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1章 道者之信
第1291章道者之信
「嗚嗚嗚,張若素那個傢伙已經變成年輕的樣子了!」
「我要去找他!」
「白髮的時候比起一百多年前還要好看!」
「找他,然後——」
「你好,結婚!」
溫暖的陽光穿過了樹葉間的縫隙,如同流淌著的黃金,落在了北歐那種有著大片大片高大喬木的林地裡面,穿過雪山,落入了湖泊,在一層一層的漣漪之中泛起了金色晨曦般的溫暖。
湖泊的旁邊,湖中仙女薇薇安看著自己的貓貓閨蜜類發過來的照片。
夕陽西下,雲捲雲舒。
冷峻的青年道人,一身寬大的道袍,白髮垂落。
氣質溫潤,亦如那黑色的木簪,站立於龍虎山前,真如同謫仙降世。
黑貓類還非常有『心機』地拍攝了各個角度,用了電影特寫般的手法,再加上此刻業已登仙的張若素更是風姿飄逸,蓋世真仙。
一下就擊中了,湖中仙女薇薇安的內心。
原本少女還有矜持之心。
但是當黑貓類無意間說出,似乎也已經給北歐女武神發了消息之後。
並不知道張若素和女武神之間是敵對關係,是後者千方百計想要把當年年少時候的道人拉倒英靈殿里去才糾纏不分的湖中仙女當即大驚失色,咬牙切齒,老娘的人你們也敢碰!
當夜收拾行李,就要連夜跑到神州去。
你好!
結婚!
這讓北歐靈性滋生出來的妖精一族大驚失色,連忙拉扯住那背著行囊要去神州找那負心人的妖精一族仙女,就在這妖精森林旁邊拉拉扯扯的,不管是誰,都不肯讓開,哪怕是在吵鬧起來,妖精們的聲音仍舊悅耳地像是一首詩歌。
上空,羽翼是淺褐色和白色的飛鳥掠過天穹。
搖曳過了整個如同史詩故事一般的場景,最終在一處能夠俯瞰著這裡的古堡前的噴泉前面停了下來,在古堡高層位置上,陽光從一處有著繁複紋路的彩色玻璃窗戶前流淌進去,安詳寧靜,一個極為蒼老的老者正在慢慢寫著什麼。
沙沙沙的落筆聲音在陽光之下反而帶著一種讓人心神安定的感覺。
這是一卷文字記錄。
是自傳,也是日記,也是用來提醒自己不要忘卻前塵往事的一個個錨點。
因為他已經活得太久太久了。
長久到必須要用文字來提醒,記錄過去經歷的一件件事情的程度。
風吹而過,這一本古樸書卷之前的文字若隱若現。
「重八登基之後,確實鼓勵發展,對百姓很好,嚴加苛責於官僚文人。」
「任何一名百姓有冤屈,頭頂大誥可以將官員捆縛入京,沿途任何人不得阻攔,否則有罪,但是後來他終究失去了原本的本心,殺心和殺性逐漸升騰起來,我算到了其有一劫,其妻兒將死,而其殺性大增。」
「吾下山去,但是還沒有抵達的時候,夜觀天象,忽而發現命格變化。」
「重八的殺機散去了,而原本如同風中搖燭的兩顆命星卻穩定了下來,原本會死的藍玉諸將,牽連甚是廣大,不知道多少人得以存活下來,繼而改變了整個世界的天象,萬物萬法隨其而轉動。」
「有人改變了他們的命運。」
「卻也間接改變了整個世界的命運軌跡,我忽而想到了,百年前老師和那位穿青衫的先生曾經閑聊過的直言碎語,變動一人之名,借之以撬動天下萬物。」
「是老師出手了。」
「我離開了武當山行走天下各處,尋找老師,終究卻還是一無所獲。」
「是老師不見我。」
「亦或者,我還不到見到老師的時候呢?」
「我心中亦有悵然,卻又想到,重八是否也是這樣看待我的。」
「我們師徒和師徒之間,都是如此啊。」
「忽而便已經釋然了。」
「一直到重八去世,我最終循著老師的痕迹,找到了那名為道衍的僧人,和其聊天數月,其似乎承載了傳說之中,河圖洛書的命格,而得以長時間存活下來,而我卻從其身上,隱隱約約看到了那位青衫先生的傳承和氣息。」
「他承載著的是那位先生的道路,縱然他自己不知道,也不認可。」
「我和他攀談七日,他提出也要帶著我去看一看河圖洛書,承載天命。」
「我拒絕了,老師沒有傳給我什麼具體的法門,他告訴我說應該師法於天地萬物和自然陰陽,我辭別了道衍,獨自一人去完成老師的遺願,除去每過五年時間,回到山川之中,去為【林老先生】灌溉陰陽二氣。」
