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松鶴樓
李君羨微微抬眼,用一種近乎探索的目光打量他。
顧長平回看他,眼中靜水深流。
半晌,李君羨挪開視線,沒好氣道:「你可知道,我當著滿朝文武說那樣一句話,冒了多大的風險?」
顧長平替他斟酒,「富貴險中求,這不過來了嗎!」
李君羨手指沖他點點,「這頓酒,你作東。」
「必須我請!」
顧長平執起酒杯,舉手為敬。
李君羨與他碰了碰,一飲而盡,這時,正好外頭唱曲的唱到動人處,他笑道:
「若論戲唱得好,還是京里的戲班子;若論戲唱得俏,還得是南邊的。就好比女人一樣,京中的大家閨秀好是好,就是端著;比不得南邊的女人,水靈靈的,眼睛一勾,能勾出人的魂兒來。」
顧長平有些無可奈何。
他和十二郎一同長大,太清楚這人性子,這人對女色一事並不熱衷,卻喜歡說些騷話。
從前是為自保,在皇帝面前故意做出風流樣,時間久了,就成了習慣。
顧長平不理他,自顧自吃菜,吃完,又慢慢舀了碗豆腐湯解膩。
吃得半飽,一抬頭,看到李君羨目光炯炯俯視窗外某處,也跟著望去,卻見二樓某處雅間,圍坐著三人。
其中一人,朝著窗坐,正是那女扮男裝之人,這人對著一桌菜吃得津津有味。
顧長平垂下眼,掩了眼中的冷意。
各州各府舉薦來的學子,僅有一半人能通過國子監的入學考試。還有三日便要上場,這人不光膽子大,心兒也大!
李君羨嘀咕道:「這松鶴樓的菜,有這麼好吃嗎,那人怎麼吃得這麼香,也不嫌膩?」
「鄙陋之人,不理也罷!」
顧長平默了默,聲音比外頭的夜色還要沉:「齊林,關窗。」
「等下!」
李君羨探出半個身子,眼睛眯了起來。那少年月白衣裳,綰藍巾,怎麼看怎麼素雅。
靖寶正吃得香,突然察覺有道視線落在她身上,抬頭去看,原是三樓某個雅間的客人。
看什麼看?
靖寶朝身後阿硯看一眼,阿硯立刻上前,「砰」一聲把窗戶掩上。
靖寶放下筷子,拿起手邊的六安毛尖,用茶水漱了口,道:「我吃飽了,回吧!」
吳誠剛和陸懷奇呆了。
男人出來吃酒席,酒是重點,這小子滴酒不沾,只顧悶頭吃菜,吃完拍拍屁股就說要走?
什麼毛病?
吳誠剛氣笑:「急什麼,唱曲的姑娘還沒來呢?」
陸懷奇:「就是,就是,聽了曲再走!」
靖寶眉眼略帶憂,「我要回去溫書,我答應過外祖母,給她考個探花回來,君子一諾,重千金。」
吳誠剛一口氣卡在喉嚨口:瞧瞧人家這志向?
陸懷奇一臉愧疚:嘖嘖嘖,我家小七真真兒的……上進啊!
……
回到靖府。
靖寶根本沒去溫書,而是直奔母親陸氏房裡。
入了房,陸氏獨自坐在桌前用晚飯,一碟素什錦,一盤精熘魚片兒,一碗煨得濃油赤醬的豬肉,半碗粳米粥,都不曾動。
見靖寶來,命丫鬟把菜撤下去。
靖寶在她邊上坐下,「母親,可是菜不合胃口?」
「太膩!」陸氏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比不上咱們南邊的清爽。」
「正要和母親說這事,今日和姐夫、表哥他們吃席,也覺得那菜太膩。京里能吃得起席的人,都是富貴人家,這菜一膩便沒了胃口,咱們盤個鋪面下來,也開個酒樓,專做咱們南邊的吃食。」
陸氏眉眼略帶憂,「若侯府還和從前一樣,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花幾個銀子,從臨安聘些個廚師,如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