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只聽一聲嬌軟軟的嘆息，女子愁眉苦臉的聲音，「郭大寶，秦王不殺女人？他為什麼來殺我？難道我不配么？」
不配么？小東家比任何女人都要嬌媚，她不配么？
郭大寶徹底噎了。
「開門吧。」
郭大寶上前，打開木門。
桃夭夭還是一身紅衣，提步邁進去，立在黝黑的屋子裡，光芒四射。
裹的嚴嚴實實的黑衣人見她一進來，忙使勁捏著鼻子，連連後退。直退到后牆處，貼著牆壁不敢動。
很害怕她靠近的樣子。
桃夭夭白嫩的臉蛋皺成一團，「這麼怕我？」
大眼睛忽閃，像要哭的孩子，「秦王知道我是禍水了？就為了這，他就來殺我？我禍禍他了么？」
「他一個人人稱道的大好王爺，連最兇悍的賊寇都不怕，竟怕我一個弱女子。」桃夭夭抬袖擦了擦眼角，一臉嬌弱，嬌滴滴，纖弱無雙。
攤開手掌，柳眉愁，臉色苦，將手裡的墨玉一拋，扔向黑衣人，抬袖掩了半張面，泣道，「他定是惦記這塊玉呢，捨不得給我，還給他好了。請你們轉告他，別害怕，我不吃他就是。」
身姿婷婷裊裊，水袖掩面，邁蓮步，緩緩往外走。
此番嬌俏，實是世所無雙，黑衣人一時呆住，王啊王，這般女子，就算是禍水，也留著吧！
郭大寶見東家轉身露出後背，快速地瞥一眼那兩個黑衣兄弟，怕他們再來搏殺。卻見他們呆立在牆壁處，手裡的刀抵著地面，連刀身彎了都不知道。
刀身彎....，等等，兄弟手裡的刀，怎麼兩面是一樣厚，沒有刀刃？
沒有刀刃怎麼殺人？難道是秦王新出的武器？
正要上前查看，前院忽然傳來一聲嘶喊，王婆婆的聲音，「小姐，快跑，快跑，老爺要來殺你，老爺要來殺你了！」
屋裡的黑衣人一愣，什麼情況？桃夭夭的家人來殺她了？
只見紅衣一閃，適才還弱不禁風般的桃夭夭，已如電般躥出去，身影在屋內瞬間消失。郭大寶追出來，只瞥見拐角處一點紅色的煙影，桃夭夭已躥到樓下。
身形之快，不亞於會功夫的人。可小東家的的確確沒有內力。郭大寶不敢耽擱，急速跟下來。
桃夭夭捲起長袖，身形衝下木樓梯，院門已被從外粗魯的推開，桃運帶著四個打手，擄著王婆婆迎頭衝進來。
王婆婆灰白的發被夾裹在他的咯吱窩底下，蒼老的身子像捆稻草秸子夾在一個青壯年的胳膊底下，擠的臉通紅，額頭上青筋凸起，無比憂心的看著自家小姐，想讓她快跑，想讓她好好活著，逃離這些污濁的男人。可一句話說不出，頭快被勒斷了似的疼，微陷的眼窩裡蓄滿了渾濁的淚。
桃夭夭在距離桃運不到五步時，剎住腳步。
她身形舞動，衣袂翻飛。媚香在夜空里隱隱浮動。
桃運和他手下四個打手都愣住了。
桃運好那麼一點點，他很清楚自己今夜來是殺這個侄女的，但其他四個手下就不好控制了，黑暗的，放肆的，沒有底線的渴望，衝破他們微薄的人性，暴露在眼仁里，血紅的眼死死的盯住桃夭夭。
就在這幾息，整個莊院，包括人的呼吸，都是危險的安靜。
桃夭夭嘴角滿意的向上挑起。
她要的就是這種安靜，令人窒息的安靜，像雷鳴前的停頓，看他們發著愣，全無人性的樣子，多好。
王婆婆覺察出男人們的異常，心裡已急的滴血，不顧一切的掙開脖子，嘶喊，「小姐，快跑....」
桃夭夭跑了。
不是往後，也不是往旁邊，直直的沖桃運跑過來，桃運只來得及閃了閃眼皮，也不見桃夭夭躲在長袖下的手怎麼動的，脖子上傳來細細的一疼。
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他抬手去摸脖子。
桃夭夭迅速搶了王婆婆急往後退。
一面笑嘻嘻踢了一腳愣住的郭大寶，郭大寶也被迷惑住，但他心裡堆著尊敬，到底少了許多不堪的眼神，下一刻就更清醒了。
因為桃運脖子上的細線被裡面鼓脹的血液撐裂開，大量的血似井噴般從他脖子上迸射開老高，撲頭撲臉的撒了旁邊人滿頭滿臉。
濃厚的血腥氣完全蓋過了桃夭夭的體香。四個打手立刻清醒了，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打娘胎出來就沒這麼清醒過。做慣了惡人的他們，本以為各自已經夠沒有人性了，沒想到，有更沒有人性的。
對面那個嬌嬌嫩嫩，笑吟吟的女子，正看著他們，笑的前仰後合。
咯咯咯，銀鈴般的笑在血腥寒冷的空氣里，像一串沙漠里凸起的駝鈴，又像地獄鬼魔處，驟然飄起的嬰兒囈語。
天光亮了起來，初升的太陽撕裂厚重的雲層，露出半張明媚的臉。
桃夭夭笑聲初止，伸手點了一個打手，指著歪倒在血泊里的桃運，好奇的問，「你說，這人是誰？」
打手眼仁子瞪的老大，這羅剎女殺了她三叔叔，竟還問他們是誰。
桃夭夭蹙眉，「怎麼不說話？」
三老爺已經死了，還留在這裡幹嘛，今日討不了便宜了，四個紛紛撈起桃運的屍首，踉踉蹌蹌逃走。
桃夭夭扭過身，看著沉默的淚眼汪汪的王婆婆，大眼睛一忽閃，「哦，我知道了，婆婆，他們是桃家的人，你才開門放進來，是么？」
王婆婆木然的點頭，滿眶的淚里，大半是無奈的疼惜，另有一絲隱伏的懼意。
桃夭夭突然惋惜，「他們來了四個，才死了一個，不夠，不夠。」
立刻轉身，追了出去。
這些人，目光直白，人性裸露而虛無，沒有底線可言，同樓上那秦王的人，不是一路的。
務必要趕盡殺絕。
郭大寶張開喉嚨想阻攔，但桃夭夭已跑出去。
他急忙回頭看向二樓的人，一揮胳膊，「你們還待這裡幹嘛，趁小東家沒空，快走啊。」
兩個黑衣人看一眼天色，天亮了，不能停留了，回吧。今日也不算白來，看了場好的。當即從相反的方向，掉轉頭，沿著後山方向遁去。
郭大寶從前門追出，追出院門，遠遠看見路的盡頭一抹紅色纖細的身形急速飛跑，追著前頭拚命逃跑的四個大漢和一具破麻袋似的屍身。在這森寒蕭瑟的黎明，說不出的詭異。
忽然，紅衣緊急剎住了腳跟。只聽她前頭嗖嗖嗖幾聲箭響，旁邊樹叢里，不知何處射來四隻快箭，將四個打手一一射死。樹林里灌木急動，簌簌的聲音響過，一切歸於平靜。
竟還有第三波力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