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晉江
落日餘暉將崑崙群山染成燦爛瑰麗的色彩。
同系統暗自商討許久,漸漸有了更嚴密的計劃,最終總算不虛此行。滿載而歸的鐵姑娘心情甚好,杏眸都彎成了半月。
她並不打算私吞任何東西,或粗暴地均分給百姓來強行拉低貧富差距,這不但不公,也不會長久——授人以魚,總不如授人以漁。
朱武連環庄,不過是個踏板。
待基建稍有起色,自然就到了該離開崑崙前往內陸繼續的時候,那時武家若沒再生事棄惡從善,今日拿了什麼,他日原樣還了便是。
「蘭姊可想好了往後怎麼做?方才我見師哥在你的口述下揮筆疾書,看得似懂非懂,卻沒好意思問……」張無忌朗聲道,換了一邊臂膀背包裹。
之前打發那白大娘包了不少菜肴糕點才走,此時皆被布衣少年任勞任怨扛上了肩,並不要自己兩手空空的宋師哥分擔一些。
少女腳步輕快走在最前頭,眉梢微愁,但還是笑意居多:「這回武家可真是大出血了,不知往後江湖上會怎麼傳……朱家大小姐習得神功歸來,強討兩家巨財,押人養豬種菜?」
聽著不是什麼好名聲,不過朱九真本來名聲也不好,且多做些善事,做得越多,這被抹殺的朱姑娘才越有機遇回來。
到那時,武青嬰跟朱九真兩個姐妹,應當也能重修舊好吧?這年頭,有什麼是一碗香噴噴的紅燒肉不能解決的呢!心蘭很樂觀地想道。
又轉過身倒著走路,提醒道:「往後我頂著朱九真的身份,是很久都擺不脫了。但你們可千萬別那麼叫我,怪彆扭的,叫了我也不應。」
白衣人負手緩緩走在最後,卻答得極快:「那請鐵姑娘,以後也莫要喊我宋公子。」他彷彿是極其不喜歡宋青書這個名字,且坦然地表現了出來。
張無忌笑了:「那你們暫且仍叫我阿牛便是。」
他自小便沒有什麼同輩的好友,還屢屢受難,如今少年初長成,有了兄弟姐妹,像個孩子似的感到歡喜。
——三人在外都用假名,這樣子多友愛,多有趣?
頓了頓,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揚聲道:「哦,對了,還有我表妹,她本名雖喚作殷離,咱們還是喊她『蛛兒』好。」
「哦?原來你們竟是表兄妹?那她怎會……」忍不住望向花無缺,像是好奇他知不知道內情。
白衣公子略搖了搖頭,清俊外貌面露微訝:「不曾聽師弟說起過。表妹……是白眉鷹王的孫女兒?」
「正是,我也是剛與她相認。」張無忌嘆了口氣:「也是她斷定武家定有陰謀,我才混入庄中……唉,說來話長,我這表妹也是個苦命人,還請師哥改日看一看,能否治好她面上的毒瘡。」
鐵姑娘微微揚眉而笑:「要我看,也不必改日呀,我們這不正一起走著嘛!花公子,你說是不是?」
杏眸中隱帶期待,他自然不忍心道個「不」字。
於是微微頜首,含笑道:「師弟,帶路吧。」
少年高聲應了一聲。
立即加快腳步,到前頭領路:「大約兩里路,不遠了。那裡地方寬敞,正適合紀姑姑和不悔妹妹休養,咱們一桌人熱熱鬧鬧地吃頓飯。若是時辰太晚你們不便回去,蘭姊可以跟蛛兒一同住,我與師哥一間屋!」
張老弟將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聽得鐵姑娘眼睛也更亮,忙不迭地跟上。
無缺公子沉默地聽著,不覺莞爾。
忍俊不禁地猜測,鐵姑娘此時的歡愉和期待,大半是奔著齊聚一桌享用美餐去的……他還記得少女方才偷偷抿著嘴,揉了好幾回平坦的小腹。
*
果然是個冷清偏僻的村落。
周圍的田地荒蕪著,沒幾處有人侍候,路過的許多房屋都是空空蕩蕩,也不知主人是逃難去了哪裡……但在這樣的環境,確實比較安全。
天色還沒完全暗下,熱過的飯菜就被端上了桌。
因為毛手毛腳,不悔姑娘總被母親嫌棄,在灶間也幫不上太多忙,只將外頭的桌椅擦洗了一通,便乖巧地坐好了等吃飯。
