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詢問（二）
「妄言？」
英國公夫人反問一句，忽而笑開來，讓人覺得分外冷厲，「你一句妄言，就讓我囡囡去皇帝面前進言，縣主，你好大的威風！」
林瓔看著眼前有些聲色俱厲的老人，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應。
「國公夫人恕罪。」
頓了頓，林瓔再次行禮，只是這一次不再是簡單的福禮。
雙膝下跪，以頭搶地，雙手越過頭頂，掌心朝上平方地上，五指形似蓮花。
英國公夫人見了，臉色好了些許，只是依舊沒有笑意。
這是一種佛禮，也是幾十年前小輩給長輩行的大禮，後來因為太過繁瑣，也就逐漸廢去了，如今的小孩子們會的也越來越少了。
「行了，」國公夫人臉色稍霽，「來吧，不要動不動就行大禮，好像是我們家欺負了你一樣。」
林瓔慢慢的起身，卻也沒有像之前一樣直接坐下。
國公夫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卻也沒有再說話。
整個屋子鴉雀無聲，實在是讓人害怕。
「怎麼不敢說話了？」
高大的身影從門口進來，盡數遮去了原本就不多的陽光，英國公穿著一身黑色的華服，高高的坐到了椅子上。
「之前在宮中，不是挺說話的嗎？」
林瓔在對皇后說出那等告誡的時候，就想到過這樣的場面，然而真的臨到頭，卻還是覺得被壓迫的喘不上氣來。
「說話呀，」國公爺聲音低沉，辯不清喜怒，「你這個樣子，我還真是想不到是個有膽子，能說出那種話的。」
頓了頓，似乎心中十分疑惑，「我瞧你這樣子，也不是個蠢笨無知的，怎麼那天就起了心思說那些話？」
「還請國公爺恕罪，之前在宮中的話，確實是小女子不知深淺了。」
林瓔緩緩的站直了身子，「如果因為這個給國公爺帶來了麻煩，小女子萬死難辭其咎。」
「你別跟老夫來文縐縐的這一套，」英國公大手一揮，認定了她是在花言巧語的狡辯，「老夫平日里看的是兵書，會的是陽謀，這些對老夫沒用。」
英國公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林瓔，低垂的眸子里滿是不屑。
原本以為是個敢做敢當的主，卻不想事到臨頭，還是顧左右而言其他，不愧是文官，家裡出來的孩子，把那當做派，學了個十成十。
「國公爺會的是陽謀，看的是兵書，」林瓔淡淡的笑了起來，「小女子不過一介女流之輩，沒有那麼大的心胸格局，平日里最愛看的，不過也就是一點話本子。」
說著似乎想了想，笑得有些狡黠，「左不過是狐仙與書生，江湖浪子和千金小姐，還有忠臣良將與奸臣。」
英國公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孫女一般大的女孩子，笑得眉眼彎彎，若是其他女子在不熟的長輩面前做出這種模樣，未免會嫌棄有些輕浮。
只是她做出來，就總會有一種讓人無端信服的堅定之色。
好像是歷盡千難萬險，劫後餘生的將士，看著平安繁華的都城，露出的開心笑容。
可是……這分明就是一個身如扶柳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啊。
「話本子？」英國公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冷冷的一笑，「話本子上面的東西可沒多少是真的，也就只有你們這些小孩子，才會喜歡看。」
被這般赤裸裸的嫌棄，林瓔臉上的笑意依舊不變，「我厚著臉皮，也能夠和英國公您攀上關係，看見我是晚輩的份上，不如您聽我講個故事可好？」
說著也不等英國公反應過來，眸子微微一暗，眼瞼下垂，把自己心中的擔憂開始娓娓道來。
「這是多久以前的朝代，天下大亂，梟雄頻出，飽學之士要麼避世隱居各掃門前雪，要麼依附於盤踞一方的梟雄經營勢力。」
「有志之士不得人才，千里馬不得伯樂，有這麼一個人，身懷絕技，見識卓著，善謀會算，重情重義，然而一直鬱郁不得志。」
英國公聽到這裡，心裡已經開始重視起來，卻還是一臉不屑，「不知道有多少野史話本子是這個開頭，呵，爛大街的貨色。」
「國公爺一聽就知道已經是用爛了的故事，想來年輕的時候也沒有少看過，」林瓔定定的看著英國公，「那不然索性聽完了好，也算是回一次少年時。」
「你講吧！」國公夫人淡淡的道：「看你能夠說出些什麼故事來。」
林瓔微微福了福身子，「他受過婦人胯下之辱，也得過窮人一飯之恩，後來呀，他遇到了一個明主，跟著他一起馬背上打天下，跟那些早就已經有了勢力的人爭地盤，幫他出謀劃策，行軍用兵，後來他輔佐的人終於登上了皇位，對於這個跟著他一起開天闢地的大功臣，自然是禮敬有加，一時之間，君臣佳話，羨煞旁人。」
說到這裡，林瓔扯了扯嘴角，心中冷笑，「甚至於許下諾言，見天不死，見地不死，見君不死，沒有捆他的繩，沒有殺他的刀，如此一來，這世間當時沒人能殺了他，對嗎，將軍？」
之前稱呼英國公，如今卻言將軍，是因為早在受封英國公之前，就憑藉軍攻得了鎮國一品大將軍的頭銜。
後來又立大功，封無可封，賞無可賞，這才得了英國公的尊號爵位。
過了半晌，屋子裡都沒有聲音，林瓔自顧自的笑了一聲，「將軍不答，想來是有不同的意思的，後來，許下這三不殺五不死的皇帝越發年老體弱，人老了，想得越多，自己的兒子又不爭氣，日日夜夜擔驚受怕，每每輾轉反側，都被皇后看在眼裡。」
說著眉頭一挑，聲音越發冷凝，「可憐的大將軍，軍功累累，舊傷無數，原本可以好好的享受一下來之不易的好日子，卻被皇後設計入宮，黑布罩頭裹身，被宮女亂棒加身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