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沒有人是渴求死亡的,起碼在病床上患得絕症,感受著死亡一天一天靠近他的零是這麼想的。
即使父母因為他的疾病,耗盡了家裡的積蓄,皺紋和白髮攀上了他們的身軀,他依然從未有過放棄治療的想法。
「阿零,你要活下去啊……是媽媽不好,沒有能夠給你一個健康的身軀……」
因為這是他們的期待,同樣也是他的渴望。
十八歲的生日剛過,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他的心電圖趨於一條直線,發出了刺耳的噪音時,零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答應綁定了在他死亡時出現在他腦海里的系統。
[感應到宿主非同尋常的願望,世界守望者系統0號為您服務。]
[滴——檢測到宿主生命力歸零,自動為您開啟補充條款。]
穿著病號服,坐在黑黢黢的空間里,臉色蒼白的零嘆了一口氣。
身體不好就連這種外掛一樣的展開都要難為他嗎?
[為了維持世界時空秩序的穩定,世界意志重點觀測了八兆億平行世界中會導致亂熵崩毀的生命個體,以供守望者們攻略,消除不穩定因素。]
[宿主生命力難以供給系統日常需求,因此建議宿主選擇補充條款內部評選級別較高的個體進行攻略,以維續宿主生命體征。]
零乖乖舉手,好奇問:「評選級別較高的個體……這個是怎麼進行評級的?」
[以其他宿主的任務完成情況大數據統計,以總體攻略失敗率進行排序。]
[這些個體在系統經過長年運作中,已經沒有多少守望者宿主願意進行攻略,因此任務完成後宿主得到的生命力回報性價比是最高的。]
零抽了抽嘴角,意思是他只能在別的宿主挑剩下的裡面選擇攻略目標唄。
要是沒這個系統,他還是得死,難度高不高對他這個瀕死的傢伙有什麼意義嗎?
沒有呀。
自問自答得還挺開心的零點了點頭:「好的,我大概了解了,那麼請開啟第一個任務吧。」
[滴——已為您抽取第一位攻略任務目標。]
[攻略目標信息已更新。]
[姓名:鬼舞辻無慘。]
[攻略難度:……]
[警報,警報,該個體在八兆億平行世界中攻略失敗概率為100%]
零面無表情點點頭:「感謝你讓我對我自己的非酋體質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他試圖套取更多情報:「為什麼這個傢伙沒人能夠攻略成功?」
[該個體在命運轉折點后,將對【人類】目標好感度清零。]
零思索了一下,意思是這玩意還是個限時挑戰任務?
[最佳介入時間點已為您準備完畢,請宿主做好相應準備。]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吧,作為一個非常合格的樂天投機派,零覺得自己無論怎樣都幸運地綁定系統活下來了,屬於他的命運轉折點已經到來,後面的事情無論怎麼糟糕,都不會比他死亡這天還要糟了吧。
對於看過的影視話本中,那些因為生命的漫長從而追求死亡的角色,零從來是嗤之以鼻的。
他想,他自己只是為了活下去就已經是付出一切代價了,為什麼有人能夠在擁有了別人求而不得的能力后,還會想要矯情地去尋求死亡?
光是在夜深時分他因病情痛苦得睡不著,思緒觸及這個辭彙時,他都能恐懼得發抖。
*
好像是他接觸過的電子遊戲一樣,漆黑的空間逐漸展開,由黑暗過度到灰黑再到光明,建築開始構造,嘈雜的人聲也漸漸出現在了他的耳邊。
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約莫十歲的身體,穿的是破爛單薄的短打,長到後背的黑髮亂糟糟地好像從來沒打理過。
在他的衣領口,還插著一根草標。
和他一樣年齡的孩子還有四個,神情木訥或是惶恐,他們跟著一個穿得樸素但好歹比這市場上的人都要整潔的男人,低頭走進了壓抑而豪華的宅邸中。
零低聲詢問系統他現在的個人信息。
[宿主隨機抽取到的是人數最多概率最大的平民模板,原個體在被父母售賣后染病死亡,現由宿主替代。]
這讓心情頗不平靜的零又覺得五味雜陳了起來。
穿過木石庭院的時候,他悄悄偏頭看了一眼淺而寧靜的水面,水面上倒映出來的是一張髒兮兮的,但非常熟悉的臉。
既然是自己的身體,那用起來就沒什麼心理壓力了。
很快,零就知道了一個對他而言比較好的消息了。
帶他們來到這宅邸的男人是屬於產屋敷家的一個小管家,鬼舞辻無慘的簡介資料中標記著曾用名便是產屋敷辻哉——這意味著他的攻略目標不請自來,正處在這戶貴族宅邸的深處在等待他的到來。
零腦補出了一個從小長在深閨的貴族小姐的模樣,暗暗猜測這到底是怎樣一位難搞定的小姐,竟然讓守望者系統的宿主們全都鎩羽而歸。
他對「亂熵崩毀世界」這個概念還沒有具體的意識,對起名風格也認識模糊得很,所以劇本逐漸往著宅斗虐戀這樣的劇情去了。
[……]
觀測到了他的思緒的系統,選擇了沉默。
零在腦海里解釋:「高高在上的貴族小姐和她家裡的家僕,不是我說,這樣的劇本除非這位小姐有勇氣拋棄榮華富貴和下人私奔,在這種封建時代完全不可能達成HE的吧?」
他心裡補充想,從小長在蜜糖般的家庭中,完全無法想象平民生活的貴族小姐要是了解到了平民的生活,「愛情」這種沒有什麼實際用途的精神安慰,難道能夠彌補得上如天塹一般的物質生活水平?