連跟鐵姑娘閑聊時都是有一搭沒一搭,餘光常常忍不住飄到了煙霧繚繞的廚房,看得心蘭特地從口袋裡倒出半把珍藏的炒松子塞給她。
此時見八仙桌上各式菜肴琳琅滿目,不由深吸了一口氣,樂道:「這麼多菜,今日真是有口福!」
從灶間端出一盤燒得濃油赤醬的回鍋肉放下,恰聽到這話的蛛兒瞪過去一眼,不滿道:「這話說的,我這些日子是虧待了你似的。」
不悔眨了眨眼,清了清嗓子捂嘴道:「是我失言了,姐姐大人有大量,別跟小妹我計較~」眉眼間笑意盈盈,語氣促狹得很。
蛛兒撇撇嘴,像是還要生氣。
張無忌瞧了瞧表妹,又瞧了瞧年紀更小的不悔妹妹,哪個也不好偏幫,故憨笑著坐得筆直,閉緊了嘴巴。
心蘭看著都覺得他應是頭疼了許多回,幸災樂禍地跟身側的花公子耳語道:「還好你師弟是個老實人,這兩個姑娘又都是妹妹,否則可真是活得水深火熱……」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
手上動作不停,修長的手指已剝開了幾十顆松子,顆顆光滑飽滿,都聚攏在一個小小的圓碟里。
——不悔這姑娘沒耐性,方才咬了幾顆就不吃了。
於是心蘭便邀雖身處人群卻彷彿超然世外的白衣公子吃,彼時他含笑頜首,一直沉默地剝到現在,眼看著菜齊了,也沒有動筷的打算。
她覺得他不想吃,就是在消磨時間。
這才找了話題想跟他聊聊湊個熱鬧,可惜失敗了。
也是,謙謙君子總不好跟著議論旁人的。
鐵姑娘抿了抿唇,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又高高興興地跑去幫忙分發碗筷湯勺去了。
等重新坐好,才見到那滿滿一碟甚至因為堆積起來冒了尖的松子仁,竟被放在了自己位置前方。
少女迷惘地瞅了瞅白衣公子,對方溫和一笑。
視線相對,躊躇片刻后,心蘭自覺恍然大悟,彎腰小聲問他:「你是要跟我換位置么?」
無缺公子扶額,無聲嘆一。
怕這鐵姑娘的思路又轉到別的地方去,忙低低解釋道:「我以為你愛吃這個……」只是剝松子繁瑣枯燥,縱然不怕她傷了指甲,他也寧可自己代勞。
正在此時,不悔笑嘻嘻打趣道:「蘭姐姐,你快坐下吃飯呀,難道還有什麼悄悄話非在此時同青書哥哥講?」
把鐵姑娘鬧了個紅臉,雖然坐了回去,卻堅定反駁道:「沒有,我們說正經事兒呢……唉,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好奇。」一本正經的肅然模樣,全然不管自己也沒比對方大上幾歲。
聞言,不悔撅著嘴,那是半個字也不信。
只是當目光觸及儀錶非凡的花公子,明明對方斯文和善,卻再也不敢再開頑笑了。——她總覺得恩人哥哥對這名叫鐵心蘭的姐姐有種別樣的情愫,決不是恰好因為一篇話本那般簡單。
思及此處,小姑娘轉了轉眼珠子,另尋了個話頭:「蛛兒姐,這段時日我跟娘多虧了你的照顧,今日我借花獻佛,你多吃些菜!」
便夾了一塊回鍋肉放在對方碗里。
「誰要你這般殷勤了,我又不是沒有手!」蛛兒嘟囔著似不大樂意,然而唇角略微揚起的弧度卻出賣了她,連帶著臉上可怖的毒疤也彷彿柔和了許多:「吃你的罷,方才那麼饞嘴,現在卻一堆廢話。」
「自然要吃的,只怕你搶不過我。」不悔回嘴極快。
一看便知,這兩人是經常這樣「拌嘴」的,連剛為女兒夾了菜的紀曉芙也只是溫柔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張無忌笑道:「這些日子蛛兒很是受累,瞧著都清瘦了」語罷,也夾了一個大鴨腿到表妹碗里,又挨個兒地給夾了葷菜,唯獨自己碗中盛了青菜豆腐,自嘲道:「我倒是胖了不少,正該少吃些。」
哪怕在座的幾人本談不上相熟,一頓晚飯也很是氣氛融洽。鐵姑娘已盯著碗旁的松子仁許久,留著肚子,抓準時機一口氣將整碟子倒進了嘴裡,暢快!