「老師在離開之前也曾經為【林老先生】這一棵樹留下了些口信。」
「只是老先生還未曾恢復,故而也不能夠說出話來,我也不知。」
「除去了口信,老師將他隨身的四柄神劍留了下來,按照信箋之上的記錄,老師在七百餘年之後似乎會有一場大戰,我決定在這七百年間,布下陣法,以天地四極之氣養劍蓄勢,以幫助老師。」
「歲月是最為偉大的力量。」
「我領悟了道法,一開始的時候每一步都很緩慢,但是到了後面積蓄磅礴的大勢,卻會沒有極限一般地提升著,我以此氣勢和陣法來養這四柄劍的真靈,讓這四劍足以積蓄一次爆發之力量。」
「第一個百年,我尋找天下,將這一柄劍埋藏到了泰山之下。」
「那是軒轅劍,氣機和地脈相互連攜,若是有一日有某位人道的帝王來到此地的話,應該可以在共鳴之下爆發出更為強勢的氣機,在下山的時候,我見到武當山附近有一位少年,和其同遊了十多年。」
「他是很有天分才情的人。」
「我將老師的醫術盡數傳授給他,希望他能夠得以開闢出未來的道路。」
「在傳授醫術的時候,我問他,我這裡有兩部醫術典籍。」
「其中一捲來自於太平道的大賢良師,以法術和醫學融合,可以安身立命,也可以救濟天下,另一卷醫書則更是晦澀莫名。」
「這一卷,老師在山上的時候曾經說,是來自於太平道的基礎,但是卻又有得到過神農氏姜叔的傳承,只是似乎還需要某些神兵的輔助才可以將其施展出來,否則恐有大患臨身。」
「那少年選擇了第二卷。」
「我很驚訝,因為這註定了將會是一條極端艱難的道路,而那孩子其實是有修道的根基的,縱然此世的靈氣不顯,遠遠比不上前輩們的道行,他卻至少可以修出法力來。」
「他告訴我說,正因為如此,這個時代和曾經不同了,能夠修行出太平道的人越來越少,也再沒有人能夠抵達大賢良師那樣的修為和境界,太平醫術一卷縱然精深微妙,卻也難以普及天下萬萬人。」
「我問他,他也沒有神農之神兵,但是他卻說,我輩之心,大願之狂也不遜色於神農前輩,無有神兵,我心便是天下第一等的神兵,還請傳授此道,我將醫術傳授給他,聽說,他後來行走天下,嘗遍百草,回到家鄉之後,用了二十七年。」
「將自己的記錄藥性全部寫了下來,即為《百草綱目》。」
「他叫李三七,后名,李時珍。」
「只是時珍無意間暴露我的蹤跡,引來了嘉靖的一再騷擾,吾為老師排布劍陣,並不打算應下,只得離開了。」
「這一年,聽聞天目山崩塌,萬蛇齊出,而有一灰袍男子現身。」
「天星變化,我知道是老師出現,縱然而今已經數百歲數,仍舊心中激蕩,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前去天目山,去的時候,只見到了戚繼光和一名練刀的少年,詢問的時候,發現老師已經遠去。」
「后十年,每每追尋,卻總是差一步相遇。」
「心中惆悵,后入京城的時候,見到有道人踏龍而來,我在下面見到是老師,我想要高呼喊叫,忘卻自己的歲數,但是老師終究不曾聽到,不曾停下,不曾回頭,我不顧一切,隨龍狂奔八百里,氣血激蕩,最終道行不夠,咳血止步,踉蹌落於地上,老師也沒有回頭。」
「只我回過神來,卻已淚流滿面,不知此心此情,該如何解。」
「老師,伱不要我了嗎?」
文字似乎在數百年前寫下的時候,就已經被濃墨塗抹而去。
轉瞬的文字仍舊平和從容。
「當真是孩子般的言辭啊。」
「或許是因為,當年老師帶我上山的時候,我就是一個孩童,還想要騎乘在黑蛇的身上,也因此,歲月流逝,旁人眼中的祖師仙人,唯獨在老師面前,卻仍舊只是孩子罷。」
「后百年,行走於天下,點化天下諸多人。」
「把臂同游者,尚有一位孩子。」
「稚氣未脫,眉眼卻清朗,談及天下山河壯闊,尤其粲然生輝。」
「不知道為什麼,總讓我想起當年的三七,呵……而今也已被稱為葯聖的孩子,只是這個孩子對草木沒有興趣,欲要達人所之未達,探人所之未知。」