除非,這位小姐過於天真可愛,並且是個戀愛腦。
不過想想她的被攻略成功率為0的現狀,零就莫名覺得這事兒並不簡單。
「你們現在是屬於產屋敷家的家僕,你們能夠有這好運氣補進產屋敷家,就別再想著要偷溜出去。」
聽男人威脅性地說明了逃跑的後果,零不僅沒有成了別人所有物的自覺性,他抬起頭用著期待好奇的語氣說:「這位先生,十分感謝您給了我們活下去的機會,請問我們需要做什麼工作呢?」
管家拿著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嚴肅的神情稍微松下去了一點,他嗤笑道:「難得倒是有個機靈會說話的。」
不過他很快就把這句自己說過的話拋到了腦後。
每年都有這個年紀的下仆被買入宅邸,伺候貴族的仆眾就像是他們擁有的生活必需品,替換更新是十分尋常的事。
零和其他的四個男孩被粗暴地丟進冷水裡把身上的污垢洗了個乾淨,換上了僕從的衣服,他的頭髮還在滴水。
還好這身體算是結實,要是以前的他在這種初春的時分洗個冷水澡,他能分分鐘發燒到40度給你看。
小聲地打了個噴嚏,用布擦乾了頭髮的零稍微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髮絲,便被管家帶著往宅邸的深處走去。
他們被吩咐跪在廊下,路過走廊的風吹在身上卻是暖的,緊閉的門扉好像在透著熱氣,零眯起眼,放鬆著身體享受片刻的暖意。
管家跪坐了下來,他蠕動著喉嚨,換成了輕柔諂媚的聲線,低聲道:「辻哉少爺,新的下仆已經帶到了,您看看是否需要挑幾個順眼的補充——」
「好煩啊,這樣的小事你還要拿來打擾我?」
陰沉的聲音隔著門扉,都讓管家打了個寒顫。
「……?」零覺得現在就是很慌,非常慌。
他在心裡急切地大聲呼喚系統,語氣震驚:「產屋敷辻哉……鬼舞辻無慘特么是個男人?」
[……是的,宿主。]
零用詭異的語氣問出了一個危險的問題:「他喜歡男人?」
[有性別為女性的守望者宿主參與過這項任務,以數據概括,性別對於該個體的攻略任務並無影響。]
「……」這真是個不詳的情報。
門扉內外的對話還在繼續。
「是這樣……您的庭院需要補入幾個孩子來伺候打理了,沒有經過您的允許,我實在不敢妄做主張。」
管家擦著腦門上的汗,也不知道是被門內傳來的熱氣給熱的,還是被鬼舞辻無慘給嚇的。
門內沉默了一會兒,很快就有屋內的侍女拉開了厚重的木門。
木門之後還垂著半透明的白色紗簾,屋內旺盛的炭火好似從來沒有斷過,名貴的熏香重得有些刺鼻了,彷彿是為了遮蓋屋內的某種氣息。
「跪近點,讓我看看。」
零混在五個孩子里慢吞吞地往前跪行了幾步,屋內的暖氣著實舒服,只是他的大腦現在也著實一片空白。
有孩子忍不住好奇地抬頭看了鬼舞辻無慘一眼。
微蜷的黑髮散漫地披在肩上,即使屋內燒了如此多的炭火,厚重而雍容的衣物依然將他包裹得嚴嚴實實。
他的臉色實在過於蒼白,讓那個偷看的孩子低低驚呼出了聲。
「帶下去,不要讓我再看見他。」
暴虐的聲音很快就決定了他們其中之一的命運。
「實話實說,系統,之前來的作為家僕接近他的宿主,是不是都沒能接近這個傢伙就被他給解決了?」零在腦海里和系統訴著苦,「很可怕嗎,是的這真的很可怕啊。」
[有抽到為貴族子女身份的宿主,並沒有能夠完成任務。]
噢,歐洲開局也沒法打穿這個galgame啊?
零回過神,發現廊下就只剩下了他一個。除了第一個孩子以外,其他幾個孩子也逐一被鬼舞辻無慘以「以下犯上」、「蠢笨無能」、「醜陋不堪(?)」等等原因給剔除了出去。
「最後一個,抬頭。」他的聲音顯得不耐煩了起來。