——吃得嘴巴鼓囊囊,像只小松鼠。
有意無意暗中觀察的無缺公子欣賞片刻,便忍痛收回視線,剋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動想順毛摸一摸松鼠腦袋的手。
*
夜色已晚,便真沒有回去。
正好身量彷彿,心蘭擦洗后穿了蛛兒乾淨的舊衣,同她躺在了一張床上。殷姑娘在內,鐵姑娘在外,中間略微隔開了些許距離,是對彼此的尊重和客氣。
飯畢,無缺公子已略做查驗,蹙眉道這毒確實易解,只是若蛛兒還要繼續練毒功,斷然無法根治。
那時心蘭注意到,少女摸了摸自己布滿毒瘡的臉,神情微有動搖,最終卻堅定地搖了搖頭,眾人也勸了幾句,她也不肯鬆口。
交淺言深是大忌,戳人傷疤更是殘忍。
只是和衣而睡閉目良久,枕側的呼吸始終沉而雜亂,顯然是心事不平不得安眠,卻怕吵了人或者就是憋著因而不願開口。
心蘭慢慢地翻了個身,面朝著對方,輕聲細語道:「你要實在睡不著,咱們說會兒話?」
黑暗裡,蛛兒霍然睜開了眼睛,頗有些警惕:「你想知道什麼?能說的阿牛哥定然都說了,我再沒什麼可告訴你知道的。」
「只是睡不著隨便聊聊,你不想說的事情,我也不會非想弄個明白不可……許多人心底都藏著秘密的,這是很平常的事情。」曉得對方性子執拗,心蘭並不氣餒:「我也有許多秘密不能隨便說的。」
「哦?」蛛兒不由地生出幾分好奇。
她很輕很輕地哼了聲,也翻過身同對方面對面,絮絮道:「我瞧你這個人腦子是一根筋,也會有不能說的絕密之事?頂天了不過是……你喜歡那位宋師哥不成?!」
四下寂靜,顯得最後那句話的聲音格外大,又或許僅僅是因為聽在了鐵姑娘耳朵里,簡直震得耳膜隆隆作響。
心蘭撲過去捂住了對方的嘴巴,小聲憤憤道:「你怎麼這樣亂說話,隔壁聽見了怎麼辦吶?!」明天一早,她可怎麼好意思見花公子那張俊美無儔的臉。
蛛兒悶聲悶氣地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笑了一陣子,她艱難地挪開了壓在自己嘴上的手:「你反應這般大,可不就是被我說中了,掩耳盜鈴,丟人。」
「我不是,我沒有,你可別亂說啊!」鐵姑娘開啟否認三連,隨後氣呼呼地重重躺下,卻教脆弱的床板立時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響,唬得她一動也不敢動。
心蘭扁著嘴動也不敢動,很是發愁:「……你別笑了,這床好像不是很能承受我們兩個人的重量,再笑下去,床塌了怎麼辦吶。」才不會承認是自己晚飯吃撐了。
蛛兒的笑聲頓了一瞬,隨即愈加猖狂。
「你這人真有意思,咯咯咯,怪不得阿牛哥說你定然不是朱九真了……那死丫頭只會氣得把這比她祖宗年紀還大的破床給劈了!」
鐵姑娘蹙著眉,敏銳地抓住了重點,苦大仇深道:「所以不是我太重,是這……危床,它年久失修。」她苗條得很,一點不胖的,這是原則性問題。
「喂……」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蛛兒戳了戳同伴的手臂:「你往裡頭來一些,咱們擠一擠罷。外面的床板是有些斷裂了,裡頭更牢靠。」
心蘭屏氣凝神,緩慢朝里挪過去……
寂靜夜色里,忽傳出一聲巨響。
——床,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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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更新,本來打算直接發巨長的一章,想了想,那評論就少了,四捨五入虧了,那怎麼行!(倔強.JPG)
趕榜人,趕榜魂,趕榜成功人上人,趕榜失敗當場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