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獨處
前頭就是議政廳了，座落在一個高高的檯子上，好像上朝似的。
我的事這麼大么？要把我放在他的官員面前審判？近「衙門」前了，桃夭夭有些慫了。
硬著頭皮跟著他一步步走上台階，眼睜睜往大殿走，卻陡然間見他一拐彎，往旁邊一個小一點的門楣走去，看著像是角殿。
此時已過午時，桃夭夭肚子餓了，鼻子便格外敏銳，一道道菜香氣傳出來。
秦王背著手走到偏殿前，立刻有人從裡面給打開門。
桃夭夭探腦一看，是倆十分漂亮的小奴婢。
小奴婢放了秦王進去，一看後面是個臉生的女人，想也沒想就把門啪地閉上了。
「怎麼著？不讓我進去？那好，我走了啊！」桃夭夭也背起手來，下巴頜抬的老高朝著門框沒好氣的喊。
騰，門又開了。
小奴婢請她進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很嫉妒的翻了白眼給她。
桃夭夭身上還穿著邋裡邋遢的粗布衣衫，進這華麗莊嚴的殿堂，一點也不覺得突兀和不好意思，大大咧咧進去，杵在秦王面前。
獃獃的，直勾勾的看他由四個美婢伺候梳發，換衣....
看那美女奴婢的纖纖柔夷攀上秦王的肩頭給他整理衣衫，臉蛋紅彤彤的揚著，假裝忙碌的整理衣衫，實則心裡偷偷笑吧。
桃夭夭很明顯的扯動嘴角，給了一個大大的狐狸白眼。
正正巧落在不動聲色的秦王眼裡。
抬臂揮揮手，令奴婢們退下，揚起清寒目，一寸寸地看著桃夭夭。
白眼看天的桃夭夭，忽地覺得身上不得勁，好像被什麼給扎了，又好像被什麼給凍了，收回眼，正看到一雙鷹目威嚴地盯著她。
好像喚起小時候被老師瞪眼的場景。
桃夭夭一嚇，心跳都暫停跳一拍，暗暗給自己打氣，別怕，別怕，我又沒犯錯，憑什麼害怕。
當真壯膽地揚起下頜來，不服輸的給他盯回去。
小巧的下頜頂到天上去，細細的一小節脖頸，白細白細，像....根蔥....
秦王腦子裡冒出了這麼個比喻，嘴角挑起邪吝一勾，背著手，沉聲道，「你叫桃夭夭？」
啥？他才知道我的名？那還派人去殺我，還以為他把什麼底細都打聽到了呢。「王爺，您不知道我是誰，就來殺我呀？」
「問你什麼，就回答什麼。」仍是盯。
「好好好，回答回答，」這還來過堂審問了，麻布袖子底下伸出兩手來一舉，好脾氣道，「我叫桃夭夭，家住桃家莊，年方二八，大好年華，天下第一美....」後面便是一長串毫無靈魂又連綿不絕的自誇。
秦王閉了閉眼，試圖忍受著這番極浮誇的自驕，再抬眉，清冷無雙，「你該知道自己的位置，本王的名頭不是那麼好冒用的。」
該知道我的位置？我的什麼位置？下等民？賤？
桃夭夭的熱血一下子湧上腦門，衝口而出，「秦王教教我，我的位置在哪裡？」
嬌嫩的臉蛋上浮現出一層薄怒。
臉頰迅速起了一陣紅潮。
兩眼因生氣而越發錚亮，邁起款款的步子，一步步走近他，身姿窈窕挺拔，「我的位置在哪裡？你的腳下？你們嘴裡的賤民？我桃夭夭堂堂正正做人，從不欺壓良善，更不作姦犯科，我的位置在哪裡？我的位置，頂天立地！」
聲音嬌脆而有力，牢牢盯著他，全然沒了懼怕，立在他面前五步遠。
秦王的眉頭顯而易見的一蹙，微有些吃驚的看著她。
長久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
沒見過這樣的。
好看的上眼皮壓著，眸子也狠狠地盯著她。
這大膽的女人！
「你說我冒用你的名號？從何說起？我有對任何人提過我是你的什麼什麼人么？」桃夭夭激動起來的時候，根本不會用敬稱，直呼你我。她此時忘記了，這是古代，古代階級分明，不可能有平民敢在皇族面前自稱「我」。
「你沒有么？」秦王背著手，睨著她。
「什麼？」桃夭夭忽閃忽閃大眼，「我是你的什麼人，我說過么？」
秦王麵皮一挑，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梧桐縣，街面上，你怎麼說的？」
梧桐縣？桃夭夭已忘記了，翻著大眼想一想，哦，對了，兩掌一拍，竟哈哈大笑起來，一指指著秦王笑道，「哥哥，沒想到你還記得這事，哥哥，那意思是，你承認是我哥哥了？」
前一刻還氣焰高漲地生氣，此刻卻又哈哈大笑，這個女人真是大神經...
「我怎麼承認了？」秦王沒注意，他不經意說出口的，也不是「本王」了。
「你還記得這事，那不是盼著給我當哥哥么？怎麼還羞答答不好意思？」桃夭夭生氣就這樣，熱血頂著腦門的時候誰也拉不住，但一旦發出來了，血冷了，立刻就沒事了，心思開始靈活了。
既然你主動提到這個，那就別怪我順杆子往上爬了。
抬起髒兮兮的抹布袖子擋在臉上一笑，「哥哥這事，從今日就這麼定下了，日後過年過節，發紅封什麼，記得給小妹留一份...」
咯咯咯，桃夭夭看著秦王一副想發作又在隱忍的臉，笑的格外開心。
秦王一雙俊目睥睨，看著在他面前「放肆」不知禮的女孩，拳頭在背後捏的咯吱咯吱響，剋制著發怒的聲線，沉聲道，「你殺了三十個人，就沒想過後果么？」
「後果？我為民除害啊，哥哥，你該表揚我啊。」桃夭夭探著身子，又上前一步。
秦王立刻皺起眉頭，後退，撤開安全距離。臉上難得一見的露出一絲窘迫。
桃夭夭何其敏銳，佯作不知，繼續往前危險的靠近，一面放軟了聲調，做作道，「哥哥，這事還真不能怪我，那鄰村惡霸盤踞鄉里十年了，同衙門裡勾結著，又有鴻鳴庇佑，霸佔田地，佃農們同奴隸一樣，累死累活的種地，一年到頭吃不飽飯，有人啊還把自己的孩子給殺了吃肉....」
秦王往後躲著的步子，立刻停下，蹙眉嚴肅的問道，「竟有這等事？！」
桃夭夭趁機再靠近一步，仰頭看著他，「當然，所以，小妹我為民除害，替你行道，有何不可？莫說三十個人，便有成千上萬的，若為賊寇，亦當斬盡殺絕。」
惡霸那事肯定是真的，吃孩子那事，就不知道了，編唄，反正都十年了，編的越慘越好。
桃夭夭一邊靠近，一邊留心察言觀色，順道給自己的「故事」增添各種色彩。
「既如此....」秦王側過頭來，一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