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見元吉
靖寶回到府中,已是深夜。
阿硯見她回來,上前低語道:「爺,事情有一點眉目了,大奶奶身邊那幾個腹痛的人,都是吃了廟裡的一道素菜,素菜是二太太賞下的,但那匹馬,小的死活沒找出為什麼突然受驚的原因。」
手腳倒是乾淨。
靖寶用手捏了幾下鼻樑,「再有三日,我便要去國子監讀書,留母親一個人在這府里,不安全。你明日去侯府一趟,問舅舅借兩個侍衛來。」
阿硯:「爺,兩個便夠了嗎?」
「足夠。」
靖寶篤定道:「二房的人不是傻子,母親身邊多了兩個侍衛,他們應該知道是個什麼意思。」
回到房中,阿蠻端著煎好的葯湯來,靖寶捏著鼻子喝了,剛放下碗,一抬眼,就看到房中多了個紅樟木箱子。
「哪來的?」
阿蠻揭開蓋板,「這是侯府派人送來的,說是給七爺的賀禮,奴婢瞧了瞧,還都是稀罕物。四姑娘的生母劉姨娘,除了賀禮外,多加了二十兩的銀子。」
靖寶默了默,「收著吧,明兒叮囑母親,下回去侯府,給劉姨娘捎上兩匹上好的絲綢。」
「爺,這個是五姑娘送的,怎麼處置?」
阿蠻從中間撿出一個綉囊,上面綉著鴛鴦戲水,靖寶一個頭兩個大,她和五姑娘才見一面,就么就鴛鴦戲水了呢!
「你先收著,回頭等找著合適的機會,還回去!」
阿蠻一一記下了,又道:「那個叫元吉的已經在咱們院里,爺要不要瞧瞧?」
靖寶往床上一倒,「明兒再瞧!」
……
翌日。
靖寶在書房裡見了元吉,將將十二三歲的年紀,長得極為秀氣標緻,跟個女孩兒似的。
她心裡清楚,母親尋這樣一個人放在她身邊,是用了心思,若尋個虎頭虎腦,不知輕重的小子來,怕委屈了她。
靖寶在打量元吉的同時,元吉也在打量著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副笨模樣,七爺喜歡不喜歡?
正忐忑著,只聽七爺柔聲道:「能進我這房裡的,除了阿蠻以外,你是頭一個。元吉,日後爺便要仰仗你了。」
元吉哪聽過這種話,又是驚,又是喜,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漲紅著一張臉往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把靖寶樂得,「怎麼著,你是打算用腦門跟這青石磚比比誰更硬嗎?」
元吉撓撓頭,嘿嘿笑兩聲,紅著臉不說話。
阿蠻一把將他拉起來,將所有細細索索的事情一一交待,怕他記不得,又反覆叮囑好幾遍。
正午時分,阿硯回來,身後跟著兩個威風凜凜的帶刀侍衛。
靖寶領著人去給陸氏瞧,陸氏笑眯眯的賞了銀子,卻隻字不問為什麼要在她院里放人。
靖寶覺得自家老娘真真聰明,什麼都知道,什麼都不說,一切都讓她這個「兒子」拿主意。
果不其然,第二日便傳來了二太太生病請醫的消息。
趙氏的病,一是被七爺進國子監的事情氣出來的;二是被兩個帶刀侍衛嚇出來的。
內宅婦人,管的也就是後院那一畝三分地,哪見過真刀真槍。
靖寶為了噁心噁心趙氏,故意帶著兩個侍衛去她院里問安。
趙氏做了壞事心虛氣短,有怒發不出,有氣不敢撒,還得對著靖寶好言好語,那臉上的表情,甭提多精彩了。
靖寶瞧了,心漸安。
她不敢說趙氏以後生不出那齷齪的心思,至少近段日子,她應該是不敢的,如此一來,自個也能安心在國子監讀書。
……
忙忙碌碌幾日,轉眼便到了入學的日子。
這日,窗外還昏蒙一團時,靖寶便被阿蠻叫醒了,剛洗漱完,陸氏進房來,身後跟著劉媽媽。
劉媽媽把食盒打開,將早飯一一擺在桌上,是靖寶最喜歡吃的粳米粥和小籠包。
「進了學,凡事自個小心,別給人看出端倪來,洗漱浴身小心提防,夜裡宿睡更需警醒,若有什麼不妥,就回家來報個訊,」
陸氏頓了頓,又道:「家裡不缺銀子,你可著勁兒的花,同窗之間,既要交好,又要保持距離。外頭的事情你別操心,左右還有你大姐在邊上幫襯著。」
靖寶聽她絮叨個不停,有股子溫暖在心底流淌。
這也是她心甘情願女扮男裝的原因,母親和三個姐姐對她,是掏心掏肺的好!
一籠小籠包見了底,靖寶才停下筷子,端起茶水漱了口,這會功夫,阿蠻和元吉已將書筆文物擺進囊筐,日常穿戴盥洗等物裝進箱籠。
靖寶走到阿蠻跟前,這丫頭從晨起開始,眼裡就含著兩泡淚,瞧著可憐可愛。
「哭什麼,你家七爺是去讀書,又不是上斷頭台?」
「呸呸呸!」
阿蠻恨道:「大清早的,爺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沒得讓奴婢在家裡提心弔膽的。」
靖寶笑道:「好好學算卦哈,回來我要考你,來,給爺抱一個!」
阿蠻臉唰的紅了,「爺還沒進國子監呢,就學得一嘴的油腔滑調!」
「你還真當爺什麼人都想抱的?」靖寶橫了她一眼,「能抱你,你就偷著樂吧!」
阿蠻當場差點瘋了。
這七爺……
還能不能有個正經了!
……
不正經的七爺端著禮數,去靖二老爺房裡請安。
趙氏一病,二老爺便歇在了小翠姨娘院里,靖寶去的時候,小翠姨娘眼角眉梢都是春色,胸脯將春衫撐得鼓鼓囊囊,拿眼角去偷瞄靖寶。
靖寶一看她這副樣子,便不大喜歡,聽二老爺交待了幾句后匆匆離開。
到了二門外,三個堂兄都等在門外。
靖寶與三個堂兄其實並不親近,小時候被陸氏拘在內宅;大了,堂兄們跟著他們父親進京,一年到頭也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見上一見。
靖寶也不知道說什麼,一一見過禮后,笑眯眯的閑扯了幾句家常,方才出了府門。
……
馬車輪子軲轆軲轆,靖寶的心撲通撲通。
臉上的淡定是裝給外人看的,陸氏擔心的那些,她也擔心。
出恭怎麼辦?
洗漱沐浴怎麼辦?
最主要的是,天氣漸熱,衣裳單薄,偏這身子一天一天跟抽了條的嫩芽似的,又該怎麼辦?
靖寶掀起車簾一角,清晨微寒的空氣撲面而來,一隻小鳥從低空掠過寂寥的人間清晨,向著更廣闊的藍天飛去。
她一敲自己腦袋,心說--
自己的身份十五年都沒出差錯,怕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