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家人
夜間繁星閃爍,山間溪水靜靜流淌,蟲鳴聲歡快的叫著。
淺兮醒來時,郁蘇一直在她身旁守著,些許擔憂。見她醒來,郁蘇忙問她身體可有不適。
她的眼中寫滿了恐懼與慌張,她摸著自己的脖子,發現腦袋還在脖子上,便稍微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驚魂未定。她緊緊抓住郁蘇的手,害怕的說:「血,好多血……」
「已經無事了。」他反握住她的手安慰著她。「此處風景甚好,我帶你出去走走。」說完,便扶著她下了床,一直握著她的手走出去。
花輕語看見二人走出來,目光落在二人的手上,她轉過頭,不再看他二人。
待二人離去,幽澈便走過來,問她:「明知他風流,何故一直跟著他?」
「我與他,早有婚約。只是,他定然不記得此事了……」花輕語一臉愁緒。但她又不知該埋怨誰,他風流多情,總是惹得小姑娘對他傾心,她卻留不住他的心。
而郁蘇帶著淺兮直接飛到山頂上,他抱著她落在山頂的大樹上坐下。
抬頭,滿天繁星閃爍,夜景迷人。深藍色的天空上,星星如一顆顆鑽石,傾灑出萬點銀灰。月光皎潔得好似一塊白玉,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鑲嵌在漫無邊際的夜空中。
「那是什麼?」淺兮指著北邊閃亮的星星。
「那是北極星。凡人常說,它會幫你找到回家的路。」郁蘇看著天邊的北極星。
「家,是什麼樣子的?」她問。
郁蘇眼中閃過一絲憂傷,他拿起腰間的酒壺便連續喝上幾口。他又遞過去給她,她接起酒壺便豪飲幾口烈酒。
「既喝了我的酒,以後,便將我當做你的家人。」郁蘇摟著她的肩。「日後若是有人欺負你,儘管報上小爺我的名字!」
淺兮抱著酒壺點著頭。
郁蘇有些恍惚,記憶中總是浮現出一個可愛溫柔的女子。
「淺兒……」
淺兮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中似有星辰大海,明亮而深邃。
他深深地注視著她,往常那雙靈動的眼睛此時也迷離飄渺,似一潭深不可見的泉水,白皙的臉頰微微染上一抹紅暈。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臉部離她越來越近。他閉上雙目,嘴唇貼在她紅暈的臉頰上。
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的睜大眼睛,她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心裡卻似乎有小鹿亂撞。
看著她呆萌可愛的樣子,他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又伸出手,輕輕摸著她的頭。
她傻傻的看著他,似乎不知方才發生了何事,只是覺得臉頰很燙,心臟也跳的厲害。
微風吹散棉絮一般的白雲,太陽散發出刺眼的光芒,幾隻白鶴悠悠然地飛來,輕輕落在地上。
音媱走過來,見郁蘇和淺兮正等候著。她便盤腿而坐,面前出現一把玉琴。
「你便是郁蘇哥哥提起過的音媱姐姐嗎?」淺兮湊過去。「你好美!」
郁蘇連忙將她拉過來,還畢恭畢敬的說道:「還請元君見諒。」
音媱倒不覺得什麼,她倒是許久未曾見過如此單純的妖怪了。
郁蘇讓淺兮盤膝而坐,他自己便退到了一邊。若是平常,他興許會躺在樹上飲酒,但在音媱面前,他還是不敢造次。
玉手輕輕撥起琴弦,美妙的旋律自她手中流出。
淺兮緊閉著雙目,樂聲流入她的耳中,她彷彿身處仙界之地。四周萬籟俱寂,被仙氣圍繞,瑤池的水輕輕流淌,她坐於一片巨大的荷葉之上,一朵朵荷花含苞綻放,露水輕輕劃過荷葉滴落瑤池之中。
音媱看著她,卻想起一千多年前的事。
當年,他也是如此坐在自己面前。
音媱彈著琴,一隻猙獸坐於她面前,其臉部中央長出一隻角,而且有五條尾巴,全身赤紅,身形似豹。仙鶴輕輕掠過,原來面相兇惡的猙獸消失不見,坐在此處的卻是一個緊挨著雙目的男人。稜角分明,長眉如劍,幾縷髮絲落在他的眉間,隨風微微拂動。
郁蘇聽出來這琴音中夾雜著憂傷凄涼之感,他看向音媱,但她閉著雙眼,卻看不出她的神情。但越聽她的琴音,他心中也逐漸傷感起來。
媱山之外,鳳雨靈卻不知該怎麼辦才是。想起一千多年前師父受的重傷,她便打消向師父報信的念頭。
「不如我進山盯住他們。」鳳舒翎主動說,但鳳雨靈擔心他一介凡人會被妖怪殺掉,但他卻說韻靈元君堂堂神族之人,應該不會看到他被殺掉。鳳雨靈只好答應他,心中卻十分感激。
鳳舒翎便一個人踏進山中。
沒走多久,他便看見大樹下坐著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想起曾經見過她一面,便好奇地走過去。
忘川正在打坐,聽到動靜后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抬起頭,想起那日他非但沒有對她出手,還給她療傷的藥丸,雖然當時不知原因,但他的眼睛的確有幾分熟悉。
