架?」媽媽急了,一急,就把老底給揭了。「你不知道呀,那些錢一分都沒動。你妹夫要攢著給你妹妹治腿,你妹妹說治不好,非要蓋新房,早就在爭著了。怕你知道了又要多給錢,非要瞞著你,這才吵的。」
妍嘴裡嗯嗯著,眼睛又瞄向了一身灰不溜秋的布衣,腿一跛一跛的妹妹。她應該是幸福的,她又憑什麼能擁有這樣的幸福呢?
妍收拾行裝,提前回城了,回城后的第一件事,是通過種種方式打探本地以及外地各大醫院治療妹妹病腿的相關信息;第二件事,是打開了家裡好長時間沒有打開的門窗,換上天空一般藍的藍色窗帘,讓陽光照進來,讓新鮮空氣進來,然後是盛情邀請天宇到鄉下的娘家走一趟。
面對天宇的疑惑,妍嬌笑著攀在了天宇的脖子上,說:「去找回屬於我們的愛情和幸福!蒙著眼睛都能感受的愛情和幸福,相
信嗎?」
是的,看得見的甜蜜,未必就是令人陶醉的愛情和幸福。真正的愛情和幸福,是外人不能體會的,與光環和繁華無關,即使閉著眼睛也能感受。
(文/曉曉)
愛對了一個人,也許終生幸福;
愛錯了一個人,可能一生悔恨。
但無論是愛錯還是愛對,總歸都不要錯過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