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零章 留宿王府
翌日天初初亮的時候,昨夜停了的雪,陡然又下了起來。
一大片一大片的,像是天庭里有億萬隻仙鵝在齊舞,落了一地的毛。
池時拿出火鉗,將炭盆里的碳播出了一個空心來,又添了上幾新碳,不一會兒的功夫,那紅彤彤的火騰得一下燒了起來,彷彿屋子裡一瞬間變得暖和了些。
她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坐了一宿沒睡,讓她的脖子有些僵了。
在周羨床頭正對著的牆上,掛著徐青冥給她畫的畫像。同周羨屋子裡那些的古玩玉翠相比,這東西放在這裡,就像是喜堂上了揚起了白幡,格格不入。
池時看著那畫,有些出神。
徐青冥畫技不說有多高超,但是格外的注重細節,將她白皙的脖子,畫得格外的清晰。原本男子應該生出喉結的地方,光滑又平坦,細看之下,便能夠知曉,她是一個小娘子。
她想著,腦子裡不自覺的冒出了常康的聲音:我們殿下,每日對著那幅畫,數池仵作有多少根頭髮……
「唔~」
池時聽到一旁床榻上的聲音,收回了視線,她站起身來,伸出手摸了摸周羨的額頭,倒是已經不燙了。她鬆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的嘴,什麼叫做好的不靈壞的靈,這就是……
「醒了便起來喝點粥吧,常康哭了一宿,怕不是用眼淚給你煮的粥。」
睡得迷迷瞪瞪的周羨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一個激靈,猛的一翻,躺了過去。他背受了傷,只能趴著睡,這會兒太過震驚倒是忘記了這一茬兒,這麼一躺,彷彿在鹽水裡打了個滾,疼得他差點沒有繃住,大叫出聲!
「阿……阿時,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什麼時候來的?常康哭了……一宿?你在這裡守了我一宿?」
周羨看到床邊的池時,瞬間整個人都清醒了。
天知道他先前聽到池時的聲音,還以為同往常一般,做了美夢,還在想著今日這夢怎麼這般真實,連阿時懟人的那個味兒都是正宗的!
池時無語的走到周羨跟前,掰著他的肩膀,將他轉了一個圈兒。已經結痂的傷口,被他這麼瞎動,怕不是又破了,雪白的中衣被滲透得有些斑駁了起來。
「把衣衫脫了」,池時說著,朝著一旁放著白布還有金瘡葯的桌案走去。
周羨的臉騰的一下全紅了,他結結巴巴的說道,「脫……脫掉?這……這不合適罷……不過阿時如果……」
池時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兒,將那藥瓶子還有白布往床榻上一扔,「燒了一宿,腦子也跟著一起燒壞了么?給你換藥,今日咱們還要去沈家。」
周羨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他有些欲哭無淚的背過身去,他今年也不是什麼本命之年啊,怎麼感覺這兩日霉神附體,丟臉都丟光了。
他想著,胡亂的脫了衣衫,趴在了床邊,池時手腳麻利的拆了他的繃帶,給他換起葯來。
昨天在山洞裡光線不好,看不怎麼清楚,她憑著感覺胡亂的上了止血藥,這會兒一看,方才驚覺,周羨傷得比她想象中的要嚴重許多,一道道的疤痕布滿了整個脊背,看上去格外的觸目驚心。
池時想著,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起來。
說起來雖然她是一個小娘子,但是比一般的兒郎,都要堅毅許多。腦子夠聰慧,總是幫別人去查案子,身手夠好,只有她救人的份兒,就連嘴都比一般人要厲害許多,宅斗高手池老太太都在她面前吃不了兜著走。
她不用池瑛保護,不用姚氏保護,更加不用池祝保護。
總是她在保護別人,這還是頭一回,有人豁出了性命去保護她。
雖然這人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但是……
「阿時不用擔心,這點小傷不算什麼的。也就是昨日那幾個老頭子,讓我脫了衣衫趴在石頭上凍的。再說了,留下疤痕不是更好么?」
「日後我還能去吹吹牛,畢竟阿時你都拳打趙相,手撕關將軍了。我怎麼著也得說我當年同玉皇大帝決戰華山之巔,他打我不過,便暗地裡放狗,那天狗變化莫測,宛若大山。」
「趁我不備之際,伸出它的狗爪子,撓了我一下。這是我留下的的戰士的功勛。」
池時被他氣笑了,手一抖,啪的一下,一坨藥粉掉了下來,疼得周羨嗷的叫了一聲。
「哦,手生。一般我都只治屍體,還是頭一回治活人。」
周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欲要說話,就感覺一陣冷風夾雜著雪粒子直撲了進來,凍得他一個哆嗦,他扭過頭朝著門口看去,只見常康大喇喇的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那托盤之上,放著一碗清粥,一碗湯藥,還有幾碟子清淡的小菜,「殿下,該喝葯了!」
常康將托盤放在了桌子上,朝著床榻看了過去,瞬間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他抬起手來,指了指池時,又指了指周羨,然後驚訝的捂住了自己的嘴,隨即又跺了跺腳,然後嗷嗷哭了起來,「殿下!池仵作,你不能乘人之危啊!不能看著我們殿下發熱了,你就對他……」
「我們殿下,他未經人事……」
池時同周羨,齊刷刷無語的看向了常康,池時退後了一步,周羨站了起身,快速的繫上了衣服帶子。
「你的腦子被狗吃了么?阿時在給我上藥。」
常康眼珠子一轉,將那清粥小菜推了推,又趕忙拿了一個軟墊,放在了周羨要坐的凳子上,「殿下,這個軟,你坐了不疼。幸好我有先見之明,叫廚上坐了清淡了,這也算是一石二鳥了!」
周羨的手一抖,他抬起手來,對著常康的腦門,啪的就是一下,「昨夜叫你準備的玉佩,準備好了么?」
常康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對於周羨這種惱羞成怒的樣子,不以為意。
他們家殿下,打小就這樣,他懂的。
他想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錦盒,「準備好了。是殿下你珍藏了許久的那一塊,請的宮中皮大師連夜雕的,念安兩個字,也按照你的說,從沈藥師以前的書信手稿中,特意尋出來的。」
「皮大師久經此道,雕刻得那是一模一樣的。」
周羨接過那錦盒,打開了來,輕嘆了一口氣,又將那錦盒給合上了。
池時看了他一眼,抖了抖自己的袍子,「我去自己院子里,換一身素色的衣衫,一會兒同你一起去沈家。朝食便不在你這裡用了,久樂都給我準備好了。」
周羨點了點頭,池時深深地看了一眼常康,快步的走了出去。
她覺得自己個再不走,常康就要抱著她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你必須對我們殿下肚子里的孩子負責!」
待她一走,周羨立馬傻笑起來,「昨夜阿時沒有回去么?她真的一直都在我床邊守著我?」
常康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殿下,我是絕對不會把你的傷口划拉開,讓池仵作再守你一宿的!」
周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