「你究竟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此處?」鳳舒翎仍覺得她有幾分熟悉,但他們不過才見過兩次,可卻像是早已相識。「你可是跟著他們來的?」
「你又是誰?明明是修道之人,上次為何不動手?」忘川也覺得甚是奇怪。這雙眼睛似乎在哪裡見過,她細細思索著,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個孩童的樣子來,那孩子抬著頭,拍著胸脯保證道:「我會保護你們的!」
「阿翎?」
聽到她如此稱呼自己,鳳舒翎也感到震驚與不解,而這個呼喚卻如此熟悉,他忙問:「你究竟是誰?」
忘川抬起手,指尖觸碰到臉上的鬼面具。
幾片葉子突然飛過來,忘川來不及摘下面具,連忙躲開。
郁蘇飛過來,雙腳輕輕踩在樹枝上。「在禹城出沒的小鬼,也是你吧?為何跟著我們?!」
忘川也不願與他解釋,看了一眼鳳舒翎便離開了。
郁蘇本打算追過去,鳳舒翎卻攔住他,沖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追過去。
「郁蘇哥哥,你走這麼急做什麼?」淺兮一路小跑過來,跑到大樹下時,額頭上滲有絲絲汗珠。
郁蘇飛下來落在她身旁,向她指了指那邊的鳳舒翎。順著他指的方向,她看見一個男子正微笑地看著她,神情有一些激動與歡喜。
淺兮看著他真摯的目光,便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她緩緩走過去,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姐姐,今日阿翎可沒有偷懶,阿翎一直在好好的練功呢!」一個孩子的聲音在她心底響起。
可是,她的頭突然痛了起來,她晃了晃自己的腦袋,頭愈發覺得疼痛。
鳳舒翎扶著她,卻不敢出聲說一句話。在這媱山之內,無論什麼動靜,音媱都會知曉。他不能讓那神族之人知道他是九鳳一族的。
郁蘇走過去,輕聲道:「好了,先不要想了。」
淺兮抓住郁蘇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溫暖。想到昨日他說會當自己的家人,她心中便一片暖意,頭部的疼痛似乎也減輕了不少。
鳳舒翎之前問過鳳雨靈,她也不知解開封印的法子,甚至鳳舞幽歌也不曾告訴她。但他見自己的姐姐對郁蘇似乎有不一樣的感情,但他也聽說過純狐郁蘇風流多情,若是她對郁蘇的感情是喜歡,他第一個不同意。
鳳舒翎拆開二人的手,用警告的眼神瞪著郁蘇。
郁蘇並不在意他威脅的目光,便摟著她的肩離去。鳳舒翎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心中隱隱為姐姐感到擔憂。
淺兮與郁蘇二人回到小屋后,花輕語便請郁蘇陪她到別處去,郁蘇安置好淺兮,並叮囑她好生休息,便同花輕語一同離去。
待二人走後,幽澈便走向淺兮。
他緊盯著她的玉手,手背上隱約有狐狸的印記。淺兮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知他是何意,卻將手收回放在身後。
誰知幽澈立即上前來,她便被逼到牆角,他強硬地將她放在身後的手抓住,毫不憐香惜玉地緊緊握著她的手腕。
「痛……」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望著他,只是他不是郁蘇,不會憐香惜玉,不會被她的眼神所影響,只用力地抓著。
九初安靜地待在窗外,倒像是在把風。
幽澈緊抓她手腕的手卻有內力流動,不易察覺的法術緩緩地沖洗著她手上的咒印,她雖看不到,但幽澈知道那咒印在漸漸消失。
直到狐狸印記完全消失,幽澈才鬆開她的手,而她的手腕早已紅腫。不過幽澈也並不解釋,解了咒印便轉身離去。
她看了看紅腫的手腕,又看了看離去的幽澈,眼中的懼意又深了幾分。
郁蘇跟著花輕語走到很遠的地方方停下,她遲遲不說話,郁蘇便坐在樹下喝起酒來。
「你這少主倒是自在。」花輕語突然的話令郁蘇一怔,而後他又恢復原來的模樣,卻不答話。
「還從未聽你提起過家鄉呢。你可想父母?」
郁蘇冷笑一聲,眼中幾分不屑,淡淡的說:「小爺一個人倒是逍遙自在。你叫我來此,便是為了說這個?」他不耐煩地起身,打算離開。
「他們在尋你!」花輕語看著他孤單的背影,雖然不知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她答應過他的母親,要將他帶回純狐。
郁蘇眨眼間便出現在她眼前,眼中是憤恨與不甘,又流露出一絲殺氣:「你究竟是什麼人?」
「幻花宮,花輕語!」
郁蘇神情恢復過來,像是想起了什麼。「純狐氏欲與幻花宮聯手,你該去純狐氏,找小爺做什麼?」
花輕語知道他不想擔任純狐氏少主,亦知強求不得,只好答道:「自是聽聞公子離開堂堂純狐氏,有些好奇,他會是怎樣的一個人罷了。」
「哦?那你現在可得到答案了?」
「逍遙自在,隨意洒脫。」
這個答案倒是引他發笑,但眼中沒有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