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了三年的寡婦
...
我幾乎是被表二叔從棺材里拖出來的,一瓢冰涼的山泉水迎面潑在我的臉上,被山風一吹,讓我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二……二叔?」
我睜開眼,見到二叔熟悉的面容,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的我一下子就憋不住了。我哭嚎的坐在原地,臉上的鼻涕和眼淚一下子就糊滿了臉。
「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十六歲的大小夥子怎麼這麼不中用,別哭了,昨天你碰到什麼了?」
二叔的表情有點嚴肅,他抓著我肩膀,捏的生疼。
「二叔,有鬼啊,昨天晚上我碰到鬼了啊。你不知道啊,那個女人的臉上腐肉都掉下來了,就落在我的身上,二叔,我見鬼了是不是,這差事,我不做了,我不做了。」
我失心瘋一般的大叫。
昨天晚上的所見所聞讓我再也無法忍受,我膽子大是沒錯,可面對鬼魅魍魎,就算我膽子再大也心生恐懼,不願意再去做這鎮棺的行當。
我還沒活夠。
啪!
表二叔一巴掌甩在我臉上。
「胡說什麼,你掩住了是不是,昨天晚上的監控錄像分明好好的,你別瞎胡說。我看啊,你昨天是酒喝多了,做了噩夢。」
「田娃,你清醒一點,想一想你娘,這行當你既然入了,就要一直做下去,直到你老死病死,到了壽數。難道你不想活了?」
二叔的聲音有點狠厲,可能是自覺失言,他連忙止住了話頭背過臉兒去。
可是那話音我卻記住了,如果鎮棺是會好好的,為什麼會跟生死牽連在一起?只是我順著二叔的指引來到昨天有監控的地方,老陳家似乎擔心陳老大太爺死了不安寧,臨時在樹上裝了閉路電視。
我一看,頓時蒙圈了。
因為上頭的圖像很清晰,野墳地的周圍別說是什麼八抬大轎和那些迎親的賓客了,壓根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隔著屏幕,我都能清晰的聽到我昨夜打呼嚕的聲音。
莫非……
我真的是眼花了?
二叔又開解了我一番,我這才勉強把心放在肚子里。不是我不疑惑,只是說二叔說的沒錯,我現在已經入了行,做了一晚上的鎮棺人,就算不想干也晚了。
何況,我還得想象躺在病床上繼續救命的阿娘。
我沉默的站在二叔的身後,等待著陳老太爺的下葬,棺材里陳老太爺保持著仰面的姿勢,似乎昨夜裡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只是他稍稍帶著微笑的臉,讓我察覺到了陳老太爺和昨日下葬的時候有著根本的不同。
這話,我沒說出來,或者說我沒敢說出來。
二叔似乎看出了我的臉色有點不對勁,趁著陳老太爺下葬的功夫,他把我拉到一旁,低聲道。「田娃,你昨天真的見到了一個女人?臉在往下掉?其他的地方呢?有沒有注意到?昨天我叮囑了你好幾句,讓你什麼都當看不到,什麼都當沒聽見,你沒當耳旁風吧?」
「問你話呢,你愣著幹什麼?」
二叔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機關炮是的。可他前一刻分明滿臉的不信,怎麼現在又問我這樣的問題,我實事求是的回答了一番。
因為畢竟是二叔帶我入行的,面對這些事情,他肯定比我了解的更多。
等到我說完,二叔才放鬆是的鬆掉一口氣。
「沒出棺材就好,沒出棺材就好啊,要不然別說你小命難保,就連老子也要受到牽連。田娃,你給我記住了,以後你再鎮棺的時候,一定要記住我的話。」
「什麼都不要聽,什麼都不要看,聽了當聽不見,看了當看不到。只要你不出棺材,他們就奈何不了你,你一定記住咯。」
二叔的臉色有點猙獰,這是他頭一次在我面前發飆。
我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心裡卻告訴自己,等掙夠了阿娘看病的錢,這鎮棺的活計我是打死也不會在幹了。
我不傻,二叔的表現分明告訴我,這不是普通人該接觸的玩意,而我的膽子大在那些東西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陳老太爺安然的下了葬,看著一柸一柸的黃土埋住了棺材板,我也長出了一口氣。
事情弄好后,老陳家請我和二叔吃飯。
大魚大肉,種類齊全,十分豐盛。可我坐在桌子上胡亂的將食物塞進嘴巴里,根本連食物的味道都分辨不出來,一頓大餐吃的美滋美味。
出了陳家,二叔又安撫了我兩句,要帶我去鎮上瀟洒。
可此刻,我哪裡有那種心情,現在就算是學校里那個天仙是的校花脫光了放在我面前,恐怕我也硬不起來,我現在只想回家大睡一覺。
二叔沒為難我,幫我打了個計程車就離開了。
我坐在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腦子裡卻停不下來,全都是昨天晚上經歷過的場景。移動過的陳老太爺,鮮紅的八抬大轎,掉落腐肉的女新娘。
這些細節彷彿紮根在了我的腦子裡,每一處都清晰無比,讓我根本無法忘記。司機師傅是個健談的,他看出我的心不在焉,找著話茬子跟我閑聊。
畢竟,一個丟下一百塊大鈔的差事在鎮上可不多見,提供一下閑聊服務也算是附贈的。我強笑著應付,根本沒心思去交談。
忽的,我的眼中一凝,神經一下子就繃緊了。
「師傅,停車,快停車!」
我拍打著司機師傅,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錯過了。司機被我弄的愣了一下,一腳剎車踩到底,差點讓我直接撞到了前頭的玻璃,可我卻沒在意。
計程車正前方的一個山頭上,兩家人正在爭執。
一家人披麻戴孝,捧著個遺像似乎在跟另外一家人激烈的交涉著什麼,這熱鬧換平常我是不會看的,我性子冷清,不是那種愛湊熱鬧的人。
只是那捧著的遺像讓我不得不停下來想要一窺究竟。
遺像上是一個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二十來歲,柳葉彎眉櫻桃口,眉目清秀,顧盼之間如春風浮起,而她的眼角有一顆美人痣。
她……
是昨天晚上的那個女人。
我連忙推開車門,就要去看個真切,這實在是太詭異了。我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再次看到那個女人的遺像,她是誰,為什麼要穿著紅嫁衣。
我滿腦子問號想要一問究竟。
「娃子,聽叔一句,別去湊那個熱鬧。那兩家人,哪一家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的破事兒整個鎮上誰家不知道,也不怕別人看笑話。」司機師傅一把拽住了我,連忙道。
「您知道?」
我愣了。
「當然知道,這十里八村兒的誰家沒點破事兒,可就這兩家有意思,恨不得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才好。我跟你這麼說吧,那個遺像上的女人叫宋如雙,三年前死的,我記得當時她才十九歲。」
「這兩家本來是親家,誰曾想到宋如雙剛嫁過去,夫家的男人就出車禍死了。留了宋如雙當了寡婦,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呢,像宋如雙那麼漂亮的俏寡婦就是狼嘴邊上的一坨肉,讓人恨不得吃干抹凈嘍。」
「這不,三年前宋如雙的夫家非得說宋如雙偷人,活生生給人逼的跳了河。現在三年過去了,他們還揪著這事兒不放,不讓宋如雙下葬。」
「你說喲,這可不是造孽嘛。」
司機打開了話匣子,也不知道這事兒是真的傳揚的沸沸揚揚還是說這司機師傅天生愛八卦,講故事似的把事情說了個趣味十足。
可我聽在耳中,卻完全蒙了。
昨天那個女人已經死了三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