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嘲諷
景順帝趙元汲的后妃不多。
皇后陳氏是東宮時的結髮,貴妃許氏、容妃宋氏是東宮時的侍妾,加上這次入宮的十二名秀女,統共不過十幾個。
子女就更少,只有許貴妃膝下有一皇子,容妃膝下有一公主,都是病病歪歪,連序齒都不敢,生怕孩子留不住。
趙元汲是個好皇帝,以仁孝治天下。
哪怕是先帝嫡子,一路從東宮到皇位,也不見他有絲毫驕奢,為先皇守孝期間,更是兢兢業業治朝理政。
只是,他對後宮著實是冷淡了些,十天半月還不進一回。
如今孝期已過,後宮新人新氣象,妃嬪們翹首以盼,連帶著整個後宮都跟著喜氣洋洋。
這天請安的時候,許貴妃穿得就很喜慶。
頭上是赤金鑲紅寶石的金步搖,身上是芙蓉色軟煙紗的宮裙,腕上是祖母綠的翡翠鐲子,手裡拿的是金鑲玉的夏錦團扇。
通身看去就像一朵怒放的芙蓉花。
「起來吧!」
許貴妃被宮人簇擁著從葉思嫻面前搖曳而過,連正眼都沒瞧。
「多謝貴妃娘娘!」
葉思嫻磕了個頭爬起來,重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六品以上才能坐,她自然是不能的。
貴妃落座,皇后也款款出來。
「各位妹妹久等了!」
陳皇后出身名門,一身鳳冠霞帔坐在高高的鳳位上,端著最端莊得體的笑容,像一株國色天香的牡丹。
她笑吟吟叫眾人平身,大家落座。
「往後大家都是一家人,要好好伺候皇上,和睦後宮」
「本宮盼著你們多為皇上綿延子嗣……」
葉思嫻自打入宮,聽得最多的就是這些,她站在角落裡就有些昏昏欲睡。
旁人都在絞盡腦汁想著怎麼討好皇后時,她困得直打瞌睡。
「呦!葉采女這是怎麼了,皇後娘娘的話就這般無趣?」孫才人往身後看了一眼,尖著嗓子陰陽怪氣。
這一聲,把所有人都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葉思嫻一個激靈瞬間清醒,撲通跪下:「臣妾……臣妾不是有意的,請皇後娘娘責罰!」
膝蓋磕得她差點兒眼淚橫飛,可是,還是好睏啊,前兩天幹活太累了。
「小地方出來的果然沒規矩,竟敢公然對皇後娘娘大不敬!」許貴妃撥弄著精緻的指甲,頭也沒抬,可聲音冷得叫人發顫。
「貴妃娘娘說的是,您是不知道,學規矩的時候她就總偷懶耍滑……」
「皇後娘娘定要重重罰她……」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恨不得立刻把她這個『異類』打入冷宮。
葉思嫻又疼又害怕,一身一身往外冒冷汗,突然聽見皇后說。
「好了!」
「大家都是姐妹,皇上和太后金口玉言選進來的人,你們倒不滿了?」
陳皇后正襟危坐,端出母儀天下的威儀,底下立刻安靜下來,連素來不正眼瞧人的許貴妃都不由坐直了些。
「今日是你們正式侍寢的好日子,本宮也不便狠罰你。」陳皇后目光落在葉思嫻身上,淡淡說道。
「你回去好好抄幾遍宮規吧,下一次……可就沒這麼輕了。」
「是,多謝皇後娘娘教誨,臣妾謹記!」
皇后滿意點點頭,又叮囑了幾句別的,便叫眾人散了。
從棲鳳宮出來,孫才人很是不忿。
「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麼狗屎運,連皇後娘娘也護著你。」
「自然是人家出身高貴嘍?孫妹妹你說是不是?」宋貴人和另外幾個人湊近嘲笑著。
「也對,人家父親可是七品的知縣啊,好大的官兒哦!」孫才人眉飛色舞。
幾人越說越得意,眼角眉梢高高挑著。
葉思嫻捏著帕子站在原地,明明太陽光那麼明亮刺眼,她卻覺得遍體生寒。
她們,真的就是大家閨秀嗎?
宋貴人一行人走遠,葉思嫻才能離開。
她腳步走得飛快,只想趕緊回到偏僻的錦繡軒清靜清靜。
之前還挺嫌棄自己的住處,現在才覺得好,多清凈不是?
……
回到錦繡軒,她心裡憋了一團氣。
拿出從內務府要來的銅箍和鎚子,叮叮咣咣將桌椅板凳全都修理了一遍,才覺得氣消了些。
她搬了張半舊的躺椅躺在樹蔭下,一邊乘涼,一邊喝著冰涼涼的井水。
「既然大家瞧不上彼此,那我以後便少出門,眼不見為凈」
「宮裡……就是這樣,小主您能想開就好」,圓月也不知道怎麼勸。
跟了這麼個主子,她一開始也灰了心,但這幾天瞧著她性子倒好,不像是飛揚跋扈折磨下人的,心裡也就好受些。
「對了小主,那宋貴人和孫才人,她們……」圓月心裡一肚子問號。
瞧不上就瞧不上,也不用這麼刻意吧,旁的小主哪有這樣帶出來的?
「選秀的時候,宋貴人偷偷給嬤嬤塞銀子,被我撞見了。」
「而孫貴人,她爹好像是宋貴人父親手下的,所以不得不巴結……」
「原來是這樣」,圓月瞭然,在宮裡待了幾年,人情世故還是懂一些。
主僕兩人正說話時。
外頭一個領頭太監帶著兩個小太監就進來了,臉上喜氣洋洋的。
葉思嫻納悶,『什麼情況?!』
「恭喜葉小主,皇上今兒頭一個點了您的牌子,快收拾收拾預備侍寢吧?」
葉思嫻愣了足足半刻鐘,才冒出一句話。
「你是哪個宮裡的公公?」是誰派你來捉弄我的?最後一句話她沒敢往外說。
還是圓月機靈,上前又塞鐲子又說好話。
「王公公辛苦了,我們小主她頭一回,被嚇傻了,您擔待些……」
「嗯!」王守義掂量著成色不大好的銀鐲子,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過了午時,會有嬤嬤過來教規矩,到時候好好學著些!」
「是,多謝公公!」
圓月恭恭敬敬把敬事房總管王守義給送了出去。
回來的時候,圓月喜笑顏開:「小主,咱們可算是有盼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