「餐霞飲露,山河為客,他叫做徐霞客,與我分別之後,寫下了遊記。」
「我將第二柄劍埋藏在了崑崙之下,萬水起源之地,而後以道門之力展開封印,令其汲取崑崙地脈,萬水千山之氣,數百年後,蓄勢大成,當可以有一次鋒芒爆發。」
「后百年,行走於當年鄭和下西洋之路,來往西方,自極北和極西之地留存兩柄劍,我不能夠留在神州了,我摸索出的道路似乎不對,已經有一種,這個時代的生靈無法滿足我身軀消耗的錯覺。」
「性命雙修,身軀的能量需求無法被滿足,精神註定也不得長久。」
「與教廷發生衝突,一大主教,初以為其姓為牛,後來才知道西方和東方不同,名為牛頓,與其相交十餘年,卻也因為我的存在,讓他越是到了老年越是相信神的存在,我曾展現老師贈予的因果變化。」
「他耗費四十年時間,卻也找不到老師,只是得到一個結論,老師的魂靈壽數為六千歲以上,卻為旁人所聽到,以訛傳訛,便說以聖經逆推,上帝壽數六千歲,其耗神過重,每每研究起來便廢寢忘食,勞神傷神,動輒數日不眠不休,本來是短壽的徵兆。」
「很可惜,哪怕我為其延壽,也只活過八十。」
「我站在他的墓碑前,卻只能惆悵,我終究不是老師。」
風吹而過,前面的手稿翻卷落下,記錄著這蒼老到了極限的人最近的一頁……
「吾已經到了壽數極限。」
「老師沒有傳授給我具體的知識和法門,只是讓我去看,去聽。」
「我的精神也已經蒼老,肉身無法負荷我的神魂,而以整個世界補益我的肉身,卻發現這個世界竟然沒有能夠讓我的肉身『吃飽』的東西,元氣不夠,肉食也不夠,除非我鯨吞整個世界,但是那不是道門弟子所做的事情……」
「阿爾伯特說,我這是嚴重的營養不良,也是嚴重的暴食癖。」
「有神州道門天師府的弟子去了櫻島,和那徐福發生了衝突。」
「我出手,阻攔了徐福後續的追殺。」
「他活了幾千年的時間,吞了不死葯,但是啊,老師,請放心。」
「我雖然已經要到了壽命的極限。」
「但是我還沒有閉上眼睛的時候,他,不敢動。」
「那個孩子可以在絕境之後,從容的離去,成長,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是如此的惹禍精,卻又惹來了西方之事,奧丁想要將他拉入英靈殿,那是北歐戰死者的魂魄,裡面有著十萬的英雄,不計其數的勇士,那孩子不是對手。」
「我沒有帶兵器,也沒有帶著朋友,就只有我一個人,在北歐世界樹十萬英靈們的前面坐了三天三夜,以表示我的誠意。」
「他還是通情達理的。」
「英靈殿從古至今北歐英雄們的魂魄也都是知道道理和禮儀的。」
「他們退去了,那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只是我還活著,我本來該要死去了,卻最終,送走了一個又一個的弟子,朋友,阿爾伯特說,我這樣的人必然是會享受一切的孤獨,但是我知道,他也同樣如此,如此我們才能成為朋友。」
「他死去的時候,請求我出手一次,他不想要他的大腦被後人們切片研究,我同意了,那是我在歷史上最後一次出手,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我將我的老友送回到了他的故鄉,我在陽光下,看著故人的離去。」
「我在世界上再也沒有朋友了,時間已經到了最後。」
「我的弟子們找到了一個叫做方陽的孩子,然後幫助他在他的家鄉,泉州,建造了一個民俗博物館,我曾經去過那裡,親自去找到了地方,就像是老師你說的那樣,那裡有合抱粗的花樹。」
「博物館有著綠色油漆漆出來的門,裡面有著木質的架子,有著粗布質感的布料沙發,後面是一個不大的房間,是靜室,裡面可以用來盤坐,是我為您準備的,上面是一個閣樓,若是閑暇可以讀書。」
「博物館建成了,對面的花樹開了。」
「陽光下的時候,會開出紫色的藤花,帶著傾斜的道路,陽光流淌。」
「很溫暖而且美麗。」
「但是啊,老師你在哪裡呢?我找不到你了……」
已經活過了漫長歲月的老者呢喃自語。
「後來,那個方陽藉助著和我弟子們的聯繫,來到海外,他是個像是沈萬三那樣的人,渴望著更多的身份地位,以及財富,他的博物館交給了他的父親去看顧著。」
「但是後來,我聽說他的父親車禍去世了,不應該,他應該還有好幾年能活,我算了算命運,發現,似乎是因為這博物館中,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些妖鬼,讓那老人分神了,才一不小心闖了紅燈隕落,他不該死。」
「是我害了他啊。」
「我讓弟子們給他的兒子傳了信息,詢問他是否願意讓父親重新和他一起生活,我有法門度一道真氣根基,可以為其魂靈洗鍊陰靈,化作純陽,可以繼續活過天壽。」
「雖然會損失根基,但是這老者是因為我老師的安排而隕命的。」
「師父做的事情,就是弟子做的事情,我該為老師補償這些代價的。」
「本來,我也該死了。」
「只是,距離老師所說給師母傳信的時間,已經一天一天地靠近了。」
「我需要活下來。」
「我本來覺得,我或許已經支撐不到那個時候了,靈氣已經恢復了,可是,太遲了啊……在這之前,天地無法供養我的神魂和身軀,在這之後,我的身軀也已經垂垂老矣,走到了大命之極限,只是本來死去的時候,卻又感知到了一股奇怪的聯繫。」
「似有一人立於東海之上,自稱他是真武,自稱他是張三丰。」
「這個聯繫讓我稍微精神了些,但是旋即有些失笑,我很久沒有這笑了,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我不想要把他化作我的錨點,也不想要成為他的過去,所以我用了最後一點力氣,用真武劍,把這一點聯繫斬斷了。」
「時間已經到了,我將過去記錄在這裡,希望自己不要忘記。」
「神州元朝時人,張三丰。」
那老邁到了極限的老者緩緩抬起手,將這一本書卷合起來,然後放在一側,他的頭髮都已經蒼白到了沒有一絲絲光澤,臉上有著老人斑,雙目隱隱已經有些許的渾濁了,內里卻仍舊清亮。
他活得太久了。
長久到了,沒有任何實質性傳承的情況下,也沒有八仙那般來自於伏羲的功法烙印,靠著自己的領悟和大道的契合,自我開闢道路,在整個斷絕靈氣的人間界活了千年之久,但是這也已經是極限了,他就要死了。
老者緩緩伸出手,取出了一封信,哪怕是已經過去很久,這一封信件仍舊還好好的,就像是當年老師讓黑蛇轉交給他的時候一樣,老者撫摸著信箋,慢慢站起來,他站起來都耗費了很大很大的精神。
很長的時間裡面,甚至於是在沉睡著,用這樣最低的身軀消耗,一點一點地熬過了那對於無長生之法之人最痛苦漫長的歲月。
旁邊弟子驚慌失措,想要代替他送書,卻被老人拒絕了。
老者站起身來,洗漱之後,換上了當年那樣的黑色道袍,帶著安然平和的微笑,輕聲自語道:「老師,七百多年了。」
「您的期望,弟子都已經完成了,這是最後一件事情了啊。」
「弟子,弟子還能在死之前,見您一面嗎?」
老人最終離開了居住很久的地方。
他一步一步地朝著神州塗山氏的方向走去,不需要去思索,因為目的地,是那個他記憶了足足七百多年的方位,他走過了山川,走過了湖海,也似乎走過了過去漫長卻又短暫的千年歲月春秋,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也很沉穩。
每一步走出都是在人類的極限上,彷彿隨時會死亡,卻又有執念執著,留存於心,在踏出這一條註定漫長道路的第一步時候,老邁的輕聲呢喃:
「弟子張三丰。」
「奉師命而來,送信。」
【七百餘年後,將此信件,送往塗山】
「求見師尊,最後一面。」
PS:今日第一更…………字數足夠,五千八百字。
穩步收尾中,躺平
目標是一個月到一個半月之間全部搞定,點頭,完全沒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